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突然,他老早就想退了……”不得已褚楚又把凌遇退赛的原因复述了一遍。
贺初棠听完整个愣住。
那天在餐厅遇到凌辰,凌遇害怕的躲到了他的桌下,对他说凌家的人要抓他回去商业联姻,当时他是信的,但后来他给凌辰打电话,凌辰说凌家没有凌遇这个人,他才认为是凌遇骗了自己。
可如果凌遇说的是假的,那他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想着要退赛?
而那晚在酒店发生的荒唐一夜……难道是他弄错了?
贺初棠站了起来,对三位练习生道:“这件事你们先保密,谁也不要说,节目组那边我会处理好,你们先过去录节目。”
褚楚担忧:“那凌遇还会回来吗?”
贺初棠晦暗的眸底笼上一层怒火:“他跑不了。”
褚楚还想说点什么,连诗厚勾住他的手臂:“行了,有贺哥出手,弟弟跑不掉,咱们先过去录节目吧。”
褚楚不再多说什么,随手拉上岑逍遥,三个人离开了休息室。
贺初棠扭头对葛姐吩咐:“葛姐,麻烦你去跟导演说一声,凌遇身体不舒服无法录制今天的节目,让他们找个人帮顶一下。”
“好。”葛姐应了声,立即动身去办事。
贺初棠接着对助理小陶道:“小陶,你马上查17号晚上世纪酒店的晚宴监控,我要知道是谁给我下的药。”
小陶会意,马上拿手机来打电话。
贺初棠也拿起了手机,给鹤先山庄门卫处打去电话:“今天早上有没有练习生从正门走出去?”
-“没有啊,不过两个小时之前有个练习生闯进了后山,到现在也没出来,我们也是刚刚发现的,刚想跟您说这件事。”
“后山……”贺初棠瞳孔地震,“把监控发给我。”
“是!”
挂掉电话,门卫处很快发了一张监控截图过来。
尽管监控拍摄的角度有点远,但贺初棠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瘦长的小身影就是凌遇。
“该死的!”贺初棠骂了声,立即给鹤先山庄的管家打去电话,“你马上联系救援队,进后山找个人,动作要快!”
将手机收好,贺初棠快步走出化妆间,直奔医务室。
正好今天是田贤值班,见贺初棠不请自来,一脸惊讶:“贺少,你怎么来了?”
贺初棠长话短说:“给我准备一个急救药包,我要进后山去找个人。”
看到贺初棠脸色如此凝肃,田贤不敢怠慢,起身整理急救药物,随口提问:“是谁这么大胆敢闯后山,不要命了吧。”
贺初棠盯着田贤的一举一动,沉声道:“上次神经衰弱那个。”
“什么?”田贤双手震了一下,猛地转身,“你是说凌遇?他进了后山?自己一个人?”
贺初棠微微蹙眉,田贤的反应,不似医生对待普通病人的关心。
见贺初棠默认,田贤不由得加快了手中的动作,“我跟你一起进去找他!”
贺初棠问:“你认识凌遇?”
“嗯,他是我老师以前的病人,挺可怜一小孩。”田贤将十几样可能会用到的急救药放在桌上,接着拿了个双肩包来装。
贺初棠好奇:“跟我说说。”
田贤手上动作停了一下,眼中浮出几许黯然:“刚认识那会儿他才12岁,他姑姑背着他到我们医院求救,我们给他检查发现他身上全都是伤,还爬满了虱子,体重不到50斤,瘦得跟竹竿似的,不会哭也不会笑,也听不见声音,明显是遭到了长期虐待。”
“他被人虐待过?”贺初棠心头一紧,“谁做的?”
“还能是谁。”田贤愤恨得直咬牙,又笑得无可奈何,“天底下除了自家父母,谁能这么肆无忌惮的虐待一个孩子,当初我老师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可惜啊……”
当时还是送医晚了一些,凌遇的左耳已经完全失聪了,无法再补救,因厌食还伤到了肠胃,明明是12岁的身体,却虚弱得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
更甚的是,凌遇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月,他的家人竟一次也没有出现过,只有他姑姑学校医院两头跑的照顾他。
这些后续田贤没有说出口,没必要跟贺初棠说。
田贤拉上了双肩包的拉链,甩到肩上,又说:“虽然凌遇的身体恢复了大半,但也落下了一身病根子,他自己一个人肯定走不出后山,我们快走吧。”
贺初棠抿了下唇,跟着走出去,又问:“你知不知道,他和凌家是什么关系?”
