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要接受这个offer的话,那护照怎么办,签证怎么办,怎么和家里说,以及,怎么和严凛说?这些与之而来的事情,一件比一件麻烦,一件比一件头疼。
张宇扬发来的航班信息短暂地将我从这些迫在眉睫的烦忧中拉回来,比起父母和严凛,他倒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我决定明天还猫的时候好好和他探讨一下。
住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贫嘴贫习惯了,这么久没和他聊天还真有些不适应。
航班是晚上九点到的,我过了十分钟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直接来停车场。
“你来接我了?”张宇扬不但不感谢,语气里还透露着惊恐。
“昂,赶紧下来的,超时了你交停车费啊。”
张宇扬或许真的很心疼那几块钱,不到一刻钟我就看到了他拎着个大箱子急匆匆地找车。
“这里!”我从车窗里探出一只胳膊,喊道。
拉杆箱的轮子声迅速逼近,张宇扬没管我敞开着的后备箱,直接走到窗户边,弯下/身问我,“就你一个人?”
看他眼睛止不住往车里面瞟,我明白过来,笑道,“当然就我,严凛去加州有事儿——我说,你不至于是害怕他吧?”
张宇扬没搭理我的话,把箱子塞进了后备箱,颇为自得地上了后座,对我说了声,“走吧。”
“操,我是你司机啊?”我边启动车,边回头骂他,看到他已经从笼子里把猫抱了出来。
我皱皱眉,“小心掉毛,这可不是我的车啊。”他就算和我随便惯了,也多多少少要忌惮严凛吧。
张宇扬“切”了一声,马上反驳,“人家可比你有爱心多了,才不会嫌弃我们Lily。”
他不提还好,提到这个,我就很来气。
我抿嘴不语,张宇扬却还在继续讲,“我看他那么喜欢猫,你们不考虑养一只吗?”
我抽抽嘴角,“你不要自己养了这种麻烦的东西还来怂恿别人。”
“我才没怂恿,”张宇扬矢口否认,“是他自己来问我在哪儿买的。”
“什么?!”我一脚恨不得踩爆油门,忍了又忍,最后咬牙切齿地问,“那你告诉他了吗?”
“我怎么告诉他啊。”张宇扬咯咯乐起来,“都说了是我捡来的猫。”
“……”一阵沉默后,我渐渐恢复了正常人的思考能力,疑惑道,“他还和你有联系?”
这太不寻常了,严凛是不怎么加人的。
“上次DC枪击案的时候加的微信,问我能不能联系到你。”他说着说着又补充,“是江飒推的。”
“知道了。”我无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在我没看到的地方,严凛做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我一直觉得他不了解我,可生活中的点点细节又都告诉我他对我的熟悉程度并非两三个月恋爱能积累起来的。
那晚我没真的按亮灯问他,因为心里还是不信,怕自作多情,也怕无言以对。如果真的如他所说“一直喜欢。”那过去的时间里,他又是怀着何种心情看待我?又为什么要重重否定,丝毫不给机会?这些我想不通的事情都和我还无法开口的面试通知一样憋着嘴里,埋在心底。
ps:sorry大家,这几天有时差,所以会晚些,大概也就这会儿吧。。明天休息哈。
我写着写着今天的,想起来上次时区打错了,是西八区西八区西八区。。。。。
第38章
转眼已经下了机场高速,我想起还有正事要与张宇扬聊,稳了稳心神挑起话题问他,“面试得如何?”
张宇扬专心致志在撸猫,没有认真回答我的意思,无可无不可地说,“凑合,有家洛城的软件公司可能可以。”
“什么叫‘可能可以’?说点儿靠谱的。”我道。
“offer给是给了,就是签证类型还在谈。”他说。
听这语气,应该是稳了,我不再拘束,可又头一次发现连和张宇扬开口都这么费劲,想了很多委婉的话后仍支吾着说,“我……我好像也有一个工作机会。”
“啊??”张宇扬如我所料地惊诧,“你怎么现在才说?面试了吗?在哪个州?”
面对他的几连问,我选择性答道,“面试就在波城,工作是去迈城。”
“迈城?”张宇扬的音量陡然高了一个八度,“那是什么鬼地方,有亚洲人吗?你小心是被骗了。”
我简短地和他说了一下来龙去脉,他还是一脸不大相信的意思,最后问我,“他们同意给你办签证了?”
