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这……”季知行看了看手里的证书,刚才虽然一头雾水,但被套上博士服后他就反应过来了。
他又抬头看了看朱仁:“这保真吗?”
朱仁一听季知行这么问就松了口气:“真!学信网可查!”他还有点担心季知行会排斥广陵大学的博士学历来着。
他先前从燕大的老同学那里收到了风声,燕大有意授予季知行荣誉博士学位,也在讨论依据季知行跟随高霄学习科研的经历授予他标准博士学位的合法性。
这对于广陵大学来说就是横插一脚想摘桃子啊!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初季知行拒绝了所有国外名校的offer,都已经决定留在广陵大学攻读硕博了。老阎是安排季知行去燕大游学,又不是正式入学。
如今季知行的学术生涯再创辉煌,光耀的自然应该是广陵大学,而不是燕大的门楣。
更何况,当初光子芯片立项,燕大领导为了他们那个樊继安还跳出来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如今怎么好意思占这份便宜。
这是于公。
于私。十年前,燕大领导劝阎安瑾为了学校声誉息事宁人,不要再与潘途争论不休,逼得阎安瑾愤然辞职,移居广陵。而季知行可是阎安瑾一手培养出来的啊!
总之,于公于私,朱仁都不乐于看到““华芯一号”研发者”这么份荣光叫燕大白捡。所以,校长、副校长及几个主任开过会后,一致决定先下手为强!
当然,这些理由都没怎么从季知行的角度去考虑,所以在面对季知行时,朱仁其实有点心虚来着,怕他更乐于要燕大的博士文凭。
怎么会呢?季知行打开证书看了看,他还没有功利到这地步,但确实还是有点担心。
“这样符合规定吗?”季知行问道。
“你放心,完全合法合规。”朱仁解释道,“你当初登记的就是本科直博,我们学校规定了几种允许博士提前毕业的情况,你的条件完全符合!”
一是导师推荐——阎安瑾老早就觉得季知行不必在学校浪费时间修学分了。
二是取得国家级的科研成绩,并在核心期刊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发表两篇以上的论文——光子芯片这项科研成绩是硬核得不能再硬核了。
这就是最重要的两条。当然,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规定,但那都不是问题。
所以,虽然时间仓促了点,但季知行拿到这份博士学历完全是有规章制度可循的。
这样啊,季知行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在求学之路上一直还挺走运的。
当初他破解了NS方程后,广陵大学数院院长俞垣就这么操作过一回,他一天数院课程都没上就拿到了数院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
如今因为光子芯片研发成功,天上又掉下来这么一份博士文凭。
光子芯片的研发工作结束后,他已经有了新的目标。有学习系统的存在,他并不打算为了文凭而在学校浪费三五年的时间。本来有点遗憾自己的学历止步于学士,如今也算补全了这点念想。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朱仁问道。
如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季知行会深耕光子芯片领域,继续升级“华芯一号”。不过朱仁自认还是比较了解季知行的,知道他一向更愿意挑战自己。不然,当初光是凭着破解NS方程的成就与菲尔茨奖的荣誉,他就能在这个领域一辈子躺平了。
“是有点想法,但还不成熟。”季知行笼统地回答道,他还在规划中呢。
朱仁也没追问,只是握着他的手殷切地叮嘱道:“如果有意担任教职,广陵大学的教授职务随时等着你啊!”
季知行目送朱仁离开,想了想,回到宿舍后将自己那份论文的致谢部分改了改,使之更符合学位论文的要求。
光子芯片项目组的所有论文全都投向《华夏科学》,此举招致了很多外国人的不满。
“华芯一号”的问世在全世界都掀起了惊天波澜,中外学术界、政界、商界的人们都在关注这方面的所有消息。但光子芯片项目组显然并不准备就此举行公开的学术报告会,那么要详细地了解“华芯一号”,除了此前的那场新闻发布会,最有效的途径自然就是学术论文。
可这些论文竟然全都是用中文撰写的,语言的天然隔阂给所有外文国家的人都设置了阅读障碍,于是就有人公开抗议这种学术霸权。
当然,“学术霸权”这四个字很快就被华夏的硕博们群起而攻之。在华夏,哪个想发SCI的学者没被英语折磨过?
