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自控[现代耽美]——BY:郑九煞
郑九煞  发于:2022年1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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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现在,他已经有点头昏目眩。
  一抹身影兀然挡住了许戚飘忽的视线,一同遮盖倾盆的雨幕。廖今雪手里拿着房卡,“我查了天气,雨可能要下一整晚,先回房间再说。”
  许戚回了句‘好’,心不可控地晃了一下。
  如果明天再走,那就意味着他要和廖今雪在酒店里多呆一晚,就在发生了昨晚那些事的同一个房间。
  许戚说不上来心底的感觉,不像完全的羞耻,也不像完全的尴尬,似乎是一种有别于负面情绪的全新感觉,有些轻飘飘。
  回到房间,廖今雪拿上浴巾进卫生间洗澡,许戚坐在床边,给梁悦发了两天以来第一条短信,告诉她因为天气,他要等明天早上才能回来。
  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打出这行字,许戚的呼吸莫名屏得很紧,明明这算不上撒谎,可他还是感觉自己又做了一件错事。不知道梁悦曾经欺骗他时是什么心情,至少他现在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骗人也需要天赋,这一点上,他连入门都没有摸到。
  水停了,廖今雪从浴室里出来,除了四周弥漫的雾气,长衫长裤把他的身体遮得严严实实。许戚收起手机去拿换洗的衣服,暗自腹诽廖今雪不是有衣服穿的吗?
  那今天早上为什么还要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
  这种问题许戚只敢在心里问问,胡思乱想地洗完澡,廖今雪已经躺在一侧的床上,低眸看手机。许戚慢慢挪过去,坐到床边,然后抬起一条腿躺了上去,给中间留出了至少还能容纳一个人的空隙。
  “你要睡觉了吗?”廖今雪问。
  许戚还一点都不困,但违心地回答:“我一会就睡。”
  “睡前告诉我,我关掉床头的灯。”
  “好。”
  最后一个字落下,房间里只能听到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经过玻璃的过滤,模糊,很不真切。
  许戚看了一眼手机,半小时过去梁悦还没有回复,这个时间她一般不会睡觉,但想到来之前闹得那场不愉快,不回消息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明天早上你想几点回去?”廖今雪浏览购买高铁票的页面,询问许戚的意见。
  许戚说:“都可以,只要雨停了。”
  廖今雪滑动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雨水也不行吗?”
  “什么?”
  “除了河水,雨你也不喜欢吗?”
  ‘不喜欢’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许戚知道廖今雪是想给他保留最后一点面子才这么问。他张开嘴,过了几秒才发出声音:“不行,有味道的水都不行,闻起来...会头晕。”
  这是许戚第一次对别人说这件事。
  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对水龙头里流出的自来水都感到恐惧。那个时候他还在上小学,不懂要怎么表达这种情绪,每当陈芳在厨房里做饭,传出来的水流声都会让他坐立不安,没办法拿稳铅笔写作业。
  记得有一次,他小心翼翼地和陈芳描述了这种虚幻的恐惧。陈芳听完,认定这是许戚不想写作业而找的借口。
  后来,也许是发现许戚一直没有好转,陈芳带他去了一次医院,检查完所有指标,结果显示都正常。医生委婉地建议他们可以去儿童精神科看看,但陈芳只能够看见白纸黑字写着的‘正常’。
  她觉得许戚一点毛病都没有,只是小孩子瞎矫情,长大了就会好。把他带回家后就再也没有提去医院的事情。
  许戚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关心。这种漠视是比故意更尖锐的一把长刀,长年累月地磨平了他对陈芳的依恋和最后一丝期望。
  许戚也记不得自己最后是怎么克服掉对水流的恐惧,可能小时候的他还有一股原始而天真的勇气。但是后来,他已经定了型,好比一个陶器从坯子开始就捏错,无论在外表描上多少层花纹,费多少心思,烧出来后依然是一个扭曲难看的瑕疵品。
  记忆随着廖今雪的询问仿佛走马灯闪过脑海,除了那句简短的‘不行’,其余许戚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这些事情是该被藏起来的,因为丑陋,没有人喜欢听别人吐难闻又无趣的苦水。他甚至都没有完整地告诉过梁悦,她只知道他因为许诚的离开而受到很大打击,但不知道这个打击到底代表了什么。
  雨点劈里啪啦击打窗户,声势比刚才更大。廖今雪没有问‘为什么’,这在成年人的字典里是一句不够礼貌的话,更重要的是,代表关系的越界。
  他不用急于一时。
  “你有没有想过解决的方法?”廖今雪换了一种问题。
  许戚望着天花板,无声扯出一个自嘲的笑,“想过,但也只是想想,还没到影响生活的地步,应该也没有必要专门去解决。其实只是一个小问题,习惯了就没事。”
  连谎言也那么拙劣。
  廖今雪所想的一切仅存于幽深的心底,丝毫没有表露在脸上,他把关闭了的手机置到床头,“你要睡了吗?”
