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谈恋爱倒没什么,结婚的话,就有关系。”庄逢君两手一拢,把徐心诺的手指抓在手里,然后却坐起来,正色道,“毕竟结了婚,两个人的钱就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了。还是像之前说的,万一他们不是好人呢,万一他们突然有一天跳出来,还想拖我下水怎么办?”
据此庄逢君还提出,最好是签个婚前协议,再去公证一下,以保障徐心诺的婚前财产。
所有一切,全然在为了结婚做准备,以免不相关的人跑出来横生枝节,带来麻烦。
而并非关心自己生物学意义上的父母本身是什么人,这些年在做什么事。
徐心诺听出,庄逢君应该真的不对自己的生父生母抱有任何正面期待。但这也是对的,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要想不受到伤害,最好不要擅自把对方预设成一个十分善良的人。
更何况,
二十年多了,甚至听说对方早已组建家庭,有了现在的丈夫和新的孩子。
没有人知道她对以前那个是怎样看待的。
这些情况,是系统里的熟人私下告诉庄毅和秦玲知道的,徐心诺又从秦玲嘴里听了来。
他们现阶段,也只能是“知道”,不宜越俎代庖,影响公安机关调查,毕竟如果推测属实,那个叫“谢慧盈”的当年被收容住院又悄悄失踪的女孩子,还可能因此涉嫌遗弃罪。
“但阿姨说找朋友打听了对方住哪个小区。”徐心诺悄悄说,“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们有时间可以去附近转两圈,碰碰‘运气’。反正法律也没规定,不能在别人小区旁边遛弯吧。”
庄逢君把下巴压在他肩膀上,仍是说:“到时再看吧。”
徐心诺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好吧。”
又说:“但不管怎么样,你可不要自己再想着跑路。”
庄逢君啼笑皆非地想,就告诉他这么一件事,都开始学会冤枉起自己了。
……
……
谢慧盈近来心神不宁,就像不知哪来的小石子扔进池塘,搅乱一池波纹,烦乱却无迹可寻,只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让她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偶尔想起一些不愿回首的往事。
丈夫史坤对此一无所觉,他最近总是跟客户喝酒,十一二点才回家,夫妻交流并不多。
谢慧盈也不知他是真的有那么多应酬,还是借口加班,实则逃避管教儿子的责任。儿子史子涵正值高三,功课特别紧,学习却不够自觉,确实是特别难管的时候,让家长耗心耗力。
史子涵的成绩忽上忽下,在往年的本科提档线左右徘徊,班主任说有点危险,让家长千万抓紧。谢慧盈有时候看儿子学习到深夜,心里不免心疼,变着法儿准备夜宵补品;有时候又为他抱着手机玩游戏而心焦如焚,多说一句吧,儿子总有一连串理由,她还不敢逼得太狠。
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她开车接回参加完学校补课的史子涵,中途来到位于家附近的大型生鲜超市,准备买点适合给考生吃的能够补脑的食材,以便晚上做顿好的。
然而停车场的车位剩得不多,她为了接送儿子方便,去年才去考的驾照,车技也不够娴熟,倒了半天,怎么都倒不进去,还在路口堵了另一辆宝马的去路,让对方也没法开进来。
史子涵先下了车,站在附近边玩手机边等待,看到后面被堵的汽车越来越多,感觉有点丢人:“妈你快一点,你看你自己停不
进去,把别人的路都挡上了。”
谢慧盈越急越开不好,额头出了汗,后面的车辆长龙开始纷纷按喇叭,最前面那辆宝马,车里是两个年轻小伙子,倒是耐心地在那儿等着,降下车窗往外看了看,但一声也没催促。
后面有司机下了车:“姐,实在不行看看我们谁帮你停进去成吗?大家这都有事呢。”
见她实在需要帮助,宝马里的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也下了车。谢慧盈觉得他们莫名面善,来不及多想,只好厚了点脸皮,走过来问:“不好意思啊小伙子,能不能麻烦你们?”
