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步洲抿了抿唇, 道:“还没找到。”
发了寻猫启事, 也一直派人在找,但猫是会跑动的, 想要在一个城市里找到一只猫, 无疑是大海捞针。
浮离一怔:“猫跑了?”
鹤步洲摇摇头:“没有跑, 不过从那天和肖意安一起消失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关于猫为什么也不见了,急于找肖意安的他根本无心深思,现在想来却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那只猫养了半年,他很肯定那就是一只比较聪明的猫而已。
浮离了然的哦了一声,却没有多问。
怎么说也是差一尾就能得道的大妖,在现在这个灵气匮乏的世界,能打得过他的可没几个妖,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况且他一条鲛人,关心天敌的死活?他又不是脑壳秀逗了。
就算真有什么事,也不是区区一条法力低微的鲛人能管的。
折腾了一宿,外头的天色都开始泛白了。浮离现在已经困到意识混沌了,他睁着一双死鱼眼,碧蓝的瞳孔没有半点焦距,气若游丝的说:“既然你家猫不在,那沙发我躺一宿没毛病吧?”
想他去哪一家豪门大宅不是被礼遇有加?也就在鹤步洲家里,需要沦落到和一只猫抢沙发了。
鹤步洲:“……”
他不置可否的转身上了二楼,再回来时,怀里抱了一床新的的被褥。
轻厚柔软的鹅绒被盖到身上时,浮离满脸感动的说:“你终于像个人了!”
没有对他冷嘲热讽,还那么有人情味的给他送被子,太不容易了!
在他决定对鹤步洲改观的时候,后者冷漠的转身,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对外人特别冷酷无情的鹤总,在回到房间以后,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躺到床上,将睡得极其不安稳的人抱进了怀里。
肖意安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眉头紧锁,光洁的额头上被细密的汗珠不满,沾湿了鬓边的绒发。
鹤步洲轻叹了一声,伸手抚平了他的眉头,低声呢喃了一句:“有我在,别怕。”
不知是他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和怀抱,肖意安脸上的神情逐渐趋于平静,但双手却仍无意识的紧紧的抓着他衣襟不肯放手。
肖意安已经许久没有做梦了,这一次的梦境却让他觉得真实得可怕。
他似乎回到了婴儿时期,视线之内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只能依稀看见自己身边聚着很多人。
这些人对他评头论足的,他一句都听不清晰,却听到有人说了一句:“就他了。”
没等他想清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他站在一块巨大的落地镜前,穿着精致漂亮的小西服,衣领上的蝴蝶结扎得一丝不苟。
他看到了镜子里弯着眉眼,只有七八岁却姿态优雅的自己,完美而又虚假。
身旁站着一个女人,她手里拿着教鞭,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在掌心上,嘴上却说着凉薄的话语:“你要时刻记得你是一个完美的傀儡,你唯一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所有的人喜欢你爱慕你,让他们为你争风吃醋。”
他极度厌恶女人的这些话,下意识的想要反抗,可是梦里的自己却顺从的底下了眉眼:“我知道了梅姨。”
梦中的场景再次转变,小男孩已经长大了,十六岁的少年出落得越发的漂亮,哪怕是在最角落里,也依旧是全场的焦点。
少年就站在那,垂眸专注的盯着手中的果酒。投注到他身上的目光,除了爱慕以外,还掺杂着愤恨、嫉妒,偏执和占有欲。
他像是没有察觉到那些情绪隐晦的目光一般,良久端起了酒杯,浅尝了一口。
他想躲在角落里清净,可过于完美的气质和外貌,还有他那显赫的身份背景,无一例外地不会让他成为被忽略的那一个。
明明作为一个男孩,前来邀请他共舞的人却不分男女。少年无一例外的微笑着拒绝:“抱歉,今天身体不适,不方便跳舞。”
少年正是介于成熟与青涩之间的年龄段,这个时候最为吸引人,没有人能抵抗得了他一个青涩却又无端魅惑的笑容。
被拒绝的人完全生不起气来,还关心的问他哪儿不舒服。
少年一一圆滑的应付了过去,见今天任务已经差不多了,便起身说身体乏了,在众人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中退了场。
当少年离开了宴会,四周只有他自己一人时,脸上完美无缺的笑容立马垮掉了。
角落里走了个人出来,那是他的表哥。
“意安,你今天的任务完成得很好。”表哥伸手拍在他肩膀上,被他不着痕迹的躲了开去。
他侧身回过头去,脸上依旧带着虚假的面具,他温声道:“回去吧,我累了。”
他表哥点了点头,“行,今天就这样先吧,下一场宴会不去也没关系。”
