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话锋一转,开玩笑似的补充道:“不过你们可不能再往外说了啊,万一哪天人多了影响剧组拍摄,我可就要成罪人了。”
“不会不会,我们不会说的!”
“我连我妹都没告诉!”
小姑娘们连忙迭声保证,其中一个看上去像是组织者的立刻嘱咐众人:“大家今天的照片也都别急着往网上传,要传也等剧组离开银岭了再传知道吗?”
“嗯嗯嗯,知道知道!”小姑娘们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宋野城笑了笑,把签名递给最后俩姑娘:“你们都是学生吧?银岭本地的?”
见他没再继续追问消息来源的事,大家纷纷松了口气,开心地笑着点头道:“是啊,我们都是从市区过来的。”
宋野城道:“怎么来的,打车?”
见她们“嗯嗯”地点头应着,宋野城关心道:“那准备怎么回去?”
小姑娘们愣了一下:“哦,等会我们下山打车就行。”
宋野城看了看周围荒郊野岭的环境和已经浓重起来的夜色,思忖片刻后决定道:“这样吧,你们先别急着走,我等会叫辆大车出来送你们回市里。”
闻言,小姑娘们一阵惶恐地连连摆手:
“不不不,不用的!”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自己打车就行!”
然而宋野城并没有松口:“别逞能,你们一群小姑娘大晚上走山路不安全,听话。”
他的语气明明有几分家长似的严肃,可那“听话”二字实在让人毫无抵抗之力,惹得一众小姑娘纷纷红了脸,含羞带怯地相互看了看,再没法出言拒绝。
“行,那我就先进去了,”宋野城总结道,“你们在这稍等一会儿?”
小姑娘们乖巧点头挥手:“哥哥再见!”
“哥哥拍戏别太辛苦了!注意身体!”
宋野城一边应着一边挥手转身走回了山庄大门内,招呼早已等候多时的江阙和左鉴清一起往回走去。
左鉴清没料到自己偶然来探个班还能遇上这种粉丝蹲守的场面,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只默不作声地跟着往前走。
不料三人才刚走出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仿佛忍耐已久的迟疑喊声:“白、白老师!”
三人脚步一顿,齐齐回身看去,便见人群中有个小姑娘正拘谨地笑着,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腼腆道:“你的书我都看过,特别好看!”
江阙微微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刚要客气地道声谢,就听旁边另一个小姑娘豪迈接话道:“你也好看!”
这话一出,姑娘们霎时笑作了一团,七嘴八舌地附和着“对对对”,就连宋野城和左鉴清都跟着笑了起来。
气氛顿时变得活跃,姑娘们像是打了鸡血,拘谨腼腆荡然无存,刚才憋着没说的话哗哗全倒了出来:“白老师没事也发发微博呀!”
“对啊对啊,白老师多上网互动一下嘛!你微博再不用都要变成僵尸号了!”
“随便发点日常也行啊!”
“还可以发自拍!”
白夜聆那空无一物的微博账号显然是让关注多年的书粉和新来的颜粉都憋屈坏了,惹得她们话匣子一打开就噼里啪啦停不下来。
江阙还是第一次应对这种场面,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轰炸得有点懵,几次张口竟都觉得有些词穷,忍不住求助般地看向了宋野城。
谁料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居然发现宋野城正满脸赞许地朝姑娘们连连点头,大有一种“你们会说话就多说点”的意思,活像是在带头起哄撺掇。
江阙:“……”
宋野城余光瞥见他看来的视线,这才连忙收了神色,“咳咳”两声清了清嗓子,状若无事又无比自然地抬手揽上了他的肩膀,假模假样地扬声替他解围道:“行了行了,我会帮你们督促白老师的。”
他这举动再次引发了姑娘们难以抑制的兴奋尖叫:“好!哥哥自己也要记得多发微博!”
宋野城随手比了个ok,小姑娘们终于心满意足地挥起了手:
“那哥哥再见!”
“白老师再见!”
