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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两天,张宇扬也要走了,他比我提前回美国,我们俩一个在洛城,一个在金山,虽说在一个州,但车程也不短,又有缘份又没缘份的。
临走时,他问我,“你房子租好了吗?”
我点点头,“算是吧。”
“还是合租吗?”
“不是,”我告诉他,“以后要一个人住了。”
金山整租房子很贵,房租是我一个月工资的百分之六十以上,但我无所谓了,我没攒钱的习惯,能尽量活得舒服点是一点儿。再者说,我觉得自己再和同性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会很奇怪。
张宇扬深深望我一眼,“那有事儿还是找我啊。”
“嗯。”我拍拍他的肩膀,“会的。”
眼看着我回美的时间日日逼近,陈柏这个大忙人终于空下来时间约我,地点在B大的羽毛球馆。
我身体还没好全,打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地难受,喊了停。我们俩坐到旁边的休息区,喝着水聊天,“今天状态不好?”他问我。
“呃……”我灌了两口水,如实告诉他,“前几天中暑了,估计还没好利索。”
“你不早说!”陈柏捶我一下,“走走走,找个地儿吃饭去吧。”
“别啊,场地费都交了,等着我给你找人。”我目光向远处打量,印象里这个体育馆有对外的培训项目,找不到教练,找个学员总不是难事吧?
很快,我找到了目标,一个浑身肌肉的小帅哥落了单,在场边当记分员。我冲陈柏扬扬下巴,“就那个,你去问问,肯定乐意和你打。”
“不去。”陈柏果断地拒绝了我的提议。
也是,让陈柏这种社交困难的人去打交道,是件难事,只好我亲自出马了。我叹了口气,从座位上起身,走过去,单刀直入道,“同学你好……”
在我的帮助下,这位同学和陈柏打起了羽毛球。
陈柏技术不差,但还是被他杀了个片甲不留。我本来还低头看手机,目光却逐渐被他漂亮的杀球姿势所吸引,目不转睛地观起赛来。
精彩时刻如流水般匆匆而过,场地负责人过来提醒我们时间到了。
男孩意犹未尽地停下来手中的拍子,在陈柏去买水的间隙,问我道,“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下次有机会的时候,再约。”
他体育运动过后的脸红得有些不正常,我有点担心地盯着他,说了声,“好”。把陈柏的联系方式告诉了他,又道,“这是我朋友的,不过他平时挺忙的,但是你周末可以找找他。”
他明亮的眼神黯了黯,“你不来了吗?”
“我?”我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略带尴尬道,“我不怎么住在什海……”
想来想还是想一章都写完,所以明天一起发啦,我会早点的!
第56章
陈柏回来的时候,男孩已经离开了,他举着两瓶脉动,一脸困惑地问我,“人呢?”
我云淡风轻地搪塞,“估计还有事儿吧,先走了。”
陈柏没再过问,收拾东西的间歇,他被公司的一通电话急匆匆地喊走。我宽容地挥了挥手放人,等他走后才慢腾腾地背起羽毛球拍往外走,走出体育馆大门时,正赶上一阵突然袭击的雷阵雨。
什海的夏日天气一向如此,雨说来就来,有时候太阳还出着,就匆匆忙忙地降下一阵倾盆大雨。我躲在体育馆的屋檐下等了会儿,依然没有雨停的架势,身旁忽然有人拍了拍我,我转头看去,是刚刚和我们一起打球的男孩儿。
“一起吧。”他很友好地向我分享了他的雨伞。
面对他出于善意的正常帮助,我如果再拒绝就显得有些刻意和伤人了,说了句“谢谢”便钻进了伞底。
本来只是件稀松平常的乐于助人事件,可这伞的花色却是不太平常的彩虹样式。不知道是不是我在国外待久了,看到这样的花色总是有点敏感。如注版的雨声打在伞面上,男孩很照顾人地又将伞往我这边移了移,无袖的运动衣让他饱满的还充着血的肌肉一览无余,贴在我的肩头散发着青春的雄性气息。
为了阻止气氛越变越尴尬,下楼梯时,我随口挑起了个话题,“你是B大的学生?”
其实我早已看到他的运动包上很大的学校logo,看起来像是校运动队的体育生。
“是。”他朝我灿烂地笑了笑,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开学上大二,你呢?”
