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球用了太大力气，显然是新手的通病，没多久，他掌心就被球砸的一片红。
　　谢沂看到了，忍不住揶揄：“真该让张楉楉看看你打球。”
　　明照一愣，篮球脱手，沿着斜坡向下滚去。
　　他又赶紧跑下去捡球，跑了二十多米，才把球拦住，又气喘吁吁地跑到谢沂身边。
　　明照颠了颠肩膀上的书包带，双手捧着球，扭头问：“张楉楉是谁？”
　　他鬓角已经见了汗，湿淋淋地贴在耳际。
　　谢沂懒洋洋道：“我们学校一个女生，觉得你好看，打算跟你谈恋爱。”
　　明照听闻，微微僵了一下，立刻就面红耳赤。
　　他垂下眼，指甲按的发白，小声喃喃：“乱说什么呢。”
　　对初一初二的小孩来说，公然讨论谈恋爱还是过于大胆的。
　　那时候的观念，早恋是错误的，影响学习的，干扰人生进程的，所以很多时候，大家更习惯心照不宣的暗示。
　　可谢沂不管这些，在他眼里，表达情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管年纪多大，都有权利。
　　谢沂用手一敲，轻松将篮球从明照手中劫走，娴熟地接了过来，连拍几下。
　　“害羞了？不会吧你，这有什么害羞的。”
　　明照支吾片刻，想要去拦谢沂的球，可他的水平根本拦不住，只能绕在谢沂身边跑。
　　他耳根还是红的，虽然学校里也有不少女孩子对他有好感，但没一个这么直截了当的。
　　关键是……谢沂作为哥哥，难道不该替他掐断早恋的苗头吗？
　　明照：“太不…含蓄了，吓我一跳。”
　　谢沂看着身边稚嫩着脸的小个子，饶有兴致的问：“怎么算不含蓄？”
　　明照抿了抿唇，一本正经道：“反正我将来要是遇到喜欢的人，一定不会主动说，但会用行动让对方知道。”
　　谢沂无情道：“那对方就跑了，你就追不上。”
　　明照：“不可能。”
　　明照羞恼地抱过篮球，扭身背对着谢沂：“不跟你聊这种事了。”
　　谢沂看他别别扭扭的样子，轻笑出声，转过头：“追不上也没关系，哥哥认识很多美女，可以介绍给你。”
　　明照轻瞪他一眼，警告道：“我要告诉谢叔叔了。”
　　“嘶。”谢沂挑眉，单手拎住他的校服领子，作势要把他按在地上：“想多了吧，你威胁得了我吗？”
　　“啊啊啊啊！”明照赶紧一缩脖子，伸手紧紧箍住他的腰。
　　昏暗夜灯中，两个青涩的身影渐行渐远。
　　谢沂吐出一口烟丝，吸入夜间潮湿的雾气。
　　他轻眯着眼，被薄雾熏得咳嗽了两声，燃尽的烟草扑簌簌掉落在地面，被潮气打湿消融。
　　这条他们曾经推搡打闹，细碎低语的路已经被重铺了几次，沥青不再是当年的沥青，草坪也不是当年的草坪。
　　但回忆仍旧存留在这里，与周遭的一切无关，只与时间有关。
　　谢沂吸了两口，没法再从烟丝中感受到愉悦，就毫不留恋地掐灭在垃圾桶。
　　他忍不住想笑。
　　原来他当初还说过，要给明照介绍美女认识。
　　嗯。
　　真想扇当初的自己一巴掌，什么混账话都瞎几把乱说。
　　笑了一会儿，他又敛起唇角。
　　如果不是明照出了意外，他们真的不会再相见了。
　　国外的事业有条不紊，家族的位置也不可撼动，他人生的绝大部分时间是在伊兹身边，回国也只是一段插曲。
　　他不回国，对明照的印象，也就仅是参与过他两年青春的弟弟。
　　他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明照产生爱情。
　　手机实时振动了起来。
　　谢沂被从回忆中抽离，看了一眼，是唐宁夏。
　　唐宁夏给他发了段消息——
　　“洛世延不知从哪儿听说，我们要用《乌鸦》捧明照，他经纪公司有毁约的意思，老刘去游说碰了壁，换成我上场了。”
　　“咱们理亏，但我这人不习惯赔笑，牺牲太大，谢总记得涨工资。”


第47章
　　洛世延经纪团队想要婉拒《乌鸦》有情可原。
　　他刚刚凭借上一部电影获得绘日电影节最佳男演员, 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影帝了，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
　　得知自己的重要搭档如今还在选秀比赛里挣扎，洛世延是不太乐意的。
