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轴打开后是一副书法作品。
葛胜仲 “水调歌头”的词。
胜友欣倾盖,羁宦懒书空。
爱君笔力清壮,名已在蟾宫。
萧散英姿直上,自有练裙葛帔,岂待半通铜。
长短作新语,墨纸似鸦浓。山吐月,溪泛艇,率君同。
吾侪轰饮文字,乐不在歌钟。
今夜长风万里,且倩泓澄浩荡,一为洗尘容。
世上闲荣辱,都付塞边翁。
赠字:友文奇
他笑道:“原来你们兄妹的名字真是这么来的。”
程墨闻言诧异的走过来,他看了看谢非手上的墨宝。他留意到署名之后,有些惊讶:“这个文奇,难道就是赵文奇?”
谢非诧异了:“你不知道?”
“我没见过这个。”
程墨又仔细看了看,这幅字大开大合,笔走龙蛇,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羁和剑拔弩张。要真是赵文奇,倒是看不出来,以他的性格能写出这样一幅字。
“时间1993年12月,这个时间,我跟新语刚出生没多久,应当就是赵文奇。”
“你父亲跟赵文奇关系很好?”
“嗯,据说大学就是同窗,后来又一起在研究院工作。在我印象里,我父亲这人一直沉浸于研究,来往的人并不多,赵文奇算是比较亲近的一个了,跟我们家经常有往来。而且我没见我父亲收过别人的东西,除了赵文奇。”
谢非视线落在抽屉里面一个黑色盒子上,原本跟卷轴放在一起的。
“那有可能那块手表就是赵文奇送的。”
说完他把那个黑色的盒子拿出来,盒子是人造皮革的,有些年头,边角有些卷翘,但盒子表面的logo赫然就是程墨那块手表上的logo。
盒子缝隙漏出一角卡片,打开后,上面写着“祝升职快乐,友:文奇。”
程墨捏着那张卡片,表情平静,仿佛早料到了。从他知道赵文奇对他撒谎“程新语”还活着时,他就已经震怒过了。但今天,每一步只是在慢慢将他的怀疑放大,慢慢剥离出真相而已。
如今,他想确定的是,赵文奇跟程靳言的发狂有多大关系。赵文奇为什么这么做,是为了那份研究?那为何当初又要把他领养回去?领养回去以后,为什么又那么对他?
可能是程墨此刻的表情有些凝重,谢非抬手圈住他,轻声道:“别想太多,起码我们现在正在朝着真相迈进。”
程墨闭了下眼,离开了他的怀抱:“嗯。”
谢非揉揉他的发顶,随后眼神一扫,扫到程墨的一张照片。他笑着拿起那个相框,转移程墨的注意力:“生日的时候拍的?奶油糊了一脸,肯定是新语妹妹干的。”
程墨看向相框也勾了下唇角,程新语是个女孩子,速度最是捣蛋的,性子比他这个当哥哥的要野,也要更勇敢。不然,当初……怎么会是程新语在生死关头保护了他呢……
程墨眼睛有些酸涩。
“程墨老师。”谢非的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这相框有些不对。”
相框的背后摸着有些粗糙的划痕,他把相框翻过来,发现那些粗糙的划痕,是刻上去的,浅浅的,看着像是一串五线谱。
谢非有些诧异,是小孩子顽皮还是什么?
程墨看谢非翻来覆去看相框,便问他:“怎么了?”
谢非转过头:“这是你干的还是妹妹干的?在这背后刻了一串五线谱。”
五线谱?程墨皱眉想了一下后,顿时神色一变,他快速把相框拿过来,然后转到背面摸了摸。后面果然刻着五线谱,刻印很浅,他迎着光左右调整了下,然后仔细辨别了一会,随后他放下相框。转身走到程新语的床头,把床板都翻了起来。
然后在床板中间掏出一盘陈旧的磁带。
“新语留了一盘磁带,这里面应该记录了什么东西。”
谢非看到这个,眉头一扬:“这个五线谱是个密码?”
程墨拿出磁带,看着谢非解释道:“对,跟你戒指上的是同一种。这个是我跟新语从小的一种特别的交流方式。通过不同的音律来告知对方一些关键词语。”
谢非看着他认真说:“教我。”
程墨好笑的说:“小把戏,你学来做什么?”