看他一副把我当同龄人的样子,我稍微调侃了一句,“那你得叫我学长了,我都毕业两年了。”
“噢,”他的失落十分显然,“那你为什么不留在什海工作?”
我正欲向他解释之时,忽而看到体育馆旁边的停车处停了一辆十分眼熟的车子。不怪我眼睛太尖,同样的型号,同样的颜色,这车我少说也在波城坐了一百次了吧。
我的心刹那间被拴紧了,难道严凛也在?可是球场里并没看见他人啊……我歪着头回望了一眼球馆的方向,恍然想起来学校的体育馆上面是球场,地下还有个游泳馆。
我停住了脚步,旁边的男孩也跟着我一顿。
但凡是严凛可能出现的地方,我对寻找他这件事简直是出于本能的条件反射。此时也是,丢下一句“你先走吧,我下去找个人!”便不顾伞外是如何的瓢泼雨势,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地下一层。
和上面人满为患的球场相反,游泳馆的人并不多,我隔着透明的玻璃找了找,没发现疑似严凛的身影。
我不死心,总觉得外面那辆车就是他的,直觉告诉我他肯定在离我很近的地方,交了20块钱进了更衣室。更衣柜前绕了一圈,严凛没找到,倒看到了几个过去的老师,一如既往地热衷于谈论时政,甚至不放过穿衣服的时间,当然,他们没认出来我。
再往里走到淋浴区,水声,喧哗声,笑骂声混在一起,雾蒙蒙的水蒸气萦绕在眼前。我一个穿戴整齐的人进到充满白花花肉/体的地方,一个个隔间地找人,引发了大家的侧目关注。
我垂下头,深感自己的行为有些猥琐和过分。
“喂!”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形从身后闯进视线,不无惊讶地端详了我一番后道,“还真是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肖睿边说边摘下泳帽,冲我甩着满头的水滴,活生生如一只刚上岸的河马。
“我……”我找不到好的托辞,再抬头发现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披着浴巾的人,也正是我要找的人。
严凛和他一样浑身淌着水,紧实的肌肉在浴巾底下若隐若现,湿漉漉的头发被他一把撩到额后,俊美的五官全然露出后更加充满诱惑力,似乎也不计较那天在医院的不欢而散了,心平气和地看向我,没问什么多余的问题。
见我愣着不回答,肖睿拧着眉毛,语气加重了几分,“问你话呢,怎么找来的?”
“和朋友打球,出来的时候看到车了。”
肖睿大概不信真的会这么巧,又要张口,被严凛拦了一下,“头发怎么湿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后知后觉地,“……下雨了。”
“……”严凛无语地沉默了几秒,把我往淋浴间外带,“外面有吹风机,吹干了等我。”
我乖乖吹干了头发,坐在大厅等了十几分钟,严凛一个人出来了。
“肖睿呢?”
“他说要再游一会儿。”
“好,”我心里一阵窃喜,拉住严凛,“那等等再出去吧,外头雨还挺大的。”
上学的时候,我们没有这样的机会坐在一起,他更不可能说出来“等我”这样的话,和他在一座学校里,已经是我特别幸运的事情。
可是那时,我们是平等的,我从来没有过卑微的情绪,因为我们在一起念书,学一样的课程,被同样的老师批改同样的试卷,偶尔还会在食堂点到相同的菜品……他是遥不可及又近在身边的人。
现在却越不是这么一回事儿了……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距离越差越远?或许是美国吧,他吵架时的气话我还记得,他说洛斯利就是一所二流大学,他说的没错,我不该因为实话而伤神,然而,人总不能真的做到对这些身外之事感到无所谓。
一种恐惧感攫住我,不够优秀的人终将被淘汰,我活得这么随心所欲,某一天严凛必定要对我的平凡而感到腻烦。
“走了。”严凛轻拍了下我的手背,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雨停了吗?”我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嗯。”严凛起身,“听不到雨声了。”
我竖起耳朵一听,是真的没有了。
走出游泳馆,他无意地问,“刚在想什么?”
“唔……”我沉吟了一下,答道,“想自己大学的时候为什么没想到来游泳馆找你。”
我是随口胡编乱造的玩笑话,严凛却认认真真想了半天,告诉我,“我上学的时候也没来过。”
台阶在琐碎的闲聊中迈上了最后一阶,雨停是停了,但我却无比错愕地发现那个男孩居然还站在原地撑着伞等我。
我匆匆走过去,难掩震惊,“你没走?!”