他面无表情的吐了一口浊气,双拳死死的握紧。
这种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肖意安不知道,他十分厌恶这种无法控制自我的感觉,压抑得几乎窒息。就好像他只是一只提线的木偶,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被人为的操控着。他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也没人会在意他想要什么。
随着少年缓缓走进黑夜之中,梦境的景色开始被黑暗吞噬,最后整个世界一片漆黑冷寂。
他蹲在地上,双手紧紧的环着膝盖,身体越来越冷,窒息感几乎将他淹没。
好难受……想逃……也……想死。
“有我在,别怕。”
如同大提琴般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仿佛穿透了黑夜的光,让他一瞬间看见了希望。
他扬起头,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那道光,而那道光也像是怕他够不着一般,主动的照到了他身上。
温暖的光驱散了寒冷和不适,让他置身于舒适之中。
在这片光之中,肖意安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再醒来时,梦境里的一切他又全都忘了。此时他躺在了鹤步洲怀里,对方睡衣的领口被他一双手嚯嚯得乱七八糟。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想起了自己昨晚都干了些啥。
洗澡没拿衣服就算了,还故意以拿衣服为由勾引霸总,并且还让霸总给他吹头发占人家便宜。
肖意安啊肖意安,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了呢?
他心里狠狠的唾弃着自己,可要是回到昨天再让他做一次选择,他肯定还是会这么干。
追男朋友这种事情,怎么能说不要脸呢?只要能把霸总追到手,脸算什么?
红着脸的肖意安悄悄的松开了还拽着衣领的手,鹤步洲睡得很熟,根本没有察觉到他醒了。他悄悄的打量着对方的睡颜,刀削一般的脸在这种死亡死角上,也不见一丝的瑕疵。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他眼下的青黑。
霸总昨晚熬夜了?怎么都熬出熊猫眼来了?
肖意安撑起了身,想要看仔细一点,结果他一动,沉睡着的人一瞬间警觉的睁开了双眼。
那双黑眸没有半点刚醒来的迷蒙睡意,而是凌厉又充满戻气。肖意安被吓到了,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鹤步洲有轻微的起床气,尤其是因为肖意安的事折腾了一宿,将近四五点才躺下睡觉。现在是早上的八点,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的他心情极度不好,但当对上肖意安那双被吓到的眼眸时,眼底翻涌的戻气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软下了神色,伸手将肖意安扯回怀中抱着,下巴抵在他额头轻轻的挨蹭。
“怎么这么早起来了?不再睡一会儿?”
肖意安原本只是被吓了一下,很容易就被安抚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天的霸总好像格外的热情。
他摇了摇头道:“不睡了,昨天到现在我都睡了好几次了,再睡下去都成小猪崽了。”
脸颊紧贴着的胸口颤动着,他听到鹤步洲闷笑着说:“有我养着,当猪崽也没什么不好。”
当猪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哪怕有人养都绝对不会当。
不想变成猪的肖意安火速挣开了鹤步洲的怀抱,红着耳垂冲进了浴室里洗漱去了。
把人逗得落荒而逃,鹤步洲也没了睡意,他也起了身,前脚跟后脚的进了浴室。
浴室里肖意安正刷着牙,鹤步洲走上前去站到他身后,牙刷放在洗漱台上方的挂柜里,他就这样从肖意安身后伸手去拿。
鹤步洲人高手也长,这样的姿势下,肖意安整个人像是被他圈在了洗手台和怀里。
肖意安刷牙的动作都变慢了,呼吸也放得很轻。此时的他什么都听不见,因为剧烈的心跳声几乎在耳膜里炸裂开来。
不算狭窄的空间里,因为鹤步洲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气氛一下就变得十分的紧张。
肖意安假装淡定的刷牙,眼角余光却透过镜子观察鹤步洲的神情。
后者一副极其坦然的样子,拿完牙刷和水杯以后,便往后退了一步,弄得原本幻想着会不会发生点什么的肖意安都萎了。
霸总还是那个霸总,一如既往地冷血无情又不解风情。
他神情恹恹的迅速漱了口,洗了把脸以后,为了掩饰失望低着头闷闷的说:“我洗好了,先出去了。”
鹤步洲盯着他看没说话,在他心生疑惑之前开了口。只听他淡淡的道:“家里你的衣服好像没有了,要到下午助理才会送新的来。你去我衣柜里挑一套能穿的先将就一下吧。”
肖意安疑惑的歪头,昨天不是还有三套吗?霸总为什么说没有?