谢非也笑:“学了以后,我们两之间也有了唯一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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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舒服,码的少了点。
第76章 录音
回去的路上,谢非为了那盘磁带找了一圈,在一家旧物铺子里买了一台录音机。
程墨把磁带放进去,安静的开始听。
录音的开头是一些鸟叫声,河流声等一些乱七八糟的声音。两人足足听了半个多小时后,谢非向后靠在椅背上,紧着眉头:“听出点什么了吗?这些杂乱的声音有规律吗?这也是妹妹想对你说的话?”
程墨瞥他一眼,有些好笑。“怎么,你误以为这个也是密码了?”
“难道不是吗?”
谢非的确是这么想的,要是那自创的音律密码真是这样的,那他可能真学不会,这也太复杂了。哆啦咪可以听,鸟叫声,流水声是怎么回事?
程墨眸子里带着笑意,也没解释,给谢非比了个嘘,然后继续听。持续再听了不到5分钟,磁带里一阵撕啦的声音,然后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空白。
谢非诧异的看着程墨,然后扬了扬下巴,意思这就没了?
程墨扫了一眼没放到头的磁带,只抬手拍了拍谢非放在一边的腿,示意他不要说话。谢非看着程墨那双跟葱段似的手便一把拽过压在腿上,程墨睨了他一眼,想把手拿开。
正当此时,磁带里突然传来人说话的声音,程墨瞬间就不动了,放缓了呼吸认真的听着,谢非也不动了,就这么握着程墨的手,神情也认真起来。
“靳言,对方非常想买这个研究。”
“我说过不行。”
“靳言,你不要这么古板。”
“不是我古板,我得对我的研究负责吧。而且你觉得现在这个研究适合对外吗?第一,这个研究才刚进行过几次临床试验,反馈数据不足,所以对人体用到底怎么样谁能保证?第二,我研究的目的就是用来治病的,他们买来做什么?你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你为什么要跟这帮人牵扯不清啊,文奇?”
“我们只管卖了赚钱,别人做什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文奇,你看看你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你记住你还是一个医生!!”
“我不是那个意思,靳言。”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反正就是不行。”
“程靳言!!你永远都这么自私,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嘭!!”
一声重重的关门声。磁带再次没了声音。这种无声持续到磁带的最后一秒。
“咔嗒”,程墨面无表情的取出磁带。
谢非神色里难得的带着一丝慎重:“看来,赵文奇和你父亲的关系不见得有那么好。赵文奇不仅参与了研究,而且对研究另有所图,他和你父亲产生了分歧,他有很大的动机。”
程墨垂着眸子,淡淡的说:“嗯,从录音内容来看,赵文奇在为第三方的人去谋取这份研究。而他们需要这份研究的目的,我推断是利用催眠来更改人格。从而达到控制被试验者来帮助他们达成某些目的。比如他们对吴雨做的,他们让吴雨发疯,让吴雨在癔症中杀人,这是借刀杀人。”
“再比如,戴青的案子,他们试图将杀人犯的记忆转移到那孩子身上,从而达到替杀人犯摆脱嫌疑,让他金蝉脱壳。他们把犯罪做成了生意。本该是救人的地方,变成了罪犯的保护伞。”
谢非面色沉静:“如果这样,还真挺可怕的。但是,他们对你做实验是为了什么?赵文奇对你被进行实验这件事,清楚吗?”
程墨皱了下眉:“我不知道,他很奇怪,我印象里他对我很好。”
谢非突然砸了一下嘴:“啧,那赵文奇瞒着你的疾病问题,还故意误导你程新语的存在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程墨也拧紧了眉头,他也想不出赵文奇到底要干什么。如果真是赵文奇害了他父亲,为什么赵文奇要从福利院把他领养出来?
当年事情发生后,他出了院,有一个亲戚愿意收养他,程靳言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太可怖,一个疯子杀人犯,那么疯子杀人犯的儿子基因又能好到哪里去?这孩子看着是一直优秀挺正常的,可是他父亲杀人之前也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正常人,谁能保证程墨不会像他父亲一样,在某一天突然发狂呢?
