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掉长裤，林野下面只剩一条浅灰色内裤。
　　“坐在这里别动。”顾铭泽退到帐篷外，“我马上回来。”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林野像是青春叛逆期和父母赌气的孩子。
　　“林野，我只说一次。”顾铭泽语气很凶，“你敢动试试。”
　　直到顾铭泽离开，林野也没再挪地，他看着渗血的伤口，满脑子却都是顾铭泽的手。
　　他的手伤成这样都不当回事，可自己的腿只是蹭出了一层皮，他就紧张成这样。
　　不分重点，没有主次。
　　神经病。
　　几分钟后，顾铭泽提着个小型药箱回来。
　　“恐怕要忍忍。”顾铭泽蘸了些医用酒精，并递给他一只胳膊，“疼就咬我。”
　　小时候，有次林野磕破腿，顾铭泽也是这样用酒精帮他消毒。那时他疼痛难忍，便咬住了顾铭泽的胳膊泄愤。
　　到头来，他腿都好了，对方手臂的牙印都没消。
　　“不需要。”林野别过头，抓紧被角。
　　“我开始了。”顾铭泽将酒精点在创面。
　　人的神经系统真得很可怕，明明只是轻微的刺激，却疼得满头大汗，半分钟的消毒时间，仿佛折磨了半个世纪那么长。
　　消毒完毕，顾铭泽抬头看到林野额头的汗，他下意识去碰，却被当事人硬生生躲过。
　　“还不原谅我？”顾铭泽的手悬在半空。
　　“你不告诉我真相，就别想让我原谅。”
　　面对林野的威逼利诱，顾铭泽不为所动，还主动转移话题，“需要和节目组请假么？”
　　“不用。”
　　只是很小的伤，没必要小题大做。
　　“好，那你再休息会儿。”顾铭泽边说边扯他裤子。
　　“你干嘛，放手。”
　　“现在才五点，好好躺着晾晾伤。”顾铭泽不仅扯掉了裤子，连袜子也没放过。
　　“这么凉？”顾铭泽的手裹在林野脚上。
　　“你放开！”
　　“别动。”林野被按得死死的，“我就帮你暖暖，听话。”
　　林野挣不过他，只好把脸藏进被子里。
　　脚底贴近了不属于手掌的皮肤触感，韧性很强，并不算柔软，如果没猜错，是顾铭泽的腹肌。
　　想到这里，林野的脸埋得更深。他宛如一个发热体，闷闷的声音逐渐软下来，“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喜欢和讨厌你分开记，相互不抵消。”顾铭泽小心搓脚面，“是我不对，没指望你原谅。”
　　脚底的温暖能蔓延至全身，冷了一个晚上的林野竟然有了困意。盖在头上的被角缓慢掀开，可他太舒服了，根本没力气去看。
　　脑子里还是顾铭泽那张讨厌又喜欢的脸。
　　讨厌就是喜欢，喜欢也是讨厌。
　　*
　　第二天的活动上午九点开始，早饭过后，林野站在田昧身边，与顾铭泽隔着七位嘉宾的距离。
　　「他俩啥情况？」
　　「顾总还没哄好小娇妻呢？」
　　「no！第二期节目才开始。」
　　「你俩好不容易攒够99分！」
　　当日任务，所有嘉宾以个人为单位，在周边的树林和海域捡拾垃圾，截止下午六点，捡拾量最多者，将获得一张SSR卡。
　　「导演你快去治治脑子吧。」
　　「哈哈哈化身清洁工吗？」
　　「虽然无聊也算有意义吧。」
　　「保护环境人人有责。」
　　林野背起竹筐独自往森林里走，这里的垃圾比想象中要多，基本都是些降解不掉的塑料瓶和包装袋。
　　“小野哥，小野哥你等等我。”
　　林野停下脚，田昧正背着大竹框，卖力朝他这边跑。因为速度太快，身后的塑料瓶时不时还会颠出来，他又跑回去把瓶子拾起继续跑。
　　「哈哈小甜妹太可爱了。」
　　「他就是人间小天使。」
　　「想拐回家养。」
　　瓶子来来回回掉了三次，田昧才彻底走到林野跟前，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小野哥，你喝。”
　　“哪来的？”
　　“我用功能卡换的，咱俩一人一瓶。”田昧眨眨眼，笑容比糖水甜。
　　「瞎说，明明是前夫哥给的，犒劳给他一瓶，又让他拿一瓶给林野。」
　　「也不能怪孩子撒谎，是顾总不让说的。」
　　「估计知道是顾总给的，林野就不喝了。」
　　“谢了。”林野喝完水，继续沿路捡拾垃圾。