作为非英语国家的学者,向SCI期刊投稿被退稿,常见的原因之一就有“英文水平低”。长期以来,西方国家凭借其学术优势一直在向非英文国家的学者施加语言霸权,并且漫不经心地视之为理所当然。
如今,华夏在光子芯片领域率先取得突破,那么工业标准、表达标准就应该由华夏来制定!
眼见抗议无效,搞科研的为了跟上芯片更新换代的速度,大都抓紧时间死磕翻译去了。而政客们还在无休无止地继续打嘴炮,甚至有人大放厥词,声称华夏所谓的“华芯一号”其实跟“北辰一号”一般,都只是弄虚作假的产物,证据就是二者都只敢在中文期刊发论文。
一直懒得回应的高霄发声了:爱信不信!
邓迫好心地帮着翻译了一下:Who Cares!
政客们还在嘴硬,但资本是诚实的。
股市上,ASML公司的股价持续走低,几近崩盘,其生产的EUV光刻机售价更是应声而落。原本NA0.33孔径的EUV光刻机售价高达10亿,预计于明年出样机的High NA EUV也高达28亿,但是现在已经前所未有地开始打折了。
市场上,以往很多尖端芯片大厂总是准时地频频发生各种意外事故,起火啦爆炸啦,然后生产线受损、产能下降,芯片价格被迫暴涨。如今,这些大厂风平浪静,好像终于意识到应该重视生产安全了。但国际市场上,包括尖端芯片在内,所有芯片的价格都在不停地跳水——“华芯一号”已经投产,总投资高达1280亿元!
“华芯一号”带来的政治、经济、科技影响还在继续,而季知行受到的最大影响就是,他暴富了!
在“华芯一号”成功后,高霄就和季知行商量过技术成果的转化问题。
他俩都是“喜新厌旧”的人,对光子芯片的升级都不是很有兴趣,所以二人一致决定将这项关系着科技命脉的技术成果转让给国家,然后整个光子芯片项目组的人都实现了财富自由。
不过,当大家在庆功宴上狂欢的时候,季知行还在心里盘算着,这些钱不知道够不够支撑自己下一阶段的计划。
庆功宴到了尾声,季知行就向高霄教授告别了。
高霄看着季知行感慨不已。十年前,樊继安坑得阎安瑾愤然辞职;十年后,他经营多年的芯片帝国因阎安瑾的得意门生而土崩瓦解。真是一报还一报!
提到门生,高霄不禁看向还在舞台上疯狂蹦迪的邓迫。光子芯片项目组的大部分人都顺利毕业,并且无缝衔接地在国家新组建的光子芯片研究中心上岗了。
但邓迫拒绝了聘书,一是自觉受不住国家单位的那份拘束,二是他想跟着高霄教授继续深造。
高霄指着邓迫对季知行说道:“你把他带走吧,我想多活几年。”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季知行本以为尘埃落定, 都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广陵了,岂料一波又起。
在联合调查组断言“北辰一号”存在致命的技术缺陷后,樊继安凭借自己经营多年的人脉挣扎了很久, 后来眼看自己即将被学术监察委员会定责,他掀开了自己最后一张底牌——碳基材料。
如今,世界上最好的芯片采用的基底就是半导体硅,而碳基被认为是最有可能取代硅基的技术之一。因为以石墨烯为代表的碳基芯片的性能预期将是传统硅基芯片的10倍以上, 将能更好地发挥摩尔定律。
虽然樊继安手里的碳基材料还不成熟, 但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突破。因此,对樊继安的定责程序中止了, 悬而不决。
品行与能力之争持续了一周, 胶着的形势被一个意外打破了。
阎安瑾提交了科研结题报告:以二维量子材料Nb3Br8为基础的常温超导材料。这是自防护凝胶结题后,他开启的第二项研究。
超导体是一类提供无损耗导电性的材料,不仅能使电子产品的性能提高300到400倍, 甚至可能开启太赫兹时代。在很多领域都有广泛的应用,也将为芯片制造业的变革性发展铺平道路——“华芯二号”指日可待。
在超导体跟前,硅基、碳基等半导体就都是明日黄花了。樊继安最后的底牌失效,定责程序又一次启动。
以这种意外的方式, 阎安瑾亲自为十年前被樊继安坑了一把的自己报了仇, 当年的是是非非又一次被提起。
当年由于樊继安横插一脚, “NS方程的界域初边值”这项学术成果究竟属于阎安瑾还是潘途, 其实一直没有明确的论断,学术界的人也各有看法。