  许戚觉得差不多该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也许廖今雪根本不想听,“嗯。”
  房间骤然沉入一片黑暗。
  清醒的状态下,和廖今雪躺在一张床上的感觉更加难熬,每一声呼吸,每一下翻动,都会清晰地传进许戚耳里。
  即便不是刻意,最后也变成了刻意。
  半梦半醒中,伴随外面的滴答声,许戚感觉自己正毫无遮蔽地躺在雨幕之中。忽然打了一声雷,他浑身颤了下,本能地朝着温暖的地方躲避。
  有什么东西紧密地桎梏住了他,奇怪的是,靠近的那一刻雨幕逐渐散去,身上的湿冷被源源不断的暖意击退。
  第一次,许戚听着雨声,睡了一个很沉很安稳的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许戚发现自己正躺在廖今雪的怀里,一只手还挂在对方腰上,简直是比前一天早上更加窒息的画面。
  廖今雪睁开眼后短暂地怔了一下,他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同时拉开距离,“我们可以赶上十二点的高铁。”
  许戚佯装无事发生地应了一句‘好’,没发现耳根很红。他背对着廖今雪换衣服,此时房间很安静,再也没有击打玻璃的噼啪声。
  雨停了。
  星期一的高铁站比平常忙碌,许戚办理完退房,和廖今雪在高铁站附近的一家面店吃了午饭,正好到检票时间。
  回程的时候,他们和来时一样坐在相邻的座位,手肘抵着手肘,膝盖时刻都能不小心触碰。没有哪里不同,但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无声息地改变,萦绕在他们之间。
  许戚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想的是早上廖今雪的拥抱。那个时候,他似乎听见了一声属于廖今雪的心跳,很快,很轻,像窗外一阵悦耳的鸟鸣。
  分开的太快,他无法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许戚怔了很久,弥漫上一丝微弱的,说不清楚怎么来的雀跃。就像他一直以来的窥视,跟踪,全都是为了这一刻看见廖今雪不为人知的一面,一点点发现,都足够他反复观赏很久。
  这种感觉绝对不应该存在于同性之间,许戚清楚地意识到,他对廖今雪的厌恶已经渐渐变质,也许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不是那么单纯。他没有彻底地弄明白自己,也没有彻底地弄明白廖今雪,就像面对一张散开的拼图,没有正确的说明书。
  他只能凭借感觉,一点一点地拼凑完这张图,看清自己和廖今雪的心。而第一步,是和梁悦好好地谈一次。
  许戚脑海中又闪过律师事务所门口张贴的‘离婚纠纷’的条子,暗红色的字,不再像第一次看见那样张开血盆大口,变得懒散、温驯,匍匐在远处凝望着他。
  突然,许戚的思绪被迫断开,右手边斜对面,一个穿着明黄色卫衣和牛仔裤的男生维持着起身拿行李的姿势,目光灼灼地盯着廖今雪看,一动也不动。
  就在上一秒,他用意外但坚定的语气叫出了廖今雪的名字,也是这一声,让许戚看了过来。
  不知为什么,他的心突跳了一下,也许是因为这个男生可以称得上漂亮的脸,也许是他看向廖今雪的眼神,十分刺眼。
  廖今雪的眉心蹙了一下。
  “真巧,在这里碰到,我说刚才上车的时候好像看见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差点就要发短信问你了。”
  夏真鸣拿完行李坐了下来,目光还是落在廖今雪身上,他说着笑了一下,一双上挑的眼睛跟着弯起来,显得很温柔,带着与性别不相应的女气。廖今雪没有回答,他又把目光移向廖今雪旁边的许戚。
  这一眼看得许戚浑身很不舒服,汗毛跟着倒竖起来,尽管夏真鸣的笑容举止都十分友善,还在做自我介绍:“我叫夏真鸣,是廖今雪以前的朋友。”
  “我叫许戚。”
  “你们是出来玩吗?”
