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修泽愣了一下,“你说的是……老鼠吗?”
江望舒说:“不是,是脏东西。”
段修泽立即噤声了。
江望舒看他这个反应,微微笑了一下,他打开门进了房间,从柜子里取出垫被和厚厚的被褥,很快就将床铺好了。
做完这些,江望舒对段修泽说:“虽然不住人,但我一周会打扫一次,很干净。”
段修泽道谢:“谢谢了。”
江望舒退出段修泽的房间,说:“我去洗澡了。”
段修泽应了一声,江望舒一只手捏着门框,对段修泽弯起唇角微微一笑,“要不要一起洗?”
段修泽扭头看他,眼里浮现出惊讶,随即狂喜,他说:“好啊!”
江望舒说:“我开玩笑的。”
段修泽:“……”
他脸上肉眼可见地浮现出了失望的表情。
江望舒唇角弧度扩大了几分,伸手将段修泽的房门给带上了。
江望舒洗完澡,走到段修泽房门面前,敲了敲,问:“我洗好了,你要洗吗?”
段修泽没回答,江望舒打开门看了一眼,段修泽躺在床上,胸膛略微起伏,显然是睡着了。
江望舒走进去,仔细去看段修泽的脸,才看见段修泽眼下淡淡的黑眼圈,他没出声叫醒他,而是将被子从他身上扯了出来,给他盖好了被子,找到遥控器,将空调暖气开到了舒适的程度,做完这些,他才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翌日,江望舒醒了,他这次醒的有些晚,他很少睡这么饱足的觉,除了假期之外的时间,他大多都忙得不可开交。
江望舒将特意调晚的闹钟关了,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意识清醒了,想起来段修泽还在,便起了床。
他洗漱完了,才出房间,令他感到惊讶的是,厨房传来了叮咚响的声音。
江望舒走过去一看,是段修泽围着围裙,一边看手机,一边念:“油冒烟了再放菜?”
他低头看了看,确认油冒烟了,才伸手去抓菜板上切成薄片的茄子丢到油锅里,因为茄子还带了些水,因此油立马溅了出来,“我操!”段修泽跳起来,后退了好几步,但很快又强装镇定,伸手去抓剩下的茄子,往锅里一掷,大部分都砸进了锅里,还有一小部分擦着锅边缘飞到了外边。
段修举着锅铲铲了几下,急匆匆地把盐和味精都倒了进去,又铲了几下,倒了点水,将锅盖盖上,回头,看见了江望舒,又吓了一跳,说:“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江望舒靠在厨房门口,看他,“你这是做什么?”
大概是刚才那滑稽的表现被江望舒看见了的缘故,段修泽还有些说不出来的不自在,说:“你都看见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江望舒目光落到了段修泽身上的围裙,段修泽注意到他的目光,扯了扯身上的围裙,说:“你这围裙太小了,不合身。”
又想起什么,他笑了起来,说:“你是不是骗我啊?这围裙这么小,可见你是自己做饭的。”
江望舒看了他一眼,说:“我寄回段家的东西你没看过吗?你的围裙我也一起寄过去了。”
段修泽:“……”
江望舒说:“好了,茄子不用煮太久,会软了。”
段修泽这才把注意力放回锅里,他匆匆地揭开锅盖,又翻炒了几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眼睛一亮,说:“不错啊!好吃。”
他夹了一块,转身要给江望舒尝尝,江望舒迟疑了一下,还是吃到了嘴里。
段修泽期待地问他:“怎么样?”
江望舒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咽了下去,说:“还行。”
段修泽不满地说:“这么勉强的吗?明明很好吃啊。”
江望舒不想打击他,自己烧的总归会有些滤镜,他也是一样。
江望舒想起来,他偶尔也会做饭,段修泽明面上未曾坦白,都是夸赞之语,但食量总归会减少,这种细节他不至于看不见,因此下厨的次数便越发少了,去外面吃也比他下厨好。
段修泽将茄子装盘,看了一眼电饭煲,说:“粥好了,来来来,我给你盛一碗。”
他说着,打开电饭煲,热气扑面而来,等白雾散去,段修泽才发现粥变成了饭。
江望舒看了一眼,说:“粥要多放水,内胆有刻线,水位到2升这里就可以了。”
段修泽觉得自己当真什么都做不好,一时有些受挫,忍不住问江望舒:“你怎么不请个阿姨?”