　　田昧则全程跟在身边，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小野哥，你累不累呀？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累。”
　　“小野哥，你饿不饿呀？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不饿。”
　　“小野哥，你渴不渴呀，再喝口水吧。”
　　“不渴。”
　　“那小野哥，你什么时候能原谅顾大哥呀？”
　　林野停下脚，“你是不是太闲了？”
　　“哦。”田昧低着头，不敢再开口。
　　「瞧把孩子委屈的，他还不是关心你。」
　　「孩子也是没办法啊。」
　　「父母吵架，苦了娃。」
　　“转告顾铭泽，他这么献殷勤没用。”林野无意把气撒在田昧身上，“还有，不用跟着我了，我没事。”
　　「啊野哥早猜出来了。」
　　「这下是真哄不好了。」
　　「父母不和好，娃娃没了妈」
　　*
　　田昧耷拉着脸跑回顾铭泽那边。
　　没等他开口，顾铭泽先说：“他把你赶回来了？”
　　田昧吸吸鼻子，勒紧竹筐，“对不起顾大哥，是我没做好。”
　　“没事，不怪你。”顾铭泽掏一大包零食和水塞给他，“在不远处跟着他，保证他不渴不饿并安全就行。”
　　当天所有的饮食都必须用功能卡换取，可林野仅有的一张卡，早在昨晚给顾铭泽换了吉他。
　　田昧摆摆手，“这太多了顾大哥，小野哥吃不了也会浪费的。”
　　“你俩一起吃。”
　　田昧眼睛放光，“真的可以吗？”
　　“嗯，毕竟是我麻烦你照顾他。”
　　田昧抱着超大包零食，幸福得不像话，“顾大哥别这么说，我心甘情愿的！”
　　「真好啊，啥时候我男朋友也能给我准备这么多好吃的。」
　　「赶紧和好吧这俩人。」
　　「别人家的前男友。」
　　捡拾活动下午六点结束，南瑄获得了第一名，林野和顾铭泽分别排在第三和第五。
　　晚饭过后，节目首次公开第二季的恋爱指数。
　　【第一名】易景琛×南瑄：95分
　　【第二名】楚唯×齐颂：85分
　　【第三名】田昧×贺晨：80分
　　【第四名】林野×顾铭泽：60分
　　「发生了啥？好好的99呢？」
　　「一天没说话，不降才怪。」
　　「呜呜呜急死了急死了。」
　　因为和顾铭泽赌气，林野早就把恋爱指数的事忘到了脑后。
　　根据要求，当日恋爱指数排名最低的组合，将被惩罚睡在破船上。
　　林野看向陈梵，昨天这个人就主动要求睡那里，也许今晚……
　　陈梵挠了挠头，嘿嘿笑，“不好意思了二位，今晚真不行了。”
　　「陈梵好样的。」
　　「不惯他俩！」
　　「让他俩去小船上体验生活吧，顺便好好搞一搞感情问题。」
　　对林野来说，在哪睡都一样。他独自往码头走，能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
　　他来到甲板，正值夕阳落幕，晚霞倒映在海面上，泛起黄昏才有的美感。
　　船身狭窄，且四处漏风，好在内部干净，但这里只有一张简易单人床。
　　“看来我今晚要睡地板了。”顾铭泽走过来。
　　林野转到外面，坐在船边看海，把顾铭泽的话当耳旁风。
　　暮色将林野晒出团毛茸茸的边，顾铭泽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眨眼的一瞬间，林野仿佛还是在暴雨夜，趴在他背上偷偷哭泣的男孩。
　　但再一眨眼，假装坚强的少年已经长大，他以为只是错过了林野的五年，但仔细想来，他好像错失了整个世界。
　　他的小野，不再什么都听他，也没那么容易哄了。
　　*
　　从妈妈去世开始，林野时刻告诫自己，他要学着长大，要像个男子汉一样。不哭不闹，不把喜悲写在脸上。
　　可顾铭泽永远是阻止他长大的拦路石，只要在他表面，就会变得幼稚可笑，甚至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唯独顾铭泽是意外。与他相关的事，他无法冷眼旁观，他恨不得惹是生非、无理取闹，想尽一切办法逼他开口。
　　就算是给他生日愿望的一个交代。
　　顾铭泽也曾允诺他，在他十九岁生日时，做一次他的吉他手，再写一首送给他。
　　可到了二十三岁，他十九岁的愿望还没实现，也许，永远都无法实现了。