第23章 案例
半小时后。
宴会厅三楼包厢。
“这位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你大名鼎鼎的白老师。”
圆桌旁, 宋野城坐在左鉴清和江阙中间,翘着拇指朝左鉴清道。
他并不知道这俩人已经在大门口有过了一次短暂友好的“亲切交谈”,这会儿还在尽职尽责地履行着自己引见的职责。
左鉴清还没来得及开口, 宋野城已经扭头转向了江阙, 伸手拍着左鉴清的肩膀道:“这我发小左鉴清,精神科专家,专门研究精神病的。”
江阙刚要点头,只听宋野城继续道:“研究对象也包括他自己,你以后要是想写这类题材可以跟他交流交流,他发病经验非常丰富。”
江阙:“……”
左鉴清:“……”
宋野城跟左鉴清打小就习惯了互怼,相爱相杀一直持续到左鉴清出国深造。这两年没人打嘴炮的日子让宋野城倍感无趣, 于是今天一见面就立马开启了过嘴瘾模式。
然而他却偏偏忘了,能跟他鏖战多年还胜负难分的对手也绝非等闲之辈——
就在他得胜将军般扭回头,准备迎接左鉴清的死亡凝视之时, 只见左鉴清对着他弯起嘴角邪魅一笑, 意味深长地伸手拉开了旁边座位上放着的背包,从里面缓缓拿出了两样东西。
目光触及那两样东西的刹那, 宋野城的表情发生了堪称戏剧性的变化,就仿佛一只弯嘴微笑的柴犬突然变成了呆滞瞪眼的猫头鹰——
那是他中午信口雌黄地跟江阙说完“我朋友是你书粉所以想约你吃饭”后, 特意让左鉴清在路上买来扮演“书粉”的书。
此时此刻, 他恨不得倒回十秒前捂住自己欠儿吧唧的嘴,然而这显然已经不可能了,于是只见他闪电般伸手“啪!”地按住了左鉴清手里的书,十分刻意地笑着责备道:“你看你这是干什么,饭还没吃呢你就急着要签名?总得让白老师先歇会儿吧?”
他身后的江阙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书名, 听到这话简直莫名其妙, 心想人家只是拿出了两本书而已, 你怎么知道人家是要签名?万一不是多尴尬?
然而宋野城已经无心理会自己这举动有多少槽点了,他正在专注地一边用眼神朝左鉴清举白旗一边传递“兄弟,有话好说”的意思。
左鉴清要笑不笑地看着他,满脸都是抓住了对手命脉的胸有成竹,装腔作势道:“唉——没办法,毕竟我发病经验‘非常丰富’嘛,这一发起病来我容易控制不住我自己。”
宋野城活活噎了半晌,终于还是在左鉴清那怜爱又鼓励的目光中忍辱负重地递交了最终的投降书:“怎么会?——你听错了吧?我说发病经验丰富的那是我自己,你左大专家英明神武悬壶济世妙手回春怎么可能发病呢?别闹。”
虽然左鉴清知道他这整段话只有“别闹”俩字是发自真心的,但却还是见好就收地放过了他,终于大发慈悲地转向江阙,彬彬有礼道:“白老师,一会吃过饭方便给我签个名吗?”
宋野城“咻——”地暗自松了口气,而旁观完这出稀奇古怪闹剧的江阙此时想的是:这俩其实都不怎么正常吧?
他不是没看出来左鉴清似乎是抓住了宋野城某个把柄,甚至那把柄还和他的书有关,只是一时半会儿还判断不出具体是什么。
不过他倒也没有深究,只不失礼貌地应道:“好。”
正在这时,包厢门“咚咚”响了两声。
宋野城几乎是迫不及待又感激不尽地朝门口道:“进来!”
推着餐车进来上菜的服务员仿佛气氛调节器,一边上菜一边口若悬河地给他们依次介绍菜品,等到所有菜全部上齐,服务员礼貌地说着“慢用”退出去时,包厢里已经重新充满了活泼又轻松的气息。
“来来来,吃饭吃饭。”
宋野城伸手一推转盘,把桌上的那盘芦蒿转到了江阙面前,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尝尝,然后转向左鉴清随意道:“你之前不是说遇到几个奇葩案例要说给我听?都什么案例,有多奇葩?”
江阙看着面前那盘芦蒿稍微愣了愣,随即用筷子夹了几根到碗里,顿了顿,又夹了几根,而后才跟着宋野城看向了左鉴清。
“哦,也不能说奇葩吧,”左鉴清低头吃了口菜,“主要就是印象比较深。”
“嗯哼?”宋野城示意他继续。
左鉴清本来想说你白老师还在这,咱俩总聊我的事是不是不太合适,结果转头却见江阙也正期待地看着他,似乎还挺感兴趣的模样。
“行吧……那我就说说?”