江望舒说:“不喜欢。”
段修泽关上电饭煲,对江望舒说:“要不咱们出去吃?”
江望舒说:“不用,不要浪费。”
他拿了碗,用开水烫了一下,挤开段修泽,盛好了米饭,对段修泽说:“剩下的你吃完,能做到吗?”
两人靠得很近,段修泽能感觉到江望舒呼出的白气喷洒在自己下巴处,段修泽深吸一口气,这样仿佛能将江望舒的气息吸进肺腑一般,他也的确嗅到了江望舒身上不是很浓郁却也不寡淡的香气,大概是沐浴露的香味儿和自身体温蒸腾出来的皮肉香气,熏得他段修泽心里飘飘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段修泽低着头看他说:“能,我会都吃完的。”
江望舒“嗯”了一声,另一只手拿了筷子,将那盘炒茄子端了出去。
段修泽看了一眼电饭煲里面的饭,拿了个盘子,将米饭全都倒了出来。
满满一大盘,段修泽还要压几下,才能将电饭煲里的米饭全都装完。
段修泽出去的时候,江望舒已经坐到了餐桌上,王八坐在他旁边蹭他,江望舒没理,他吃着饭,手机放在支架上放着晨间新闻,他起得晚,晨间新闻已经快结束了,江望舒看了一会儿,便换成了财经频道。
段修泽坐到他对面,看着他光吃米饭不吃菜,呆了一下,才问:“你不吃菜吗?”
江望舒看了他一眼,才夹了几块茄子放到碗里。
段修泽催促道:“你吃啊。”
江望舒只好就着炒茄子下饭。
段修泽说:“你再仔细品味,是不是挺好吃的?”
江望舒再次皱起了眉头,段修泽看他的表情,自己夹了一筷子吃到嘴里,说:“真的好吃啊。”
江望舒沉默了好几秒,违心的夸奖道:“的确很好吃。”
第62章 你再摸摸
江望舒勉强吃完, 肚子立即就有些不舒服了。
不过段修泽总归是有做饭天赋的,即使是第一次做,也不至于吃坏肚子。
段修泽倒是毫不嫌弃地吃了个干净。
吃完早饭, 江望舒问他:“要回去了吗?”
段修泽却说:“我是过来陪你过元旦的。”
江望舒看着他, 反问:“你来陪我过元旦?”
段修泽说:“是啊!”
“你来陪我, 你家里怎么办?”江望舒说:“被你妈妈知道, 恐怕要说我勾引你。”
段修泽噎了一下,镇定地说:“以后段家我做主的。”
江望舒说:“那也只是以后。”
江望舒也不想跟他说得太重,问他:“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段修泽察觉到什么,危襟正坐, 认真地说:“我想上位。”
江望舒说:“我不是在问这个。”
段修泽愣了一下,说:“这个是哪个?”
他说着, 唇角一翘,笑了起来, 说:“我说的是我家的家业, 你误会了。”
江望舒:“……”
他并起腿,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才开口,说:“你打算怎么上位?”