徐心诺看到她的脸时,不用等DNA鉴定,心中便已确认了十之八九。
她烫着波浪卷,头发染了棕色,年轻的时候应该很漂亮,即便到现在,也称得上风韵犹存。庄逢君有双跟她一样的眼睛,鼻子的形状,还有下巴的弧度,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甚至比旁边那个脸上长着青春痘的小伙子跟她还要像。
庄逢君一言不发地帮她把车倒进车位里,她客气地说:“谢谢你啊。”
停车场的车流重新蠕动起来。
在超市里,谢慧盈带着儿子史子涵东逛西逛,一边试图选一条新鲜的海鱼,一边问他学习情况。史子涵在跟同学聊天,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谢慧盈又撞见刚刚那两个小伙子,他们俩也推了一辆购物车,里面已经装了很多零食。这时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可能是一对小两口。虽然国家通过了同性婚姻,毕竟还是传统观念仍占主流,很多人轻易想不到这上面去。
对方目光也看过来,她连忙又笑了一下:“刚刚真是谢谢你们了。”
徐心诺也忙说:“没事的,别客气。”
他跟庄逢君进了门倒没有特地跟着对方,只是来都来了,想着不如买点吃的再走。
谢慧盈跟徐心诺又寒暄了两句,从今晚不知吃什么,说到家里有高考生,史子涵听得耳朵起茧,不满地对她说:“妈你又这样,怎么遇到什么陌生人,都把家里的事往外宣扬?”
谢慧盈说:“行行,不说了,再去那边拿点鸡蛋。”
在徐心诺身边,站着刚刚帮她倒车的那个年轻人,长得很英俊,就是好像话很少。
超市墙壁上有排光滑明亮的金属板,可以当镜子用,映着顾客来来往往的身影。她转身的时候,往里瞟了一眼,视线里掠过异常相似的两张脸。她愣了一下,猛地转过头去。
萍水相逢的两个年轻人已经背对着她和史子涵,向放奶制品的冷柜方向走去了。
谢慧盈站在原地,心里像挖开了一个大洞,说不出为什么,只是感觉很想哭。
这也许是她自己又在做贼心虚了,谢慧盈只能这样想。年轻的时候,不敢回头,也不敢看新闻,只敢暗自庆幸没有任何人找上自己,花了很长时间才养好身体,好像一切瞒天过海。
这些年来,生活看起来走上正轨,有了个在其他人看来美满完整的三口之家,生活小康,某些秘密却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钻到骨头缝里折磨她,其实从来都没真正消停过。
把两大袋零食扔到后座,徐心诺问:“你说之后警察会找她配合调查吗?”
庄逢君说:“我不知道,可能按照正常流程来吧。”
徐心诺又说:“我查过了,遗弃罪好像是公诉案件。不过,也有自诉的情况……”
庄逢君给他绑好安全带:“很多遗弃罪也没有那么容易立案,要看情节的恶劣程度。我不会自诉的,没有那个必要,也没什么意思。至于其他的,交给公检法机关决定吧。”
庄逢君又说:“我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了。不如想想,什么时候结婚?”!
第66章
晚上,徐心诺又八爪鱼似的缠上了庄逢君。
“你让我想称呼,我已经想到了。”他在庄逢君耳边呼气,“我还想再试试……”
年轻人,初尝情丨事,食丨髓丨知丨味,他搂着庄逢君的脖子,想要就诚实地说想要。庄逢君心里,亦未尝不心丨动丨情丨动,但还是犹豫一下,口是心非地提醒他:“明天就要上班了。”
“那你轻一点。”徐心诺乖乖地要求。
庄逢君再忍得住,不是圣人,就是真的不行了。
呼丨吸和感情都变得灼丨热,雪山消丨融,溪流潺潺。
换洗床单的时候,庄逢君一边走神,一边思考接下来的人生规划。目前这样的日子,快乐自然是快乐的,住在自己的安乐窝里,每天吃在一起,行在一起,戒指也好好戴在手上了。
还差的就是一个名分,还有一点法律保障。
其实没有必要再等了,不是吗。
徐心诺原本想的是,等两个月,或许他跟庄逢君可以赶在情人节当天领证。
不料到了公司,过来人同事拍着肩膀告诉他:“别天真了,那天你压根排不上号的。”
大多数的情侣,也都是这样想的,别说在情人节当天,民政局忙得得把桌子搬出来加班加点,大排长龙,就连一个月之后的白色情人节,预约时间一放出来也是秒满。
最后商量着商量着,干脆直接定了两个人都有空闲的最近的一天。
为此,徐心诺马不停蹄回家偷来了户口本。
在预约的头一天,他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紧张,结果闹失眠,庄逢君不想跟他瞎折腾,以免耽误第二天的正是,结果打了半宿的牌。