田贤停了一下,回头,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贺初棠:“我想帮他。”
“???”田贤惊了下,“啥?你想帮凌遇?”
贺初棠面不改色:“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田贤见他一脸认真,不像说谎,想起来这段时间不食人间烟火的贺初棠对凌遇的种种特殊关怀,很难不往那方面去想,惊讶道:“你该不是对他有那种意思吧?”
贺初棠没否认,点了下头。
田贤:“……”这宇宙巨瓜。
要是贺初棠的几千万粉丝发现自家偶像喜欢男人,整个娱乐圈都要动荡吧。
不过,凌遇能被这位少爷看上,似乎并非坏事,至少在贺家的地盘,凌家做不了妖。
而且比起凌家人的德性,田贤更相信根正苗红的贺初棠。
田贤道:“你知道凌淼吧?”
贺初棠一顿,点头。
当年凌淼登报和凌家断绝关系这件事闹得轰轰烈烈,还上了热搜榜,虽说这个热搜很快就被凌家压了下去,但只要跟凌家合作过的几乎都知道这件事。
“她就是凌遇的亲姑姑。”田贤唇角勾起了一抹冷讽,“你想帮凌遇,恐怕是要跟整个凌家作对。”
贺初棠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看来凌遇和凌家的关系,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后山面积很大,鹤先庄园占地不足后山的十分之一,山里还没被开发,植被都很原始,没有人工开的路,没有野外生存能力的人很容易迷路。
贺初棠小时候贪玩跑进去过,结果在里面迷了路,最后家里动用了两架直升机和两支救援队,找了一天一夜才把他找到。
凌遇那呆头呆脑的样子,一看就不聪明,万一遇到毒蛇怎么办?
贺初棠越想越恼火,他必须要尽快把这个蠢货找回来。
然后再狠狠地骂一顿。
至于怎么骂,他还没想好,等把人找到了再说。
可惜天公不作美,午间山上下起了大雨,幸好没有打雷。
救援队还在山间艰难地搜索,只是大雨抹去了凌遇的气息,搜救犬到处嗅嗅闻闻,却毫无收获。
贺初棠身上穿着雨衣,但即便如此,雨势太大,仍淋湿了他领口周围的衣物,头发也湿了大半。
他没心思去想自己怎么样,一颗心快要悬到天上,那傻子进山的时候身上什么也没带,就只背了个没用的破包,下这么大的雨,不知道他有没有地方躲雨。
如果他躲不开这场雨,淋了那么久,肯定要淋出病来。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贺初棠急忙把手机拿出来看,生怕错过了其他小队发来的消息。
点开一看,小陶发来了两段监控视频。
第一段监控的时间发生在7月17号晚上,地点是世纪酒店,晚宴现场,时长只有23秒。
画面中一位叫不上名字的老总在跟贺初棠恭维,突然有个人不小心撞到了那位老总,贺初棠为此分神看了眼那位撞过来的人。
也就是在这一刻,旁边有人往他的酒杯里放了一颗药丸。
贺初棠还在看那位鲁莽的人道歉,并未注意到自己的酒杯,小插曲结束后,他把这杯酒喝完了。
第二段监控发生的时间比第一段晚了19分钟,就在凌遇把贺初棠带走之后,有两个人匆匆从宴会厅里出来。
一个红毛,另一个是红毛的经纪人。
贺初棠眯起眼,脑海中跑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姜亦臣。
不是凌遇给他下的药……
该死的!
贺初棠一拳打在旁边的树上,那晚他到底对凌遇做了什么?
凌遇分明是担心自己,才想把他送去安全的地方,而他却恩将仇报,一晚上要了他那么多次,从床上,浴室,落地窗,甚至是在阳台……
事后还对他冷语相加,甚至还把他当成个卖身求荣的心机小人,自以为是的欺负了他那么多次。
操!
那个笨蛋,长了张嘴怎么就不知道跟他解释一下?
贺初棠气不过,却不是在气凌遇的沉默,而是在气自己的高傲与偏见,忍不住又往树上砸了几拳。
田贤走过来问:“贺少,你干啥呢?”