基于这个原因,程墨先被送去市精神疾控中心做了很多检查,确认当时的他除了存在创伤应激障碍外,暂时不存在其他心理疾病。程墨才又被送至云心福利院。
在福利院期间,因为程墨的沉默寡言,无法正常社交,经常被里面的孩子欺负。程墨面无表情的看他们拿石头丢他,听他们笑他。
“哑巴。”
“小白痴”
“杀人犯的儿子”
……
直到2年后,赵文奇来福利院接走了程墨,程墨认出赵文奇的那一瞬间,心里的防线一下崩溃了,他抱着赵文奇哭了很久很久很久,赵文奇也哄了他很久。
程墨哭完后,又恢复了不言不语,蔽明塞聪,整个人无生气。赵文奇接他回去后,也一直对他做过很多治疗,坚持了3年,程墨才逐渐恢复正常。
这一切看来,赵文奇对他并没有太多的恶意。而当初他对赵文声也是有过依赖的。
但是,他被实验时,赵文奇的确也没有找过他。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们也想把他变成一个可控的犯罪工具?比如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程新语”真的有做过什么,或者某一天他也突然发狂了?
一想到这些,他心中暗惊,他转过头看着谢非,神情真挚又严肃,他说:“谢非,如果某一天,我或者‘程新语’做了什么,请你一定要来抓住我。”
谢非看着他,眸光很深,许就后。他说:“一定。我会来抓住你,在你犯错之前,抓来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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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墨看着谢非在移动白板上,写写画画,不多时完成了一个由赵文奇为中心发散出去的思维图。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赵文奇身后有一个庞大的组织。他们因为考上了你父亲的研究,从而导致你家庭的惨剧。而后,他们利用这份研究,进行了某些给犯罪洗白的事情。现在唯一一点,是器官贩卖和人口贩卖到底跟这波人有没有关系。现在唯一的的联系点就是,孙小龙。”
谢非用笔重点划了两下这个名字,继续说:“孙小龙肯定跟器官和人口贩卖有关,而他所属公司万事通的负责人,万洪文,从吴雨口中我们得知他的确参与非法贩卖人口,而且要洪文跟启明也有过交易。所以我是否可以假设,要么万洪文可能是幕后组织的boss,要么启明也参与了非法贩卖,启明是那个boss。”
程墨捏了捏手指,沉思片刻,说:“我觉得后者的概率大,万洪文15年前应该没有现在的财力和地位来支撑这件事。但是启明不一样,到目前为止,我们知道的启明的赵文奇可能有问题,但录音里提了,赵文奇身后有个第三方,但我们对这个第三方的人一无所知。”
谢非拿起那叠程墨从6号别墅带回来的手稿,琢磨半晌突然说:“你父亲当年研究的这个催眠方案,赵文奇会吗?”
程墨下意识摇头:“没听他提及过,应该不会。如果会,他又怎么会去抢程靳言的研究呢。”
谢非扭头看他:“如果他不会,那研究方案既然到手了,那组织为什么留着他?或者我再问一个问题,那组织里的人知道这研究怎么用?他们有人懂催眠?”
程墨突然一愣,他嘴唇下意识微张着,想了许久后,他突然一把抓住谢非的手说:“赵留着赵文奇,或许有没有可能赵文奇手里应该有他们的把柄,或者有什么共同的利益?还有,会催眠的人,我觉得你有必要查一个人,费岑,你查一下他这十几年有没有入境记录。”
谢非回握他的手,安抚道:“费岑是要查,不过要等一个契机。”
“叮铃铃~”
谢非拿过手机,一看到屏幕上“祁东”两个字,眼神一闪,对程墨笑道:“说曹操,曹操到,那个契机来了。”
程墨宁眉看他,谢非没解释,回头按下接听键。这通电话很简短,但让两人都为之一震。
头骨检测和人脸还原的结果都出来了,与李越那件案子里那具无头女尸匹配上了。
程墨静了片刻说:“她等了很久了,尸柜寒冷阴暗,她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
谢非点头:“嗯,走吧,去一趟老祁那,”
“嗯”
“对了,我们今天所有的分析,不要对警局的任何人透露。以后在市局,咱们也更要谨言慎行。”谢非认真的嘱咐了一句。
程墨一愣,说:“那个鬼有头绪了?”
谢非点头:“有范围了,还没确定到底是谁,不急,让他再玩会儿,等这几件事结束了,我会着重处理这件事。”
程墨有些不赞同:“小心点,别玩火自焚了,你没少载在他身上。”
谢非够蠢一笑:“嗯,程墨老师说的对,我会小心。”
# 骨堡
第77章 朱悦雯
天气有些阴沉,仿佛有一场大雨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