　　顾铭泽的手弹不了吉他，身价千亿的总裁又怎么会去写歌。
　　*
　　船体轻微摇晃，几秒后，顾铭泽坐在他左侧，递来张卡片给他，“现在你想不理我都不行了。”
　　顾铭泽手中的，是今天的任务卡，几行打印字体下面，落着几横手写字。
　　【睡前特别任务】所有在这里过夜的嘉宾，都必须完成上一组嘉宾指定的任务。若无法完成，则会扣除10分的恋爱指数，且两人各罚一张SR卡。
　　顺利完成任务后，二位嘉宾可以再写下一个任务，送给后面的嘉宾哦。
　　一来林野拿不出功能卡，二来他俩的恋爱指数已经降到六十分，再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麻烦。
　　怪不得陈梵今晚不再来这里，这里的任务，是他昨晚写的。
　　“明天就走了，哪里来下一期的嘉宾。”林野接过卡片。
　　“如果我们还不和好，就要在这个节目中轮回，也许下一季，这就是咱们的任务。”顾铭泽的暗示“明目张胆”。
　　「哈哈哈前夫哥是明白人。」
　　「我已经期待下一季还看到他俩了。」
　　夹板上没有灯，林野借着些即将落幕的晚霞，努力查看陈梵手写的任务。
　　【你们两个人要保持下半身和小腹还有鼻尖都是相贴的状态，坚持二十分钟就算通过。】
　　「这种姿势很减肥啊。」
　　「把健身刻进DNA的健身房老板。」
　　林野来来回回看了三遍，把目光移向顾铭泽，“你耍我？”
　　正常人怎么会搞这种鬼任务。
　　「哈哈哈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前夫哥你完了，林野完全不信任你了，快想想怎么办吧？」
　　“真没有。”顾铭泽把张卡片对准摄像机，“这个是不是陈梵写的？”
　　摄像头跟着点了点头。
　　「哈哈哈原来真的有人盯着。」
　　「辛苦摄像大哥了。」
　　顾铭泽继续问：“我有没有耍林野？”
　　摄像头跟着摇了摇头。
　　顾铭泽收回卡片，“如果你非不愿意，我们可以不做。”
　　“别废话，快点来。”林野关掉麦克风，回到舱内，并遮住摄像头。
　　「挡啥，敢做不敢当？」
　　「不行不可以不同意。」
　　“你全遮住摄像头拍不到，任务会视为无效。”
　　“至少留一个，”顾铭泽也关掉麦克风，留下了较远距离的摄像头，“现在开始吗？”
　　“快点。”林野不耐烦坐在床边。
　　顾铭泽插着腰，“你得躺下，那样更容易完成任务。”
　　他躺靠在床里侧，手开始无处安放。
　　顾铭泽脱掉外套，“闭上眼可以缓解紧张。”
　　“我不紧张。”林野口气强硬。
　　顾铭泽躺了过来，扣住林野的手往下移。
　　后者挣扎，“你放开！”
　　“你把手放在胸前，胸口根本贴不上。”顾铭泽托住林野的后脑，往他的额头贴，“别动，坚持一下。”
　　“闭眼，听话。”
　　夜晚的海边异常安静，哪怕有再多埋怨，在特定的口气和条件下，林野还是拒绝不了对方的要求。
　　柔软的鼻尖轻轻贴在上面，每隔一秒，就能感受对方呼吸一次，动作很轻很小心，生怕会惊扰他似的。林野逐渐放松，只有胸口传来的心跳声越发明显。
　　顾铭泽的手还扶在他的后脑，另一只手轻轻握在他手腕，没有之前预想的尴尬和难堪，反倒是一种让人着迷上瘾的亲近感，林野缓缓睁开了眼。
　　因距离过近，林野聚不上焦，可他能感受到，顾铭泽也在睁着眼，甚至一直在看他。
　　某种奇特的感受从心口往下蔓延，林野神经紧绷，意识到危险的他下意识往后错，却被顾铭泽按住后背再次紧贴，“别动，还有五分钟。”
　　密切紧贴的胸膛加速不安的情愫，亢奋感让他难堪不已，他只希望时间过得快一点。
　　顾铭泽动了动身体，鼻尖换了个角度，上唇碰到了他的嘴角，带着轻笑的气音，“你怎么总这么敏感。”
　　“一靠近，就会有反应。”顾铭泽的笑音并未停止，“可这里条件差，不太方便帮你。”
　　“顾铭泽，你混蛋！”
　　“别动。”顾铭泽抱紧他，“还有三十秒，我不碰你，别怕。”
　　“没怕。”林野有点不服气。
　　“好，再坚持一下。”
　　林野稍微放松，直到手机闹钟响起，顾铭泽松开他。
　　可刚松闲的心情再次被迫提紧，脚底温暖的触感重复性蔓延。
　　“这里冷，捂热了才能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