  许戚不知道他该不该继续回答下去,低声‘嗯’了一下。
  夏真鸣一点也不介意,还在和许戚说话,虽然眼神偶尔瞟向廖今雪,“你们是朋友吗?”
  这个问题很奇怪,一般人不会这么贸然开口。但许戚秉持着礼貌,还是回答:“是。”
  “我也觉得是,刚才我还差一点以为你们两个...”
  廖今雪冷然打断了夏真鸣:“你说完了吗?”
  夏真鸣撇了下嘴,“怎么了?开个玩笑而已,这么久没见了,你怎么还是那么小气?”
  抱怨的内容,语气却很亲密,若有若无的暧昧。
  许戚插不进他们的话,他感觉自己可能不应该坐在这里。
  维持一路的雀跃被划开一个巨大的口子,一点点放出里面的气,随之涌进的是一股怪异的排斥、愤怒、慌乱还有害怕,舌根尝到一丝淡淡的苦味。
  这个叫做夏真鸣的男生似乎和廖今雪很熟悉,甚至不用把话全都说完,廖今雪就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是什么关系?以前的朋友...是指现在不是朋友了吗?
  那为什么还要用那么亲昵的语气说话,用这种让人误会的眼神看着廖今雪?


第30章 意外和计划
  许戚第一次为自己怕雨而感到懊悔,如果昨晚他和廖今雪搭乘最晚的高铁回家,是不是就不会在车厢里碰见夏真鸣?
  雨下得突然,偶遇也发生得突然,这一切都像被命运隐隐安排好。
  “刚才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出站后,许戚努力装作不是很在意,余光悄悄瞟向廖今雪的侧脸。
  廖今雪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多做纠缠,冷淡地说:“大学时候的朋友,很久没有联系了。”
  很久没有联系了...再次见面就能熟稔到这种地步吗?
  许戚想到自己第一次去诊所见廖今雪的时候,廖今雪甚至没有一眼认出他,丢下句‘有点印象’,给了官方的联系方式,回想起来还是像一根不深不浅扎在心口的刺,不是滋味。
  为什么对别人就能记得那么清楚?
  廖今雪没有继续说下去,许戚也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立场让他解释更多,干脆默不作声。车一路驶到家楼下,许戚推开车门前,廖今雪开口打破了沉默:“下次有事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许戚维持握着车把手的姿势,猝不及防地楞了一下,“...好。”
  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廖今雪意有所指,就像在说以后消息不要发一半就跑。
  但这不妨碍许戚沉了一路的心往上蹦了起来,仅仅因为廖今雪的一句话。
  不管本意是什么,他已经擅自做了解读,就当这句话的意思是他以后可以随时随地联系廖今雪,不用再寻找什么理由。
  反正这都是廖今雪亲口说的。许戚心念着后半句,十分直接地忽略了‘有事’这个前缀。
  钥匙转开门,地毯上摆着两双拖鞋,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这个时间梁悦应该还在工作室。
  许戚把背包里的衣服用品都拿出来放到该放的位置。昨晚才下过雨,天气还是阴沉沉的,他打算等明天早上再洗脏衣服。坐下来休息时,突然想起来梁悦还没有回复昨晚的消息。
  梁悦因为赌气冷落他一晚上算是稀疏平常的事情,但快到第二天下午还没有音讯,似乎就有点不寻常。
  许戚靠在沙发上,犹豫要不要给梁悦打一个电话。她应该正在工作,就算看到了估计也不会接,但如果他什么都不做,等梁悦晚上回家后他们间的气氛无异于会变得更加凝重。
  到时候,想要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谈一次话估计都很困难。
  想了一会,许戚拨出梁悦的号码。
  “喂,什么事?”
  耳边传来梁悦不加掩饰疲倦的回复,背景声吵嚷,电流音混杂着脚步和许多人说话,绝对不是工作室该有的动静。许戚举着手机,倏忽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我刚刚到家了。”
  “你不是昨晚就回来了吗?”
  “昨晚下大雨,我今天早上才搭高铁回来,你没有看见我发的消息吗?”许戚很意外,难道梁悦不是赌气,而是真的没有看到吗?
  最不可能的猜测居然成为了事实。梁悦很长几秒里没有说话,应该是在检查许戚所说的消息,“昨晚我太忙了,没有看手机。你刚才说你已经到家了吗?”
  “对。”许戚顿了一会,问道:“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里说不清,我现在在第三医院,你直接过来吧。”梁悦精疲力尽地叹出一声长气:“我妈昨晚被下病危通知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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