“廖今雪,你真是…..”
最后几个字没有说出来,全都融进夏真鸣忿忿的眼神里,他扶住车门,一条腿跨进后座,突然回过身,过去捧住廖今雪的脸吻了下去。
廖今雪下意识侧过头,这个吻落在下颌骨上,夏真鸣并不解气,干脆在上面咬了一口。
“看你回去怎么解释。”
夏真鸣得逞似的笑了一下,坐进出租车连忙让尴尬的司机赶紧开车,探头看向原地廖今雪冷冰冰的脸,笑得直解气。
只不过笑着笑着,神情逐渐暗淡了下来,夏真鸣托着下巴迎上窗外的风,低声念了句‘傻子‘。
廖今雪抬手碰了一下脸上的牙印,不是很深,没有再理会。
他坐进车里,关闭手机的静音,屏幕上弹出几通来自许戚的电话,最后一通在十几分钟前。
看时间,餐厅应该已经打烊了。
打一棒子,给一颗糖,疼已经受了,现在就是疗伤吃糖的时候。他想要许戚能够记住,此刻所受的痛苦全都来自他,同样,喜悦也只能来自他。
不建立在恨上的爱,永远不够深刻,永远不足以被铭记。
等到真相揭露的那一天,等他收回所有的虚伪的情感,许戚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廖今雪胸口颤了一下,难以分辨这种多余的情绪,很陌生,是想起‘许戚’这个名字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姑且算作是期待。
第44章 无法对你无动于衷
打开墙上的开关,光亮倏然填满房间各个角落,唯独遗漏了站在门口的许戚。
他把蛋糕搁置在玄关转角的柜子,弯腰换鞋,做这些动作时好似运转中的机械,毫无意识地完成每天回家后该做的步骤。
身体已经传递出需要休息的信号,被许戚屏蔽在半路。他脱下外套,过去给自己倒了杯水,液体凉丝丝地划过喉咙,一路蔓延到被冷落的胃。
整个晚上没有过进食的胃部像在被汽油灼烧。许戚放下杯子,停止了这种几近自虐的行为,有一瞬间,他对站在这里的自己感到茫然,不明白现在还在等待些什么。为了那一丝等同于无的希望吗?
许戚看向桌面的蛋糕,盒子尺寸太大,家里的垃圾桶装不下,看来要等明天早上才能丢进楼下的垃圾桶。
早知这样,也许他应该在扔掉那束玫瑰时把蛋糕也永远地留在那个铁皮垃圾桶里。或者干脆在流浪狗追出来的时候,连带盒子一起送给它,至少算做一件好事。
被脑中的想法逗笑了一下,许戚无暇辨别这是真的好笑,又或只是自嘲式的发笑。
他把杯子洗净,回卧室拿换洗的衣服。遗忘在蛋糕旁的手机兀然响了一声,牵动房间另一端许戚的心脏,像被人紧紧攥了一下,刹那间失去供血。
廖今雪:我在门口。
直到屏幕彻底暗下来,许戚迟缓地接收了这条消息。他靠在桌边,强忍着胸口的酸胀,手指比大脑先一步打出回复:你过来干什么?
廖今雪只道:进去再说。
凭什么?
凭什么要他在餐厅空等五个小时,得不到一句答复。而现在只是因为廖今雪的一句话,他就要乖乖照做?
许戚堵着一口闷气,他放下手机,回房间继续拿起刚才翻出的衣服走进浴室。
水声盖过周遭所有动静,许戚总觉得能听见一阵电话铃,不知道是真的,抑或是精神紧绷下的幻觉。花洒的水流被手动调得时断时续,身体一会冷一会热。
仓促地洗完,许戚不小心被淋湿的发尾都没有来得及擦干,他回到客厅,屏幕干干净净,连一条新的短信都没有。
廖今雪走了吗?
许戚突然有点慌神,他快步来到门前,透过猫眼只能看见一片漆黑,想也没有想就打开大门。
屋内泄出的光覆盖整片昏暗的楼道,廖今雪的身影随之有了完整的轮廓。他觑了一眼,站直半靠在墙上的身体,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廖今雪率先打破沉默:“你洗澡了。”
许戚说:“不可以吗?我本来就要休息了。”
可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声音里抑不住的颤,想必站在面前的廖今雪已经一眼看穿,他在强撑。
廖今雪没有反驳,而说:“不让我进去吗?”