　　在他眼里, 选秀明星都是秦凌那种水平的，只会营销炒作拖后腿，他才懒得用自己的名气带新人。
　　上次暑期档电影PK，洛世延大获全胜，秦凌一败涂地，各大媒体营销号频繁将两人的电影拉在一起比较, 双方公司想不产生矛盾都难。
　　洛世延本来就是玩世不恭的个性，懒得跟人勾心斗角，自己的电影票房又越来越高，他也就没在舆论上下功夫。
　　谁料一开始媒体文章还是和平的从剧本和拍摄方法角度探讨两个电影的成败, 但突然有一天，画风就变成, 秦凌是因为年轻貌美，外形受限，才没被专业的好班底选中，只能暂时演青春片，等年长几岁，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言语之间，都在表达秦凌是吃了年轻的亏，没拿到洛世延那么好的角色，并不是演技比洛世延差。
　　这些通稿又被小芹菜拿回去自吹自擂，美其名曰, 业内都清楚，我哥哥太帅太时尚, 才没有好电影角色来找。
　　同在圈里，大家都对营销手段心知肚明，洛世延一看就知道，是秦凌那边出的挽尊通稿。
　　因为这件事，他连带着对所有选秀出身的艺人印象都不好，包括明照。
　　这些事，明照还一无所知。
　　《面具之下》正紧锣密鼓地筹备导师教学环节，邀请的明星嘉宾和四位导师的档期需要协调，因此耽误了不少时间。
　　周三下午三点，终于到齐，导演立刻将手里的剧本发给四位导师。
　　其实真正的声乐课，舞蹈课都是专业的老师驻岛教学，导师来，只不过是加强一下参与感，吸引更多收视率。
　　根据剧本要求，MJC全体成员和导师团最先来到实力组的练习室。
　　实力组是公认的高水平组，十四人分成两组，以此表演他们选择的曲目。
　　一段唱跳结束，选手们大喘着粗气，一边抹着脸上的汗一边忐忑地望向导师团和嘉宾。
　　镜头快速一转，对准导师们。
　　曲茗沉默了一会儿，带头鼓了鼓掌。
　　紧接着，其他人也频频点头。
　　傅婷：“C位确实不错，控得住场，也够稳，陈彦是吧，继续保持。”
　　黎合堂：“陈彦，李岚唱的不错，确实是实力组的水准。”
　　导演一喊卡。
　　曲茗立刻沉下了脸，淡淡说了一句：“肺活量不行啊，喘成什么样了。”
　　傅婷也摇头：“赶紧再练练吧。”
　　贺尘烟知道导师对他的夸奖只是剧本，他面红耳赤，转头看向其他队友，单手掐着腰，用力抓着汗湿的头发：“我就说不行，我们的走位要调，不然红洺他rap还要跳舞根本不行！”
　　他想把表演不好的原因归结在rapper身上，所以下意识甩锅，可队友们显然不这么觉得。
　　“那demo里就是这样的啊，而且咱也不止是红洺的问题吧。”
　　“再说都练了这么久了，现在改走位还得重新记。”
　　“我的错我的错，怎么办我好好练练肺活量吧。”
　　“不是红洺一个人的原因，这首歌节奏也太快了，咱都喘，我跳完大脑都憋充血了。”
　　……
　　其实他们这两次的练习并不好，综合实力也显不出比其他组优秀太多。
　　但节目戏剧性必不可少，实力组一定要衬托出颜值组和平平组的拉胯。
　　所以导演组决定，让他们多练几天，穿同样的衣服再补录一次，后期直接剪辑到同一天。
　　最后还是林鹿园好心，主动站出来：“这样吧，唱rap的选手，我教教你怎么调整气息。”
　　于是林鹿园和导师傅婷留在了实力组。
　　颜值组自然就是花瓶组，两组表演的稀里哗啦，手握剧本的选手甚至中途忘了动作，茫然看着其他队友，踉跄跟上，搞毁了整场表演。
　　秦凌登时大发雷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尊重舞台吗？尊重等待你们的粉丝吗？”
　　选手们愧疚地低下头，相互撞着彼此的肩头，谁也不出声。
　　秦凌向前走了两步，双臂环抱，脸色沉的吓人：“你们现在的机会这么多，条件这么好，怎么就不知道珍惜？想听听我们当初是怎么过来的吗？”
　　曲茗瞥了秦凌一眼，趁镜头没扫过来，他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其实秦凌的年龄跟这些选手们差不多大，让他来言之凿凿的批评选手，在曲茗眼里有些搞笑。
　　不过他也尊重，知道这是节目组和秦凌团队商议的立好导师人设的桥段。
　　果然，秦凌开始夸大其词的诉苦：“我当年参加比赛，每天练八个小时舞蹈，还要回戏剧学院上课，睡觉时间最多四小时，这种高强度的生活，我过了四个月，没有挂过一科。”