“还没,我还没收到确认的邮件呢。”
“那你跟我这儿说半天。”
“……”
“总之我告诉你啊。”张宇扬给我分享他的求职经验,“一个公司如果诚心想要招你,会主动给咱们这种留学生提供H类签证,他要是给你搞别的,就说明随时有鸽掉你的风险!”
“什么叫H类?”我只知道分留学签证和工作签证,还不知道这东西按字母排等级。
“简单来说,H类代表着我们现在能获得的最稳定的身份类型,等于上了个‘工作保险’,公司不敢随便克扣你,你也能享受和其他人一样的待遇,而且一次管六年,之后转绿卡也方便,拿了绿卡,不就一劳永逸了嘛。”
张宇扬随即补充,“不过这种签证名额可是要先抽签的,运气差点儿的,想给你办都没辙。”
我听得云里雾里,嘴上说懂了,脑子里还是乱成浆糊,打算回家再上谷歌研究一番。
“你真要去吗?”张宇扬又问。
“不知道。”我自己也拿不准主意,“等offer下来再说吧。”
送完他回家的路上,我还在琢磨签证,这种麻烦事儿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张宇扬的话很大程度上劝退了我心里燃起的星星之火。
两天之后,严凛也回来了。
航班号他早给过我,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没说自己要去接他,掐着降落的时间到了机场。
波城天气不佳,早春的雨带着透骨的冷意,我下车去机场里的咖啡店买了杯热巧,走回来的路上严凛给我发来两个字,“到了”。
正欲回电话时,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眼熟的魁伟身影。
“肖睿?”我下意识地喊了出来。
那人应声回头,看到我先是惊了惊,而后灭了烟头朝我走过来,皱着眉问,“你也是来接严凛的?”
“呃……”我缓缓点了点头,心里知道这是撞上了。
肖睿眉头越皱越深,不悦道,“他怎么回事儿,跟我说有事要讲,又把你喊来。”
“不是不是,”我慌忙解释,“我没和他说来接他……你们有事儿说事儿,不用管我,我先走了。”
“得了。”肖睿意味不明地“哼”了声,“你千万别走,到时候回去又告状说是我让你走的,我可担不起这罪名。”
我瞬间哭笑不得,原来在他心里我是个天天告状的小人。
“我不会说的,他找你来肯定是急着和你聊工作,我回家等他就是了。”
“那……”肖睿刚说一个字,他手机也跟着振起来,掏出来的屏幕上闪烁的是简简单单一个“严”字。
“喂。”他当着我的面接了起来。
“在C20口,你从直梯出来就是,我在吸烟区这里。”肖睿告知完方位,握着手机看看我,又说,“看见了个熟人。”
我瞪大了眼睛,朝他拼命摆摆手。
肖睿对我的抗拒视若无睹,还在极力挑起电话那端的人的好奇心。
“当然关你的事儿。”肖睿语气亢奋,我猜是对面严凛又说出类似“与我何干”的冷漠言语。
“过来你就知道了。”他发出看好戏般的笑声。
挂了电话,他冲我直白道,“让他下来自己选吧,看看跟我走还是跟你走。”
“你可真够无聊的。”我已是无语至极。
接下来的几分钟可以称得上是我人生最缓慢的时刻。
以为肖睿会问很多问题,但他既不说话,也不挑事儿,这种相安无事的做派却让空气更加凝固。
尴尬了一会儿后,他终归难改多管闲事儿的本质,问我,“开严凛车来的?
“昂。”我本不想解释,又想起过往他对我的那些误解,多嘴说了句,“他给我留了钥匙,允许我开的。”
肖睿斜看了我一眼,并未就这个问题发表意见,扬扬下巴说,“人来了。”
有了多事之人的提前预告,我的惊喜计划自然是无“惊”也无“喜”了,严凛神色如常,走过来直接问,“停哪儿了。”这话是冲着我的。
肖睿明显脸色变了变,“你不是有重要的事儿要和我说?”他重音落在“重要”二字上,提醒着严凛还有要事商量,不能一下飞机就与我厮混到一起。
“是啊,我自己回去吧。”我也不想耽误他们的事情,劝阻道。
“今天太晚了。”严凛还是一意孤行要跟我走,“明天再说吧,我先把文件发你。”这次话是对着肖睿讲的。
我再不喜欢肖睿,也不能成心耽误他的时间,硬着头皮提议,“要不……你们回家说吧。”
“可以。”严凛一锤定音,转头问肖睿,“去我家吧。”他说话加不加语气词区别不大,都像是发号施令。
肖睿还没来得及选择接受与否,严凛就又在同我讲话,“走吧。”
离开肖睿视线的第一秒,严凛熟稔地握住我手,低声问,“怎么想到要来?”