左鉴清也不再推脱,想了片刻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先前在英国的时候有个患者,说自己经常能看到鬼,把他家里人吓得够呛。后来我跟他聊天,他说他每次看到的鬼都是同一个。我就问他看到的是男是女,长什么样。他说是个女的,金色短发,穿着深蓝色背带裤,背着米色的包,脖子上有红痕,全身都在滴水。我又问他最近还能不能看见,都是在哪看见的,他说——”
尾音被他拖长了语调,惹得旁边两人都定定看向了他,左鉴清这才慢悠悠道:“能看见,她现在就在你身后。”
宋野城冷不防噎了一下:“……你丫到底是说案例呢还是说鬼故事呢?”
江阙追问道:“然后呢?”
左鉴清喝了口茶,道:“然后我就回头看啊,后面当然没有人。我就问他,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过话?他说有,说那个女人一直在重复同一句话——‘My boyfriend tried to strangle me’(我男朋友想掐死我)。”
左鉴清似乎还挺有说故事的天分,虽然只是不加修饰的平铺直叙,但却把重点语句的那种森然感模仿得淋漓尽致。
“半个月后当地警方接到报案,说郊区公园的湖里漂上来一具女尸,外貌衣着特征和他描述的完全吻合,法医鉴定结果显示她是被掐颈窒息而死后、被捆上巨石抛尸入水的,而经过侦查发现凶手真的是她男朋友。”
宋野城狐疑地皱了皱眉:“他会不会是目击者,看到了行凶过程?”
左鉴清不置可否,吊他胃口似的反问道:“那他为什么会知道凶手和被害人是男女朋友关系?”
宋野城不假思索道:“说不定凶手动手前和被害人发生了争执,他通过两人争吵的内容判断出了他们的恋爱关系?”
左鉴清高深莫测地撇了撇嘴:“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但后来警方确定了两件事:第一是案发当天这个患者在外地出差,全程都有人证或各种监控证明,没机会目睹犯罪过程;第二件事就比较离谱了——这个患者和我进行那次对话的时间,比案发时间整整早了一个星期,也就是说他声称他看到鬼的时候,凶杀案还没有发生。”
这第二条听上去确实有点惊悚,以至于宋野城也不由愣怔了一下。
然而他的脑子却转得飞快,不消片刻就找到了新的思路:“那会不会是他跟凶手认识,提前就知道他要杀人,或者是跟死者认识,知道她已经被男朋友纠缠上了?这不就也能解释他为什么知道两人是情侣关系了?”
左鉴清点了点头:“逻辑没毛病,我也这么想过。但是警方调查的结果是他和这对情侣中的任何一个都没有过交集,或者说,没有过能被证明的交集,至少他和凶手都拒不承认与对方相识,而警方也没找到能证明他们之间有关联的证据。”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这当中其实还有一个我比较在意的问题——就算他提前知道凶手预定的杀人时间、地点和手段,也不太可能轻易预料到被害人当天的穿着。当然了,也不能排除被害人平时就喜欢那么穿,或者凶手约她见面时要求她那么穿的可能。”
宋野城点了点头,琢磨片刻后也没再继续质疑,毕竟这种远在异国他乡发生又不能亲手探查的事,就算找到再多疑点也没什么实际意义。只不过,他发现江阙似乎问完那句“然后呢”之后就再没开过口,于是饶有兴趣地转头问道:“白老师怎么看?”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目光往下一瞥,发现江阙碗里那些芦蒿果然已经吃完了,于是搭在桌上的手不动声色地轻轻一划拉,把转盘转了小半圈,让那盘芦蒿又重新回到了江阙面前。
江阙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但因为宋野城问他怎么看,而左鉴清也正等着他开口,于是也没顾得上细想这个,转头答道:“其实我比较想知道那个患者后来怎么样了,还能看到那个女生么?”
左鉴清摇了摇头,哂笑道:“据他自己说,自从凶手落网,那个女生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而我们对他做出的精神鉴定也显示他的精神状况并无异常,所以后来当地传说的很多版本都是类似于‘鬼魂鸣冤’那种,毕竟现在的人都比较喜欢猎奇么。”
江阙没再多问,态度不明地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什么别的案例么?”
“有啊,案例那可多了去了。”
左鉴清笑着朝桌上晃了晃筷子示意俩人继续吃,然后一边夹菜一边道:“还有一个美国的患者,明明才二十二岁,却在一次车祸后声称自己曾参加过19世纪的南北战争。”
“他说他效力于北弗吉尼亚军团的骑兵团,在弗雷德里克斯堡战役中身受重伤,但却没有得到及时救治,被遗落在尸横遍野的荒原上躺了整整两天,最后精疲力尽地闭上了双眼,再醒来时就出现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