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小虎牙咬破唇瓣，献血顿时涌了出来，却由于牙齿的阻挡，一点一点的渗透着。
　　血液流入口腔，浓稠恶心，铁锈味直冲大脑。
　　楚梵想要辩解，想要否定，想要反驳，毕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照片里的人到底是不是林帆。
　　但令他恼怒的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余尘苑句句属实的话把他钉死在沙发上，揭开他扭曲的内心，让他直视那么不堪的自己。
　　他一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他像个被扒光衣服的人，心里所有的阴暗角落都被人看到了，这一瞬间，他毫无隐私可言。
　　“今天来也不是为了说这件事，最主要的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还打算把这些东西发到网上，甚至还想要卖出去。”
　　到这里，楚梵彻底坐不住了，他嗓子干哑，说起话来就像嗓子里有一口沙一样，堵着出声口。
　　“我没想卖的……”
　　余尘苑勾了一下顾清安的手指，面上无常。
　　看见他这样，楚梵坐不住了，他本来就不是个耐心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暴躁，“凭什么他们可以往上面发东西我不行！？我不也才刚发就被人盯上被迫删除了吗！！凭什么就抓着我不放了！”
　　余尘苑连个眼神都没给他，顾清安踹着茶几，视线冷若冰霜。
　　楚梵现在尤为激不得，他神经紧绷，只差那么一下，轻轻的一下，就断了。
　　而顾清安的眼神，恰是那最后一下。
　　楚帆猛地站起来，狠狠踹着茶几，茶几上面摆放的东西一一掉在了地上他也毫不在意，一双眼睛通红，眼里红血丝蔓延。
　　楚梵这几天就没有睡好过，这么一来，他眼睛里的血丝只会越来越多。
　　顾清安一点都不带怕的。
　　他老早就是个打架能手，现在更是，要是动起手来，倒也算得上是活动。
　　但让他们诧异的是，楚楚仅仅只是发疯，没有真的朝他们动手。
　　半晌后，楚梵抱着头坐回沙发上，衣衫凌乱，满脸疲惫。
　　他小声说着:“小雅还在楼上，我不能把她吓到了。”
　　如今，楚小雅是他保持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顾清安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观察着楚梵的表情，在确定楚梵已经冷静下来的情况下，他问出声:“你知道U盘里还有我初中时候的事情吗？”
　　楚梵抬起头，一脸茫然。
　　“你不知道，那就是他了。”
　　顾清安扯嘴干笑，谁都不希望自己一干二净的出现在别人面前，他也不例外。
　　看了一会楚梵，顾清安起身朝外面走去，临走前留下了一句话:
　　“没有人会一直对你手下留情，事情总有翻车的那天。希望你在新学校过得愉快。”
　　门关上了。
　　楚梵坐在沙发上，揪着自己的头发来回搓，久久都没有动身。
　　……
　　出了门，顾清安拉住余尘苑的衣袖扯了一下，余尘苑看过去，发现顾清安垂着眼，睫毛扑长。
　　“怎么了？”他问。
　　顾清安在心里纠结了一下，一咬牙，说:“我母亲给了我一封信，你可以陪我一起看吗？”
　　看着余尘苑睁大的眼球，顾清安暗骂自己一句，改口道:“是我看，不是你看。”
　　说完又看到余尘苑眨了眨眼睛，似乎又误会了。
　　顾清安抓了抓头发一脚踢在了余尘苑小腿肚上，闷声开口:“你在我旁边待着，我看信。”
　　这回确定余尘苑听明白了。
　　顾清安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后，终究没忍住眼睛往上抬了一下。
　　下一刻，同余尘苑撞上。
　　视线在空中交汇，情愫在心里蔓延。
　　顾清安脸一阵烧烫，他甩开余尘苑快步往前走，把余尘苑甩在身后大几十米远。
　　就这么走了一会后，他又觉得身边少了点什么。
　　别扭极了。
　　顾清安放缓脚步，等着后头的余尘苑，然而他等了一会还是没有等到。
　　心里不爽，还有点火大。
　　顾清安憋了一会，唰地低头转身，往来时路走去。
　　没走多久，他就感到前面多出来个人，熟悉又欠揍的声音悠然而下。
　　“阿清，我就在这呢，哪也不去。”