“想你了。”
他对这个答案显然非常满意,旁若无人地执起我的手吻了吻。
我脸都红了,这是在外面,停车场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就算是西方国家,也对同/性恋人没那么高的接受度。
“你别这样。”我象征性挣了挣,又口是心非着指责,“你刚干吗让人家白跑一趟。”
“那让你白跑一趟吗?”严凛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作为双重标准的受益人我很难说自己不是心花怒放。
上了车,他很是新鲜地一直盯着我,问道,“什么时候学的开车?”
“高考完就学了——你呢?”我也问他。
“16岁学的。”严凛说,“那我可以信任你的技术吧,好困,先睡会儿。”
我细看了一眼他的脸,果然又瘦了,眼底也有血丝。他就是这样,忙起来既不吃饭也不睡觉的。
“飞机上没睡吗?”
“没,坐的经济舱,旁边有婴儿哭。”
我放了首轻音乐,伴着窗外的雨声,他睡得很沉,到家的时候,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
可走到家门口,密码锁却按不开了,我试了几遍,屏幕都没亮。
“别试了,没电了。”严凛阻止了我要继续按的手。
“不会吧?家里一直有电啊。”
“门锁靠的是电池板,和家里的电路不是一条线。”严凛耐心地给我讲解最初级的物理知识,“我给过肖睿备用钥匙,等他一会儿来开吧。”
我松了口气,庆幸今天让肖睿也过来了。
等他上来的时候,看着我和严凛,不免好笑地问,“两位新人这是在门口迎接我?”
“密码锁没电了。”严凛说。
肖睿“哦”了声,问,“找开锁公司了吗?”
“我给过你备用钥匙吧。”
“我难道天天揣着你家钥匙吗?”肖睿表情复杂。
这下我们谁也不说话了,几秒后,严凛突然向他正正经经道了个歉,“对不起”,又说,“我去12层取吧。”
12层是24小时营业的物业层,有备用的钥匙或者电池板。
等严凛下了楼,肖睿靠在门上,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对我道,“总听人说两口子会越来越像,今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了。”
我窘迫到也低头和他说了句“对不起”。
严凛拿了备用的钥匙上来开了门,他们很快在客厅攀谈起来,言辞里除了“金山”、“加州”这些地名外,还有完全超出我专业领域的“期权交易”和“市盈率”。
我听不懂,也不想参与,兀自进了房间准备休息。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水特别烫,一个澡洗得我胸闷气短,皮肤都发红,不得不出来拿瓶冰水缓解燥热。
客厅的沙发离冰箱门很有一段距离,但是严凛还是能在谈话间隙捕捉到我的一举一动,隔着几米说,“喝常温的。”
我讪讪看过去,正迎上肖睿投射过来的带着些调侃和嘲笑的目光。
我不愿被他看扁,不顾严凛的“要求”,硬气地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出来。
还没走到卧室,看到严凛起了身,幽幽喊了我名字,“夏优。”
这个腔调,给我种高中在课上看漫画被老师点名的感觉。
但喝一瓶冰水并不是罪过,我也早已不是16、7的待管教青少年。
我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无言的举动意味着我今天还就偏要喝了。
肖睿这种时候倒起了点作用,连声打破了我们间僵硬的局面,“刚说哪儿了,我还没太懂你意思呢……”
严凛在朋友面前不能失态,重新坐了下去,继续对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跟肖睿讲天书。
我心满意足地躺回床上,可在五分钟后听到了大门关上的声音。本能告诉我事情走向不妙,迅速关了灯装睡。
闭上眼的一刻,卧室的门也开了。
门外照进来的光线让我的眼皮很不舒服,但还是咬紧牙关、紧闭双眼,竭力地模仿睡眠时的呼吸声。
然而马上就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