“没什么。”贺初棠把手机收起来,现在不是想那些事的时候,“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赶紧找。”
田贤:“……”
这位贺小少爷是出了名的沉稳老练,极少会露出这么焦躁的情绪。
不过田贤也不是个不识趣的人,不该问的他不会多问。
雨还在不停的下,凌遇在山里无处可躲,早就淋湿了全身,且地上很滑,走几步就要摔一跤,他干脆不走了,躲在一棵大树下避雨。
不知下了多久,雨总算停了,天空渐渐放晴。
凌遇浑身湿漉漉的,又粘又腻,难受得很,他抓住衣角,拧出了一些水迹,尽管作用不大。
直到衣服拧不出水来,他才把衣服放下来,接着从斜挎包里拿出手机,试图开机,依然是黑屏。
算了,随便吧。
地图上显示高速路是在林子的西边,只要顺着西方走,准能走出去。
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方向感,不知不觉天色渐黑,凌遇仍没能走出这片密林。
夜里山间温差很大,加上腹饥作祟,凌遇又饿又冷,头也晕得厉害,实在走不动了,不得不停下来休息。
他坐在一块潮湿的石头上,锤了锤自己发软的膝盖,心想等他安全之后,一定要找个自助餐厅大吃一顿。
越想吃的肚子就越饿,胃开始隐隐作痛。
凌遇捂着生疼的腹部,无力地靠在树上,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星星们似乎都不想陪他过夜,全都躲了起来,一颗也没看到。
他小声嘀咕:“我真有这么讨人厌吗?”
另一头。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人,贺初棠心中越发急躁不安,又打电话叫来了一支救援队,救援直升机也叫来了两架。
他焦急地走在泥泞的山路上,抹了一把汗,抬眼望向黑不着边的森林深处,片刻后,他看了看腕表,快8点了,不由得加快脚步。
“凌遇……”不远处传来田贤嘶哑的喊声,“你在不在附近?凌遇……”
贺初棠皱了下眉,提步走过去,停在田贤身后两步,递给他一瓶水,“你看起来比我还着急他。”
田贤接过矿泉水,噎了噎干哑的喉咙,拧开瓶盖:“他的身体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差,晚点我怕人就没了,快点找吧。”
贺初棠拧眉,不再多语。
后山上空盘旋着一架直升机,飞得不高,在安静的山谷里声音很响,可惜凌遇没听见,早饿得睡过去了。
期间凌遇迷迷糊糊醒过一次,隐约听见直升机的声音,不过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只以为那是贺家的私人飞机在行动。
手机开不了机看不了时间,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
凌遇饿得前胸贴后背,意识也在涣散的边缘游走,他抬头看了看黑漆漆的天,隐约看到天际有些光亮,不知道是不是准备要天亮了。
休息了这么久,也该走了。
凌遇扶着树站起身来,往光的方向走去。
才走了几分钟,天上的光突然消失不见,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除了黑暗,只剩下不明生物的悲鸣声,鸟叫声,以及似鬼哭狼嚎的风声作伴。
凌遇不怕黑,他甚至早已习惯了在黑暗里生活,可现在光不见了,他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走。
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狗吠声,凌遇紧张地握紧拳头。
小时候父亲带他和阿弟去走亲戚,亲戚家养了一条恶狗,当时父亲带着阿弟跟亲戚炫耀去了,凌遇自己一个人被扔在院子里。
那条恶犬突然冲出来,眼看就要咬到凌遇,幸好操控恶犬的小主人及时地拉住了狗链。
可就在凌遇松口气时,小主人又故意放松了狗链,让恶犬再次冲到凌遇的面前,快咬到他时就把狗链拉住。
“伏地魔,冲过去!”
“咬他,伏地魔,快咬死他!”
“我去!”
“哈哈哈……小废物居然尿裤子了,哈哈哈哈……”
是啊,当时只有八岁的凌遇吓得尿了裤子,哭着喊了半天爸爸也没人来救他。
最后是阿弟第一个冲过来,一脚踹飞了那个小主人。
亲戚家见自家小孩被欺负,非要父亲道歉,结果父亲把凌遇的脑袋按照地上,给那小主人磕了几个响头。
阿弟在一旁气得又揍了那小主人几拳,把人家门牙打掉了,父亲这才急忙忙的把他们兄弟二人带走。
回去时父亲不停夸阿弟勇敢,是个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凌遇则被骂了一路的废物,丢人现眼的狗东西。
从那之后,凌遇一直很怕狗。
哪怕是家里养的那条金毛,他也怕的要死。
后来还是阿弟撒娇求父亲把金毛送人,他才逐渐走出被狗支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