　　顾清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干净利索的闭上了嘴，并狠狠捶了余尘苑一拳。
　　余尘苑夸张的叫了一声，捂着胳膊就是一通诉苦:“阿清我好疼，你下手太重了，麻烦下次轻一点好吗，我经不住你这么大力。”
　　说完，还委屈地眨了眨眼。
　　“……”
　　沉默一会，顾清安说:“我明白了，你不行。”
　　气氛顿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良久的良久，余尘苑才开口，音调略显艰难:“要不，试试？”
　　顾清安:“？？？”
　　什么？
　　余尘苑沉重点头，“是的，试试。”
　　“只有试试你才能知道我行不行。”
　　顾清安噎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让他怎么说？好像也没话说。
　　余尘苑润唇，舌尖从唇缝中一扫而过，他盯着顾清安红透了的耳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子，低声说:“反正宿舍也没有人，试试……也没有什么的。”


第086章 好黏
　　在余尘苑满嘴跑火车的路途中，他们走到了学校附近的湖泊。
　　余尘苑走在靠近湖的那边，指了指从外面看离他们很近的高层建筑物，开口道:“我们家就在那，离这里很近。”
　　顾清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点头。
　　“是挺近，走路要20多分钟。”
　　余尘苑揽过顾清安，抬着对方的手往家里指，“但是我们可以选择不走路，坐车只需要十分钟，甚至要不了十分钟。”
　　顾清安顿了顿，没忍心补刀。
　　余尘苑说的都是基于没堵车的基础上，一旦堵起车来，那是半小时都到不了的距离。
　　尤其是早晚高峰。
　　不宜出门。
　　顾清安不动声色的拉着余尘苑的衣摆，视线瞥到离他只有三米远的湖面，掌心微微出汗。
　　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移开视线，步伐加快。
　　余尘苑不明所以，一把拉住顾清安的后领，追了上去，“有事吗？突然走这么快？”
　　顾清安压着心里的不悦，音色沉沉:“没有，只是想起宿舍里还有一些东西需要我回去整理。”
　　“这个啊，那就不着急了。”
　　余尘苑把头靠在顾清安的后脑上，轻轻蹭了蹭，“散散步再回去，放松一下。”
　　“在楚梵那边的气还没消下去吧，我能看出来的。”
　　莫名的，顾清安觉得眼眶有点酸。
　　模糊碎片的记忆里，也有人这么和他说过话，那个人用最少的字词，给了他继续前进的动力。
　　顾清安再一次想要恢复记忆，这种感觉强烈到不容忽视，他想要记起曾经，想要把丢失的快乐找回来。
　　‘多去找点能够刺激大脑神经的事情，逼迫自己把事情想起来’
　　沧银的话浮现在脑内，一晃而过。
　　顾清安攥着手心，拽着余尘苑直视对方，眼里暗藏执意，“我们以前都做过什么事？”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余尘苑笑着挑了挑眉，以他对顾清安的了解，应该不会主动提出来问才对。
　　难不成，是开窍了？
　　余尘苑抿唇微笑，左眼下方的痣明显与周围的肤色不符，无端添了几分真诚。
　　“你别不回答我，这很重要。”
　　见他这样，顾清安蹙着眉，不明白余尘苑的脑回路。
　　按理说，他问出这话，余尘苑不应该很快的告诉他，他们之前的事情吗？可这回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吊着他吗？
　　突然，肩头一重，一双骨节分明，指骨好看的手按在了他肩头，顾清安打了个激灵。
　　一不留神骂出了声。
　　999的声音跟个幽灵一样下一秒就响了起来。
　　【宿主留意，再有一次将直接进入惩罚，时间不定。】
　　这绝对不是999想的，实在是因为第二次的惩罚确实是这样。
　　无时间限制，无选择要求，一切全凭运气。
　　顾清安脸上大写的憋屈，黑气场已经透过脸表现了出来。
　　身侧的余尘苑拼尽全力压着嘴角的笑容，不让嘴角扬上去，为此还用手背挡了一下，不过还是被顾清安发现了。
　　顾清安一整个恼住。
　　他骂出来有一半原因都出自余尘苑身上。
　　心里哽塞，他气的一个字都不想往外蹦。
　　“阿清，明天带你去个地方，我们曾经约定过要一起去的地方。”
　　“不去，不想去。”