如今看来, 潘途出国多年一直在NS方程的圈子里打转且未有寸进,而阎安瑾的门生季知行却一举破解了NS方程。
潘途至今仍一事无成, 而阎安瑾先后研发了防护凝胶、常温超导材料, 两人的科研能力天差地别。
至此, 阎安瑾沉积十年的冤屈终于得到洗刷。
燕大向阎安瑾伸出了橄榄枝,希望他再次回到燕大任教。
阎安瑾拒绝了。
不过,他也没能回到广陵大学,因为他被调动到光子芯片研究中心去了,独立领导芯片基底材料研究项目。
季知行为阎教授高兴,也因樊继安垂死挣扎的这段风波充分感受到首都复杂的人事纠葛。终于下定决心,将自己未来的据点设在他更为熟悉的广陵市。
……
飞机慢慢降落,季知行坐在舷窗边俯瞰着整个广陵市,他终于回来了。他一直认为,在这里求学的几年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时间,是他人生的转折点。
回到广陵市后,第一站就是广陵大学。他的旧物都还在310宿舍,也暂时没有别的落脚点,所以打算先回宿舍住几天。
因为是暑假,所以学校比往常要安静许多,宿舍楼也很空旷。他粗略收拾了一遍,就去行政楼拜访朱仁了。
朱仁看到季知行再一次出现在广陵大学是惊讶的。那天,拍毕业照、送毕业证书学位证书一条龙后,他虽然口头上传达了广陵大学对他留校任教的期盼,但心里并不觉得这有多少可能性。以季知行如今的成就,广陵大学这湾浅池绝对留不住人。
光子芯片研究中心不香吗?科技部挂了号的所在,地位高、待遇好、资金足,季知行又是研发出“华芯一号”的核心人物,一进去都不用熬资历,直接就是元老。
若是季知行又犯了“喜新厌旧”的毛病,想换个领域玩,那华科院、工程院以及很多研究所都会举着双手欢迎他的。
即使季知行不想搞研究了,只想找个工作安度余生,那国内顶尖的两所大学也都已经向他伸出了橄榄枝,国外的哈佛、普林斯顿等知名高校也再一次向他发出了offer——这回可不是邀请他去读研的,是聘请他去任教的。
再不然,他躺在钱上也能过一辈子。
再怎么算,季知行都没有留在广陵大学任教的可能。所以,朱仁看到突然出现在办公室的季知行是惊讶的,但季知行说的话让他更惊讶。
“你要创立研究所?”朱仁看着眼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确认道。
“是的。”季知行点点头,“这就是我下一阶段的计划。”
“这是个好计划啊。”朱仁迟疑地说道,“但是,恐怕不太容易。”
以季知行的意思,他是想搞个不受任何掣肘的个人独资研究所。光是从无到有建立一个科研研究所就需要投入巨额资金了,地皮、实验室、仪器设备,哪个不烧钱?
研究所建好了,搞科研做实验又是得源源不断地往里扔钱,还不一定能产出有价值的科研成果。
季知行的学术生涯很辉煌,还在读本科就研发了零重力座椅,后来还破解了NS方程,如今更有光子芯片的实绩在手。但科研又不是种菜,有种就一定有得。实际上,在实验室蹉跎了大半辈子却一无所获的科学家可不在少数。而有些科研成果的转化收益也远远无法覆盖投资。
而且,朱仁一直觉得季知行跟老阎一样,有种知识分子的清高与天真,眼里揉不进沙子。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在社会上做领导者,而更适合待在象牙塔——季知行这几年一直就没怎么出过校门。
总之,朱仁觉得季知行的计划风险太大了。不仅可能会赔光所有积蓄,还可能因研究所的经营管理和社会上的各种人情世故而碰得头破血流。
其实这些风险季知行都翻来覆去地思考过了,只是他更多考虑的是以自己下一阶段的科研目标,在高校或其他科研单位可能都无法立项,即使立项也无法得到长久而又稳定的支持。
他需要的是一个完全不受掣肘的科研环境,盈亏什么的暂时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
“至于经营管理、人情世故,那确实是我不擅长的。所以,我今天其实是来挖角的。”季知行诚恳地看向朱仁。
“啊?”朱仁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