段修泽却要为自己的想法解释一番:“我是觉得我妈年纪大了,她也应该享福了, 所以顺势有这种想法的。”
江望舒目光落到了他脸上, 段修泽对段珑很敬重, 也很亲近,这是他们母子的血缘羁绊,外物不可能轻易斩断。
而江望舒对父母亲情没有概念, 他想不出那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他仔细回忆, 段修泽其实是很有正义感的男生, 纵使出身豪门之家,也没有骄纵之气,初中他们就读的英才中学,是私立的贵族学校,每年学费高昂,校风说好也不算好,说差也不差,里面大多都是富家子弟就读,还有官员子女,但也有家境贫寒的特等生,两个团体泾渭分明,基本上没有交集。
而江望舒进去初始并不好过,富家子弟的圈子他不会融入进去,但段修泽围着他打转,以至于段修泽那个圈子的人也跟他有交集,这就导致了他被特等生团体排斥,当然,江望舒对这些并不在意,段修泽给他筑起了高高的围墙,流言蜚语都很难进入到他耳朵里。
这样想,其实十几岁的段修泽也并非一无是处,他甚至颇受其照拂——不过进入英才本来就非他所愿。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有一个特等生白血病,是段修泽号召全校给对方捐款的,他首当其冲,一个人捐了二十万,其他公子哥也不好意思不捐,几天时间就轻轻松松地捐了几百万,足够那名特等生治病了。
段修泽有这样的号召力,更难得可贵的是,他愿意去做这种事情。
也就是那次,段修泽在特等生中也吃得开,会跟他们说说笑笑,却并非高高在上的关系。
那时候的江望舒也不是不能看见段修泽的优点,只是段修泽在他面前总归与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不一样,江望舒心里只有厌烦。
不过那时候自己也并非没有其他情绪,他羡慕段修泽的潇洒自如,也疑惑为什么段修泽总对自己那般挖苦刻薄,对其他人倒是很宽和,很亲昵。
虽是一起长大的,但到底是不一样的,身份、地位、阅历都像是鸿沟一样摆在他们面前,尤其江望舒还身不由己,是被段珑□□好的工具人,她不愿意当的坏角色会由他来充当,江望舒也做过不少让段修泽生气的事情,有些事说是卑鄙也不为过,段修泽只是挖苦刻薄已经是他家教优良了。
就算江望舒恼火起来揍他
,他也没还过手,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宽厚善良的性格,对他如此,对他亲昵的母亲,自然也是如此。
逃离段珑恐怕也是段修泽能做的最大限度的事情。
更何况现在的段修泽失忆到只有十七岁的程度。
段修泽看江望舒不说话,迟疑了一下,说:“当然,我知道我妈那个性格肯定是不会放权的,她那个性格肯定会逼我结婚了,才会把段家交给我。”
江望舒回过神来,目光落到了段修泽身上,一只手轻轻地托住下巴,“所以你要怎么做?”
段修泽怕他误会,说:“当然,我不可能随随便便和不喜欢的人结婚的。”
江望舒“嗯”了一声。
段修泽与他对视,总觉得他的眼神似乎别有意味,看得他脸上烧得慌,继续道:“我打算逼她退位,我太姥爷很疼我。”
江望舒回忆了一下,说:“我记得太姥爷在国疗养,你确定?”
段修泽说:“他现在身体不错,只要我想,他会给。”
他有些心虚地说:“我妈肯定会生气,但是我也该掌事了,她生气归生气,以后会觉得欣慰的。”
段珑走到这一步其实并不容易,段家没有门第之见,也没有男女之别,所以她轻松地得到了家族的承认————这个前提是段家实在是没有可用的男丁了,在上个世纪,段家的男嗣都很平庸,段珑的父亲和几个兄弟都是如此,要不是这样,老太爷也不可能六十九岁才退休。
而段家没有这方面的规矩,别的股东、甚至其他商业巨鳄对段珑有很大偏见,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们不能容忍女人爬到他们头上,所以段珑上位后总有些阻碍刁难,她倒是一一都化解了,但阴毒凶残的名声是彻底的传了出去。
这点她和其他人做的也没什么区别,仅仅是因为是女人,便被格外盯着,一点点错处都揪出来放大了。
段修泽也不是被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为了继承段家,所以他知道在商场上应该做什么,也能理解段珑在商场上的那些手段,如果是他,他不觉得自己不会跟段珑做一样的事情。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向来如此。
当然,该有的底线也不能轻易失去,这是段修泽的原则。
在这点上,段修泽是理解段珑的,也知道段珑付出的努力。
他决定上位,自然知道段珑会失去什么,但是,段修泽想,段珑本身就是将他往这方面培养的,他只是提早了一段时间,应该也是没有关系的。
段修泽想的很美好,江望舒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凭借他对段珑多年的了解,大致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了。
更何况,他最近知道,段珑是有过前科的。
做过一次,就会做第二次,第三次。
江望舒心里有所准备,所以他并不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但他有点好奇,真的到了那时候,段修泽会怎么做。
江望舒看着段修泽的脸,他还若无所觉,一时有些说不出来的怜惜。
知道段珑做的那些事情,再看现在一无所知的段修泽,反倒觉得有几分珍贵了。
要说原先还期盼他恢复记忆,现在又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的,起码他还是没有任何包袱的未成年。
想到这里,江望舒眸光微微一动,语气柔和了很多,“不着急,既然你要陪我过元旦,就留下吧。”
段修泽一愣,随即不可置信地问:“真的吗?”
江望舒说:“当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