　　选手们配合的表演：“哇！”
　　“好厉害……佩服佩服。”
　　“秦哥牛啊，这我真不行，我一天都得睡八小时。”
　　“怪不得秦哥能C位出道有这么多粉丝。”
　　秦凌抬起下巴，在选手面前来回走了两圈：“我看到你们练习成这样，我真的很生气，娱乐圈的竞争是很残酷的，我知道你们是颜值组，但别以为有一张脸就可以不用努力为所欲为，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
　　选手们齐声鼓掌。
　　曲茗看了黎合堂一眼，撇了撇嘴角。
　　黎合堂收到曲茗的眼神，也低头揉了揉鼻子。
　　他没有曲茗那么深的资历，不好把嫌弃摆在脸上。
　　但他也知道，什么每天最多睡四小时完全是胡扯，来时的船上，秦凌还在抱怨节目组录制安排不合理，他不睡够八小时根本没法工作。
　　这个组，MJC的参正，艾瑟留下，一边给选手们讲他们当年选拔的艰辛，一边指导选手们继续练习。
　　其他导师离开后，拿到剧本的选手以去卫生间为由，独自一人走出了练习室。
　　他来到监控范围内的小角落，望着窗外雾气蒙蒙的海面，开始忏悔落泪。
　　不一会儿，他的队友们发现了异常，找了十多分钟，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他。
　　“怎么了许晗，你怎么哭了？”
　　许晗埋头在袖子里，抽泣：“我就是觉得对不起给我投票的观众，对不起送我过来的公司。”
　　队友：“别这样……”
　　许晗眼睛红红的：“秦凌导师说得对，我态度太不端正了，表演的太差了，也不够努力，光有一张脸有什么用，我这样的选手就该被淘汰！”
　　队友：“别说气话，什么时候努力都不晚，咱们今天少睡一会儿，肯定能把进度追上来的。”
　　队友心疼地搂住许晗，一个团队紧紧抱在一起。
　　许晗终于重重点头，破涕而笑。
　　导演一喊卡，一队人瞬间分开，拉开了距离。
　　许晗也抹了把眼泪，着急地问导演：“刚才那段可以吗？”
　　导演点点头。
　　全队这才百无聊赖，懒洋洋地走回练习室。
　　兼具组是被寄予厚望的一组，表演完成，曲茗绷着一张脸。
　　曲茗：“笑什么笑？不会以为你们已经很优秀了吧？”
　　选手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茫然看着曲茗。
　　他们对自己刚才的表演心里有数，确实是很完整的，至少比其他组要强多了。
　　黎合堂：“你们是兼具组知道吗？你们应该对自己要求更高，更严格。”
　　唐迟跳出来，梗着脖子：“老师，我觉得我们已经表现的够好了，你这么说是故意打压大家的积极性。”
　　曲茗一挑眉：“你说什么？”
　　有两个队友拉了拉唐迟的袖子，唐迟也不管，甚至向前走了一步：“曲老师，我并不是自我满足，我知道我的队友们这几天过得是什么日子，天天和小六，这两天直接睡在练习室里，醒了就练，饿了就吃面包，不敢耽误一点时间，我们没有松懈，没有自我满足，我觉得我的组员们做的很好！”
　　唐迟说完，眼睛都红了，其他组员也都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曲茗点点头：“嗯，在你们的视野里，你们确实最努力最优秀了，行吧，那就永远做这个小岛上最优秀的选手吧，我不说什么了。”
　　选手们面面相觑，这才慌了。
　　黎合堂脾气好一点，这才解释：“你们要知道，娱乐圈竞争有多激烈，比你优秀又比你努力的人多的是，你们敢出去跟其他组合比比吗，能和MJC比比吗？兼具组的选手不该只把眼光放在当下，曲老师也是恨铁不成钢。”
　　这一组，黎合堂和孟鸦留下指导。
　　没一会儿，唐迟举手，小声说：“老师，我可以去跟曲老师道个歉吗？”
　　黎合堂自然按照剧本要求点头，他甚至还觉得，唐迟这段反思表演的太假。
　　四组里每个处在矛盾中心的选手，无一例外，背后都是有人押宝的。
　　选秀节目，不怕犯错，就怕没人注意。
　　先黑后白，先抑后扬已经是惯用套路。
　　前几集和导师吵架的选手，可能在最后几集与导师成了忘年交，观众最爱看浪子回头，迷途知返的戏码。
　　最后走到平平组，只剩下曲茗和秦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