看徐心诺实在不肯睡,庄逢君把他从被窝里拎出来,提溜到书房里,循循善诱地告诉他家里的保险箱嵌在哪里,自己名下的动产有哪些,不动产有哪些,银行卡密码是多少。
徐心诺坐在他的书桌上,打着哈欠承认:“没记住。”
他心安理得地说:“你清楚就好了。以后家里你管钱好不好。”
难得庄逢君不再装穷,这儿居然还有一个摆烂的,用全然不在意的态度打败了他。
庄逢君无奈地管徐心诺喊“小傻子”,又嘲笑他说不定被自己卖了还在帮忙吆喝。
至于数钱,可能徐心诺都算不清账,得额外雇一个会计来。
徐心诺不乐意了,逼着庄逢君改口。庄逢君的态度温柔了一些
,“聪明”这种话太违心了,夸不出口,就说他很乖。其实这招在丨床丨上比较好用,只要庄逢君用低沉的声音说“好孩子”,徐心诺就真的乖乖听话,庄逢君让他干什么,都可以任由摆丨弄。
第二天他们还没出发,许萍萍却意外出现在庄逢君家里。
至于她知道两个人今天打算登记的原因——
“你偷户口本,至少尊重一下家里客厅装了监控。”许萍萍也很无语,“保姆阿姨看回放,差点以为家里进了小贼。”另一个当然就是,“而且,你君哥给咱妈打过电话了。”
庄逢君主动举手投降:“对不起,我是叛徒。”
徐心诺敢于时不时有惊人之想,干些不靠谱的事,但庄逢君是不会跟着胡闹的,所以才会从小到大当给他善后的那个。更主要的是,庄逢君不想以后在进徐家大门的时候被打出来。
所以他不仅给徐春华汇报了准备领证的事,而且那一通电话打了很长时间。
总之这回徐春华没有跟徐心诺较劲,潇洒了一回,说不让来那就不来了呗。
但老两口派女儿过来拍个视频记录一下,总可以吧。
此外到家里的,还有一个庄逢君叫来的化妆师——倒不用像演员上镜那样夸张,毕竟待会儿要拍贴在结婚证上的照片,稍微修饰一下并不为过。化妆师给要结婚的人稍微画了一下眉毛,提亮了一下气色,又涂了点自然色的唇膏,以免风吹干裂,然后就这样早早出了门。
路上许萍萍絮絮叨叨地念叨这是最后一次,这一定得是最后一次,以后徐心诺有什么事,请找自己的法定配偶操心。到了楼下,发现又是她那个秘书小李开车送他来的。
就这个小李,最近好像在追许萍萍,曾经有一回,徐心诺蹭过他的车,还信誓旦旦地跟对方说,谁会年纪轻轻英年早婚。顾不得想明白这样算不算打了脸,民政局很快就到了。
他们拿到了两本鲜红的结婚证。
照片拍得不错,两个人都对着镜头,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
庄逢君的感情,总是内敛偏多,平时徐心诺见惯他微笑,浅笑,温柔地笑,客套地笑,甚至皮笑肉不笑,搜索遍整个记忆库,都很少见到他像今天这样,笑容明朗,毫无一丝阴霾。
仿佛实现了一场美好的夙愿。
“你真的该多笑一笑。”徐心诺低头看结婚证,抬头看庄逢君,“还是这样笑起来好看。”
“回去笑给你看。”庄逢君也看着他,搂住他的肩膀,“结婚以
后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副十足守男德还乐在其中的样子,许萍萍觉得牙酸,关了手机摄像头。
但想想又重新打开了,以后如果敢找她随份子,就放到庄氏的前台大屏幕上循环播放。
徐心诺仍旧有种做梦一样的不真实感,以后再填写什么个人资料的时候,他的状态就从未婚变成了已婚人士。他喃喃对庄逢君说:“我怎么突然有种感觉,你好像蓄谋已久似的。”
“那也是我凭本事骗来的结婚证。”庄逢君却很轻松,还开起玩笑来,“像你这样的小朋友,我一口气可以骗十个。”
“……”
见徐心诺狐疑地盯着自己,他立刻又说:“不过,我不是很想骗别的小朋友就是了。”
但徐心诺真的该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那么好骗,幸亏庄逢君动作迅速,手快有手慢无。
为了防止他被其他居心不良的人拐走,庄逢君有必要把他一辈子放在自己的羽翼下面,务求万无一失。
在民政局大门口,徐春华像掐着点似的,电话及时打了过来,可见还是很关心这边的。
刚刚结过一场婚,徐心诺一时有些煽情,就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外音跟庄逢君一起听。
“儿子,领到证了没?”徐春华心情不错地问,“办手续还顺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