许戚不知道廖今雪作为失约的一方为什么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就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不出有一丝一毫负罪感。
当慌不择路地打开这扇门,许戚明白,他心底最深处的脆弱已经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廖今雪眼下。
所谓的报复仅仅持续了一场澡的时间,在廖今雪眼里,大概无比可笑。
“你明知道我会在餐厅等你,为什么要故意不过来?”
哪怕许戚切实地恨着廖今雪的失约,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后退,让出一条路。
如同他对待廖今雪的方式,永远不遗余力地敞开自己的世界,永远先退让。
廖今雪停在原地,不冷不淡地开口:“我从来没有说过要来,是你自己擅作主张。”
许戚禁不住想笑——擅作主张。这四个字毫不留情地摧毁他整个晚上的期望,“那你为什么不接电话?如果你告诉我不去,我就不会在那里等一个晚上。”
“我提前告诉你,你就不会等了吗?”
廖今雪一个字也没有说错,就算把事实摆在面前,许戚还是会堵上最后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去餐厅等他。
比钝刀更伤人的实话破开一道裂口,许戚想起那束初拿到手中的玫瑰。他只是想要轻轻触碰一下,结果是被划破了手指。
廖今雪于他也是这样,蛊惑,危险,但仍旧想要牢牢紧握。稍有不注意,划伤的不仅仅是一根手指,还有他整颗奉上的心。
“为什么...”
廖今雪侧过头,许戚的问声卡在喉咙里,顶灯的光晕下,他清晰地看见廖今雪下颌角一处浅浅的牙印。
脚下的地面在晃动,几秒后,许戚才发现晃动的原来是他自己。他用涩哑的嗓音问:“你的脸怎么回事?”
廖今雪皱了下眉,心情似乎不大愉快,“不小心弄的。”
不小心?牙印是可以不小心弄上去的东西吗?
许戚已经猜到了什么,但具体发生的事情他想也不敢去想:“你晚上和别人在一起吗?是夏真鸣?”
廖今雪完全没有否认的意思,语气稍沉:“他找我有事,我们一起吃了顿晚饭,这有问题吗?”
“就因为他比我更早吗?”
这句质问似乎有两层含义,廖今雪看着许戚毫无血色的面孔,湿漉漉的发尾还在往下滴水,像一只雨中被抛弃的流浪狗,“我已经答应他,不能临时毁约。”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戚,你凭什么觉得我要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我们是什么关系?”
廖今雪掷地有声的反问让许戚一阵眩晕,夏真鸣都能得到‘前男友’这个头衔,可他和廖今雪,还什么关系都不是。
明明他已经这么努力,这么卑微地想要让廖今雪开心,做这些甚至不是为了他自己。廖今雪好像根本看不见他的努力,只会用薄凉的言语刻下一道又一道划痕。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故意做这种事情?”
许戚还记得落水被救上来后廖今雪披在他身上的毛毯,记得廖今雪曾夸他勇敢,让他寻找更适合自己的新工作……他曾那么温柔地对待过他,差点与喜欢混为一谈,好像自从发生关系以后,一切都变了。
许戚失魂落魄的模样似乎让廖今雪有一点动容,他拭去许戚脖颈上的水珠,放轻声音:“先把头发擦了,我陪你把蛋糕吃掉。”
什么叫做陪他…这明明是廖今雪自己的生日。
许戚不想让廖今雪看见自己的表情,低着头说:“不要,你走吧,蛋糕早就撞坏了,看着没有胃口。”
“怎么撞坏的?”
“路上有条流浪狗闻到味道,追着我跑了一条街。”
廖今雪擦拭的手停顿了一下,叹了声极淡的气,“没事,还能吃。”
“不要你吃,你都已经在外面吃饱了,我等会就拿出去丢掉。”
“许戚,你想要我走吗?”