他乖顺地看着我,“怕你出来的时候没伞。”他眼睫毛动了动,望向我身后,“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面对他清澈见底的目光,我顿时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直白的真心总有打动人心底柔软之处的力量。
“现在可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了吗?”他还是很腼腆的样子,但是语气里透着一股倔强的执着。
我感到棘手无比,最后咬咬牙身忽略掉身后那道灼人的目光,将自己的号码告诉了他。
等到男孩走远了,我才敢转过身看严凛。他没什么话,黑沉的眼眸盯着我一动不动。
为了避免他之后再翻旧账,我干干地笑了两声,提前为自己开脱,“打球认识的朋友。”
严凛眼里闪过一丝隐忍的火,随即又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和我说什么?”
“……”
“开车来的么?”他趾高气扬地摆着脸问。
我心领神会,接着他的话说,“没,方便送我一趟吗?”
——没什么被拒绝的可能。
上了车,我更发现这里面和波城那辆一模一样,忍不住问,“你把车运回来了?”
“没有。”严凛从中间的扶手箱中拿出来一包曲奇饼干,“买了辆一样的。”
严凛吃零食的时候不多见,我无话可说,安安静静地看他吃东西,想到游完泳应该是会很饿,便试着问了句,“一起吃个饭吗?”
严凛头轻抬了下,我知道这是他同意的意思,立马问下去,“想吃什么?”
“随便。”
我脑子一抽,提议道,“要不去我家?”我很久没做饭了,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吃的惯。
严凛明显意外起来,不可思议地转头看我一眼,我脸一热,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在暗示什么一样。
我不说话了,过了会儿发现路已经是回家的方向。
到家时,正值傍晚,小区里来来往往不乏饭后遛弯儿的人,我一个没注意看,在单元门口遇上了下楼遛狗的王阿姨。
她一眼认出来我,“呦,这不是小夏吗?”
我露出乖巧的应付长辈的笑,“是我,阿姨,好久不见啊。”
她细细地把我从头打量到脚,笑容满面着,“你这孩子,越长越好看了。”
“谢谢阿姨。”我礼貌地道谢。
谈话本该到这里就友好地结束,但是,
王阿姨带着不小的遗憾道:“小夏,前两天阿姨给你介绍的女孩儿,听你妈说,你不喜欢啊?”
我脑袋嗡得一下炸了,她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姨,阿姨。”我连连和她解释,“不是我不喜欢,您看我这就又要去美国了,跨国恋也不现实是吧……”
“啊?”王阿姨一脸诧异,“你又要走啊,这你妈可没和我说,还去念书吗?”
“不读书了,去那边工作。”
“哦哦。”她看我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挺好挺好!”
等到了电梯间,我才有功夫瞄了瞄严凛,他站在角落里,偏着头看手机,仿佛刚刚发生的谈话与他无关。
我拿肩膀撞了撞他,“不至于这也生气吧?”
严凛面无表情,用一根手指头把我推开,果然又开始发脾气了。
这样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进了家门,我熬不住他,边在厨房洗手边缓和气氛,“想吃什么?”
严凛一声不吭地凑过来,站在我旁边,一双眼犀利地像个审犯人的警官,“你一个人住?”
“我爸妈平时住医院那边。”我关了水龙头,补充了一下,“他俩都是医生。”
“周末也不回来?”
我不解地望他,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医生这种职业,哪里有休息可说,这不应该是社会常识吗?
我思忖了一下,答道,“可能回,可能不回吧。——你问这个干什么?”
“一会儿回来了怎么办?”严凛忽然变身为十万个为什么,问题一个接一个。
我逐渐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失笑道,“放心,就算他们回来了,我也不会要你藏起来的,怎么敢让我们大少爷受这种委屈?”
我心情不错,勾了勾他下巴,轻声说道,“他们知道的。”
严凛两条长臂一展,把我圈在水池和他的胸膛之间,眼眸明了又黯,深邃的像是要把我吞下去一样,逼问道,“知道什么?”
我轻咳了下,别过头不怎么好意思地开口,“大学时没送出去的那些东西,放在家里被他们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