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得学校那些中年领导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万总抽什么风。
时温和万重为的婚姻知道的人并不多,离婚更是隐秘,因此很多人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万重为接连几年都给孙光暮的实验室投资,大家只以为他和孙教授有私交。
演讲结束后,校长热情邀请万重为一起吃饭,地方都备好了,就在学校对面的一家高档酒店。
万重为很客气地致谢,又恭敬地走到孙光暮身边问:“老师,您一起去吗?”
校长在一旁给孙光暮使眼色。孙光暮接收到了,但态度有点别扭,冷着脸说:“去。”
他得给校长面子,明年的课题立项还得校长批呢!
万重为看孙光暮松了口,明显开心起来,又问:“能叫着阿温一起吗?”
孙光暮还没说什么,校长已经忙不迭说“好”。
这一来一往,灵透的人已经看出来,这三人的食物链布局上,顶端是孙老师,下面是时温,万重为垫底。至于为什么形成这样的排列,那就值得推敲了。
酒桌上,万重为主动坐在孙光暮下首,拒绝了校领导请他坐主宾的提议,并且很谦虚地说自己也是孙老师的学生,一直受孙老师教诲,有老师在,这个位置自己是说什么都不敢坐的。
校长立刻眼疾手快把孙光暮请到主宾位置,万重为便紧挨着孙老师坐下。
时温下了演讲台,收拾了一下,才接到孙光暮的电话,让他来对面酒店吃饭。他不大喜欢这种应酬,况且还有万重为在,但孙老师和校长都给他打了电话,他只好磨磨蹭蹭往酒店走,妄图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等大家都落了座,有个校领导挤到万重为右手边的位置,刚要坐下,就被万重为客气地制止了:“不好意思王董,这里有人了。”
他左手边是孙光暮,右手边给谁留的位置一目了然。那人立刻心领神会,尴尬地给自己解围:“哎呀,忘了小时要来,罪过罪过。”
万重为看看手表,站起来说了一句:“失陪一下,我去酒店门口接接他。”
说完便走,也不管身后众人诧异的眼光。
万重为一走,房间里校长立刻八卦地问孙光暮:“小时是万总什么人啊,万总竟然亲自去门口接人。”
孙光暮翻个白眼:“我有三个项目待批,你给我插个队,我就告诉你。”
五分钟后,万重为带着时温进了房间。寒暄之后便开始起菜。
万重为不闲着,给孙光暮夹菜,给时温剥笋,给校领导敬酒,给时温倒茶,给众人答疑,给时温添汤。
这家酒店有一道招牌菜石耳母鸡汤,汤鲜浓郁,要小火慢炖三个小时才能出锅。时温盛了满满一碗,不动声色推到万重为面前。
一顿饭下来,万重为没吃几口。应酬本就这样,再加上这一场还有孙光暮在,万重为是紧张的。
只是这紧张,除了时温没人能看出来。
——万重为几乎时刻关注着孙光暮的动静。孙光暮说的每句话,万重为都会接;孙光暮每次直起身子,万重为都能立刻预判出他是要拿纸巾还是要拿牙签,或者单纯就是坐得时间久了腰有点酸;孙光暮跟校领导说到一些课题需要支持的时候,万重为会立刻有意无意地帮着说话,诸如此类。
爱屋及乌,大抵如此。
想要复婚,也得过老师这一关。
时温用手指敲敲汤碗,低声说:“好好吃饭。”
万重为握着勺子的手很紧,他需要深呼吸两次,才能压下心头的情绪,慢慢低头把那一碗汤喝干净。
他很怕。
怕自己无论做什么都会让时温想起来那些不好的回忆,怕自己做的那些事不能得到时温身边人的原谅,怕时温在更广阔的天空里飞得太高太远再也不想落地。
他太怕了。
尤其是看到时温站在人群之上,在自己领域里发光发亮,侃侃而谈他完全听不懂的学术界别,迎来众多年轻人的追捧和资深专业人士的赞誉。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个臭赚钱的机器。一点也配不上这么好的时温。
但是时温看懂了。时温没有嫌弃他。
甚至还给了他一碗鸡汤。
所有的感情,大概都凝缩在“好好吃饭”那四个字里。
万重为一颗心突然就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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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大家在酒店门口寒暄道别。
孙光暮跟时温说:“走,今晚去老师那里住一晚,你师娘想你了。”
时温点点头,亲亲热热挎上孙光暮胳膊:“走。”
万重为在后面跟了两步,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孙光暮回头看看那个让自己不甚满意的人,跟时温说:“跟他说一声吧,别让他记挂着。”
时温两三步跑回来,冲万重为扬起个笑脸来:“你先回去吧,我今天去老师家里住。”然后想了想又说,“不用担心,好好休息。”
“明天一起吃饭?”万重为说,“我明天中午来学校找你,好吗?”
时温跑远了,背对着他挥挥手,远远传来一句:“明天要吃麻辣米线!”