　　余尘苑这次可不管他什么想法，第二天一早就带着顾清安出了学校。
　　路过k吧门口的时候，他快速往里面扫了一眼，看到霜子趴在柜台上写着东西，边上还放着几本书。
　　目测看来每一本都不薄。
　　他们跑过k吧时，霜子还在认真的记着笔记。
　　余尘苑打了滴，上车后就和司机说明了目的地，是他们曾经去过的游乐园。
　　“去哪里干什么？”
　　余尘苑揉了揉顾清安的脑袋，感受着手底下柔顺的发丝，慢声道:“上次没玩好，再来一次。”
　　顾清安可不相信余尘苑说的话，他要是说没玩好的好，就压根不会再来了，所以只有这个可能，和他的事有关，或者，和他之前的事有关。
　　他去戳了999。
　　“999，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让我快速恢复记忆吗？”
　　999没说话。
　　“999？999你不在吗？”
　　999这才小声的回了一声。
　　“你有办法让我快速恢复记忆吗？”他重复了一遍问题。
　　约莫一分钟后，999出声了。
　　【宿主，余宿主不是说，不急着恢复记忆的吗？他也不在乎你到底有没有那段记忆。】
　　顾清安淡淡出声，瞳孔漆黑，“你错了999。”
　　他仰着头靠在车后垫上，微阖双眼说道:“也许他现在是不在意，但再过一段时间，不仅是他，我也会在意。”
　　“999，我很想记起来，我不想自己的很多事情都从别人的口中提出来，我也想自己拥有这一份回忆。”
　　“哪怕它是不好的。”
　　他在所不惜。
　　听着这番话，999心力交瘁，最后捶了自己的身体一下，磕绊道:
　　【宿主还记得自己是在哪里出车祸的吗？】
　　“……记得。”不可能忘的。
　　【宿主，刺激之间也有强弱的，相同的刺激可能会产生不同的效果。】
　　顾清安眼睫微颤，心里有了答案。
　　来到游乐场，余尘苑第一时间带他去玩了这个游乐场最刺激的项目——720o螺旋式过山车。
　　晃得两个人头晕，下来后差点没站稳。
　　余尘苑掺着顾清安的胳膊，两个人互相架着互相，勉强维持住平衡。
　　过山车的后遗症没办法在第一时间缓过来，他们的头还是晕的，视线中出现的所有东西都是虚的。
　　带着层层重影。
　　顾清安捂着脑袋平复着自己慌乱的心，胸脯微微起伏。
　　“还行吗？接着来？”
　　不知为何，顾清安从这里面听出了一丝丝的挑衅。
　　他不甘示弱，反拽着余尘苑的手就往另一侧的长达十几米高的垂直跳楼机走去。
　　余尘苑喉结剧烈滚动着，还没从过山车的体验中回过神，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很高的，高空游乐项目。
　　没被顾清安抓着的那只手塞进了口袋，好像这样就能把恐慌的情绪一并关起来。
　　眼见跳楼机越来越近，视野全部被游乐设备占据。
　　顾清安是一脸兴致勃勃的。
　　余尘苑收回视线，头一次后悔挑衅了顾清安。
　　谁料顾清安突然转身把他带到了一边的鬼屋门口。
　　因恐高而不断给自己加油鼓气的余尘苑发现，自己不需要升天了。
　　插在兜里的手也慢慢停下了抖动。
　　只有心脏还在咚咚跳。
　　“还好吗？行不行？可以适应黑暗吗？”
　　顾清安很快就调整好状态，准备迎接新的一轮游戏。
　　余尘苑抬起手，朝顾清安比了个OK。
　　出示门票，在门票上面按了小洞，拿回门票，进去。
　　然而仅仅只过了五分钟，他们就从出口处出来了。
　　站在门口的售票员惊悚的摸了把自己的胳膊:“你们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不去出口那边？”
　　顾清安心平气和:“有个披头散发眼睛流血的工作人员一直堵着出口，不让我们出去。”
　　售票人员挠了一下头，表示非常歉意，并说出了十分残忍的话:“首先恭喜两位走到了出口，但也为两位感到可惜。”
　　看着两位少年不解的表情，售票人员微笑着说出了后面一句:“我们今天其实在搞活动，看看是谁这么倒霉被我们工作人员选中，没想到是你们两位。”
　　顾清安:“……”咯吱。
　　余尘苑:“……”咯哒。
　　见情况不对，售票人员急忙补充:“但是！我们绝对没有危害你们的意思，只要你们愿意，还是可以再进去体验一遍，并且，送你们两张游玩票。”
　　“有了这张票，就可以随意玩游乐园的任何一个项目，还不收费，当你们回家的时候，就可以去售票口，退换money！”
　　“所以两位少年，你们，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