不过想想霸总的衣服穿到他身上,好像也不赖。
完全没有深思鹤步洲为什么会说谎的肖意安,开开心心的跑去打开了衣柜。
由于鹤步洲的衣服多数是西装选衣服的时候,他特别有心机的选了一件白色的衬衫,还有一条显腿长的西裤。
这套衣服穿在鹤步洲身上那就是十分的精英禁欲,可穿到肖意安身上却显得十分的滑稽。
因为都是昂贵的定制衣服,一折叠就破坏了美观,肖意安不敢折起来,于是衣袖长得手都伸不出来,裤腿层层叠叠的积在居家鞋上,衣扣即使最后一颗扣了起来,也露出了半边精致的锁骨。
鹤步洲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他正弯着腰,和因为过长而踩到脚后跟去的裤腿做斗争,领口宽敞,一眼过去一望无遗。
视线一下就不知该如何摆正,他握拳抵着嘴唇轻咳了一声:“你在干什么?”
肖意安抬起了头,完全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他朝鹤步洲抱怨道:“为什么你的衣服裤子都那么长?衣服长了还好说,裤子长了我老是踩到裤脚。”
本来就大不止一个码数,裤子都是堪堪挂在腰上的,走一步就踩一下裤脚,这让他总有种下一秒裤子就掉了的忧虑。
虽然他是想勾引霸总,可裤子掉了那就不是故事了,而是事故了。
光是想想那幅画面就觉得窒息。
鹤步洲忍俊不禁的笑了出声,“确实是太大了一些。”
他走到衣柜前单膝跪下,抽出最下面的一个衣柜,取了一条新的黑色紧身运动裤来。
“换这条试一下,应该就不会踩到了。”
运动裤只有七分裤腿,鹤步洲的运动裤不止这一条,他更偏爱九分的,所以这条七分的便一直放着了,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肖意安接过裤子,一手捏着两边裤腿提起,姿势奇怪的进了浴室里换裤子去了。
脱了西裤换上运动裤,肖意安懊恼的叹口气,他觉得刚才的自己就是个憨憨。
就凭他这段数,何时能成功上位?
他焉了吧唧的换好了裤子,原以为鹤步洲已经先行下楼,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还在等他出来。
将不合身的西服换下以后,被紧身运动裤包裹着的腿又细又长,宽大的衬衫长到了大腿膝盖上方,露出的半截锁骨因为羞恼而微微泛着红。
鹤步洲眸光微暗,看向肖意安的眼神极具侵略性。但他一想善于伪装,内心那些阴暗的想法都被温柔的表象很好的掩藏了起来。
他从肖意安手中拿走了换下来的西裤,仔细的捋平,用衣挂晾起,收到了单独的一个空置的挂柜里。
做完这些以后,他向肖意安走去。
“八点多了,早餐还没吃,饿了吧今天早上想吃什么?我让助理买过来吧。”
肖意安其实是有些不满意的,他更喜欢鹤步洲亲手做的食物。可是看着鹤步洲眼下的青黑以后,到底还是心疼他占了上风。
他想了想道:“我想吃灌汤包还有水晶虾饺。”
鹤步洲揉了揉他头顶的呆毛:“行,就吃这个。”
他用手机给助理发了消息过去,因为要买着过来,最快也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人总不可能一直待在房间里,便在发完信息以后一起下了楼。
客厅的沙发里,用被子把自己卷成春卷的浮离睡得正香,就是睡姿让人不敢恭维。只见他像条毛毛虫一样,一半仍挂在沙发上,脑袋却垫着地毯。
肖意安微张着嘴巴,指着浮离回头看向鹤步洲:“他怎么在这里?”
鹤步洲淡定的甩锅:“又被白谨言追杀,跑我这儿避难来了。”
肖意安:“……”
所以这个天师跟那位传说中的白谨言,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这都追杀了多久了,还没了结吗?
“白疯子,王八蛋……”
丝毫没察觉自己睡姿被围观的人连梦里都在骂着人,两人见他骂得正欢,都不忍心叫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