万重为站在原地,笑得眼眶都红了,等时温走远了,才轻轻回了一句:“好,明天吃麻辣米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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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完结吧,写甜文好难。
第74章 男孩(完结章)
结束了忙碌的平洲之行,时温回到M国,又开始了两点一线的生活。
他每天独自上下班,独自吃饭,周末也不用预约高压氧了,恢复到以前那种简单到极致的生活模式。但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按理说,没有万重为,他应该更清净才对。
但显然不是。
他开始百无聊赖,无端端望着某处发呆,吃饭也不香了。
万重为本来和他定了同天的返程机票,可万源临时出了点状况,外地的一家分公司出了个不大不小的事故,必须万重为亲自去处理。
他只好临时改签,飞去了另一个间隔十万八千里的城市。
这一去就是一个月。
他们没说过复合或者重新在一起的话,都很有默契地继续保持着“炮友”关系。至于转不转正的问题,万重为不敢问,时温更不会主动提。
他们有时候会通视频,但大部分时间都是万重为给他留言。两人隔着近十个小时的时差,每次都视频不太现实。
万重为忙得脚不沾地,从分公司回来之后又被万源的一个项目绊住手脚。之前万重为偷的那些懒仿佛集中反扑回来,让他一点空隙都没有。
他们俩的聊天记录仅限于一些生活琐事,例如吃了吗、吃的什么、睡得好不好之类的,时温从不问万重为什么时候忙完,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人都是有些傲娇的,时温当然也不例外。
——谁先问谁就输了。
但万重为不管这些,他每次都汇报自己的工作进展,说自己大概还有几天就忙完了,然后自己在加班加点处理工作,一旦处理完立刻买机票飞过去。
对此,时温通常不做回应,但视频的时候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开心做不了假。
他是盼着万重为回来的。
看他笑,万重为就也笑。两个人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就相对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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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这天,时温不想去图书馆,便出来闲逛。
万重为两天没联系他了,没有留言,也没有视频,估计还在忙。
时温出了门,背个双肩包,溜溜达达闲适得很。从门前大街左拐,走不远有个街心广场。远远的,他听见有人在弹吉他。
周围聚了三三两两的人,有的在听音乐,有的在逗鸽子。
时温站定了,听出来这人弹的曲子是一首中文歌,叫什么来着,他脑子里搜索一番,哦,想起来了,是《男孩》。
歌词简单直白,调子缠绵忧伤。
曾经意外,他和他相爱
在不会犹豫的时代
以为明白
所以爱得痛快
一双手紧紧放不开
心中的执着与未来
忘不了,你的爱
但结局难更改
……
你的关怀,一直随身携带
无人的地方再打开
想问你现在
是否忧伤不再
像躺在阳光下的海
像用心涂抹的色彩
让你微笑起来,勇敢起来
……
浅浅的吟唱最能打动人心,有故事的歌手总会让人沉浸其中。
那人一曲唱完,收了吉他,向时温走过来。
他竟然会唱歌?这是时温最开始的念头,然而转念一想,怎么可能不会呢?毕竟他出生在一个音乐世家。如果没有后来的饱经世变,他很有可能和自己母亲一样,成为一个生活简单却惹人注目的音乐家。
万重为穿着一件米色风衣,平时总整齐拢住的头发松散地遮住额头,脱去了金装玉裹的西装和身份,和走在这个街头的其他异国游客一样,自由而随行地走到哪里是哪里,身上带着旅途和岁月的一点沧桑。
他把吉他背在身后,竟然和这个街头其他艺人一样,一点也不违和。
春风拂面,时温心里泛起绿莹莹的暖,不知不觉间,又一个冬天过去了。
万重为在他跟前站定,微笑着看他。
“以前的万重为,再如何弥补也不能抵消罪孽和伤害,以前的时温,没有原谅的理由,也没有停在原地等待的必要。”万重为说,“所以,我从没想过要和你重新开始。”
“今天,我们在街头第一次遇见,我在唱歌,你在散步。
然后我问你叫什么名字,你问我是哪里人,来玩还是来工作。
我们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我们约着一起去吃这里最有特色的牛肉和熏鱼,你请客,说自己还要在这里学习工作很久,所以你是地主。
我出差结束回国之前,我们已经相约吃过三次饭,看过两场电影,听过一次音乐会。
在去机场的路上,我跟你表白,告诉你早在街头见你第一面时已经一见钟情,想要余生和你一起度过。你愿意吗?”
时温笑了好久,才忍住眼泪不掉下来。
万重为给他讲了他们的另一种可能,给了他一段完美到令人嫉妒的相遇。
等时温笑够了,终于冷静下来,万重为又说:
“你说愿意。”
“人生的路很长,我们因为彼此努力过得更好。我们会经历挫折、悲伤、病痛,也会有争吵、误会和失落,但是大部分时光里,我们相互扶持、彼此爱慕、灵魂交融、忠贞不渝。直到最后的墓碑上,刻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还要写上一句话:
这里埋着我和我最爱的老头儿。”
他们站在那里,没人注意他们,四周人来人往,各有各的故事。
万重为说:“你好,我叫景重为。景色的景,‘男儿重义气何用钱刀为’的重为。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时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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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啦,感谢大家,看文快乐哦。随后更隔壁文《两意》。
玫瑰大概会有一到两个番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