廖今雪冷下眉眼,作势真的要离开。许戚见他准备朝门口走去,还没有犹豫出结果,伸手已经扯住了廖今雪的衣角,“我没有要你走……”
许戚忍红了眼眶,他一边知道这样做的自己就是贱,廖今雪分明是故意吊着他。可另一边,他根本没办法眼睁睁地看廖今雪离开,还无动于衷。
理智和情感,最终还是向后者妥了协。
头发擦干后,许戚从卧室出来,坐在桌边的廖今雪解开了蛋糕盒上的丝带。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回到最初的期望,由廖今雪亲手拆开这个礼物。
只是盒子里面的蛋糕,已经辨别不出原本的形状。
廖今雪取出赠送的小盘子和叉子分了一人一份,挑出还算完整的部分,切下来放进许戚的盘子。
奶油腥味很淡,在水果的遮掩下甜味并不突出,如果它还是完好无损的模样,许戚觉得廖今雪一定会喜欢。
嘴里的蛋糕食之无味,许戚的视线流连在廖今雪脸上的牙印,比刚才淡了很多,几乎快看不清。但还是那么刺眼,让人只想把那一块皮肤严密地遮起来,再也不要看见的好。
“你和夏真鸣……”
许戚没有说下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但廖今雪明白他的意思。
放下沾满奶油的叉子,廖今雪掏出手机放到许戚面前的桌上,冷声道:“你上次不是已经看过我和他的聊天记录?要是你不相信,可以再看一遍。”
许戚正想说他没有,那只是消息弹出来后被他不小心瞥见,仅仅只有一条。可是来不及解释,许戚的目光已经定格在廖今雪的手机上,短暂地空白了几秒。
就在手机尾部,挂着一条灰灰的,丑丑的小鸟样式的毛绒吊坠。是他在游乐园里打了十几个气球,赢来送给廖今雪的礼物。
许戚多眨了两下酸涩的眼睛,问:“你怎么把这个挂在手机上了?”
廖今雪说:“没有其他能挂的地方。”
许戚的问题不是这个意思,可廖今雪已经回答,就意味着真正的答案他不想解释。
已经够了,对许戚来说这已经能够抚平那个牙印带来的介怀。要是不介怀,他还能够怎么样?歇斯底里地质问廖今雪为什么要和夏真鸣出去吃饭吗?廖今雪已经愿意把手机给他看,更何况,他们现在还什么关系都不是。
“我不看,你收起来。”许戚撇开头,又舀了一勺蛋糕,终于尝出一点甜味。
盘子里的蛋糕吃完,廖今雪捡起盖子,重新装了回去,“剩下别吃了,我等会下楼丢掉。”
许戚说:“好。”
廖今雪收拾完桌子,把垃圾装进新的垃圾袋。临走前,许戚没能做到毫无芥蒂地让廖今雪留下来,他现在只想要一个人的时间,好好休息。
他把廖今雪送到门口,就在离开时,对廖今雪的背影说了一声很轻的‘生日快乐’。
廖今雪的脚步停顿了一会,没有回应。
回到车里,廖今雪启动引擎,但没有顺势一脚踩下油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小鸟长得很丑,羽毛灰扑扑,像在泥地里打过滚。他不知道许戚为什么对鸟有着这么深的执念,连高中送给喜欢的女生的日记封面都要贴这个图案。现在,眼巴巴地过来送给他。
可能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这个道理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行得通,包括一直瑟缩在阴暗角落里的许戚。
廖今雪解下吊坠,捏了一下毛茸茸的小鸟,然后扔进副驾驶座前的手套箱,应声关上。
第45章 契机
许戚倒头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隔天醒来后,天旋地转。为廖今雪过生日的昨晚好像一场掐头去尾的梦。
如果不是看见垃圾桶里两人吃剩下的蛋糕纸碟,他差一点就把记忆里的一切当作失意后的臆想。
现实向来吝啬,没有给许戚除了一晚以外更多的时间调整情绪。纷沓的工作堆满之后几天的计划,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忙碌起来最容易忘记的就是烦恼。
许戚终于可以从廖今雪带来的低落心绪里得到短暂的喘息,忘掉那天糟心的一切。
周末和客人约定好的拍摄时间在下午。许戚独自解决午饭,背上沉甸甸的摄影工具,来到高档小区的一栋单元楼前。
正短信联系完单主,许戚余光瞥见一道人影从楼道里走出来。
“你就是许戚吧?”
来人是一个打扮时髦的女性,剪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染成栗色。许戚收起手机,点头,“是我,拍摄地点在楼上吗?”
“对的,因为是居家写真,我们想在熟悉的环境里拍,相比摄影棚里的假卧室,家里合适很多。”女人领着他坐进电梯,解释完后才介绍道:“我叫江梦,许老师,这是你的本名吗?”
许戚被‘老师’两个字弄得心底发虚,“嗯,随便怎么称呼都可以。”
当初在平台上注册账号,许戚想也没想就用了本名。他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用本名,以后工作就能减少自我介绍的环节。
事实证明,这个想法是正确。客人初次见到他都会开门见山地称呼‘许老师’,可能是对摄影师一致的叫法。许戚直到现在还不太习惯。
江梦掏出钥匙打开门,“你的名字和我一个高中同学一样,当时我刷到你的作品,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