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楼时景揉了揉他蓬松柔软的头发:“快睡觉吧,不然你下半夜上完厕所又睡不踏实了。”
明越拍掉他的手,怒道:“我还要打游戏呢!”
“游戏打不完,白天有的是时间。”
“我答应了带你妹,不能爽约!”
楼时景当即打开群聊,发出一句“都睡觉”,沸腾的微信群顿时安静下来。
明越:“……”
真是个专、制、独、裁的活阎王。
两人原本计划第二日去丽江,再根据天气情况爬玉龙雪山,但明越似乎变卦成瘾,又想去洱海游玩。
他们的结婚照取景于洱海,然而由于当初行程匆忙,只草草打卡几个地方,错过了许多美景,这次为补遗憾,明越决定认认真真玩一趟。
楼时景对他的性子了如指掌,旅游的热情往往只能维持三分钟,更何况有长白山的前车之鉴,每次进入景区后走不了几步便嚷嚷着累,最后都是由他背出去的。
背就背吧——楼时景这样想着。
为了方便出行,他临时购置了一辆越野车,接下来的日子里可以带着明越自驾游。
柳嫣叮嘱过,宝宝前三个月特别娇气,不能有任何磕磕碰碰,一旦出了问题,明越的身体则完全承受不起。
因此,楼时景就像个贴身保镖,无时无刻不护在明越身侧,每次见大少爷蹦跶一下,他的心就跟着揪紧,偏偏这个大少爷还说不得,只能由他造作。
在洱海玩了三天,他们又辗转前往西双版纳小住了几日,最后才把行程定向丽江。
丽江古城闻名遐迩,木府土司城尤以为甚。
明越这几天精力似乎格外旺盛,能耐心逛完每一处景点,除了偶尔会嚷嚷腰疼,其余时间全是在兴奋中度过。
木府恢弘壮丽,是个小紫禁城般的存在,明越穿着褐色针织长外套、头戴一顶黑色圆檐帽,闲适自在地游走在碧瓦飞甍、雕梁画栋的古建筑间,楼时景如影随形,偶尔给他拍下几张照片,大少爷开心了,还会夸他一句“技术不错”。
入夜之后的丽江古城格外热闹,各种美丽的传说也在此时徐徐上演。
明越趴在客栈的窗户上眺望灯火阑珊的古街,恍惚间,他福至心灵地对楼时景说道:“我们去酒吧玩玩吧。”
楼时景正在为他削苹果,头也不抬地回绝着:“不去。”
“我这是在命令你,不是在和你商量!”明越的回答掷地有声,且十分霸道。
苹果皮一片片落入垃圾桶内,纤长的手指捏着水果刀,动作优雅地切出几片均匀的果肉。过了好久,持刀的男人开口:“你都结婚了,还想去艳遇?”
——他本想说“你都怀孕了还想着去艳遇”,但这话一出口无疑会引来祸端,最后只得被他硬生生拐了个弯,委婉道出。
明越即使被窥破了想法也不羞窘,反而振振有词:“你前几天才说要跟我离婚,我当然得物色好下家了。”
“哒——”水果刀触及桌面的声音格外刺耳,震得明越心头一跳。
很快,他得寸进尺地说道:“更何况协议书上说过,咱俩婚姻期间互不干涉。”
楼时景忍住掐死他的冲动,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你真想去?”
明越趴在桌前,用一双水漉漉的眼睛盯着他看:“就去坐坐,感受一下举世闻名的丽江酒吧文化。我保证不给你戴绿帽,更何况我肚子里还揣着你的种。”
这时候想起来了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男人神色不悦,但一想到此行目的是为让他开心,便忍了下来。
大不了去酒吧后把他看紧点,楼时景这样想。
然而进入酒吧后,明越死活不让他跟在身边,说什么要鉴定一下自己还有多少魅力。
楼时景有气,但又不能表现出来,最后点了一杯玛格丽特坐在明越的邻桌,用余光监管他。
明越的五官挑不出半分瑕疵,暖黄的灯光落在那头微卷的长发上,更添几分朦胧美感。
他低头吸进一口果汁,肘边的手机屏幕亮开,一条微信消息出现在视野里。
不熟:“过来。”
月亮:“才五分钟,你着什么急。”
【你戴着婚戒,没人敢搭理你。】
明越低头瞧去,正打算取下来,被他备注为“不熟”的男人又发消息过来了:“不许摘。”
月亮:“……”
歪了,他只是想扶正而已。
虽说婚戒影响艳遇,但还是会有人不顾忌这些,两人刚发完消息,就有一个身型高大的中年男人在明越对位坐下了。
男人手持一杯血腥玛丽,垂眼看向他杯中的鲜榨果汁:“现在的帅哥这么自律,来酒吧都不喝酒吗?”
明越微微挑眉,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勾出月牙形状:“我怀孕了,不能沾酒。”
楼时景一口酒水入喉,差点呛出眼泪来。
男人被他的话逗笑:“你真风趣。”微顿,又道,“听你口音像是川渝地区的,来这旅游吗?”
“哟,还能听声辨人?”明越打趣道,“瞧你这身装扮,想必是个老板吧,来这里谈生意?”
男人身上的西装比较廉价,和楼时景衣橱里的高定没法比。
男人面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是啊,最近这边有个项目要谈,晚上闲来无事,就来酒吧坐坐,没想到遇到了你。”
这种搭讪的方式太老土了,而且真正的成功人士根本不需要在外面钓鱼,因为鱼会自己上钩。
明越笑了笑,没有接话,只低头喝了两口果汁。
他的皮肤莹白如玉,唇瓣是原始的樱花色,无论从何种角度看过去都是勾魂摄魄的美。
男人下意识滚动喉结,鬼使神差般握住他的手:“跟我走吧。”
对方来势凶猛,明越没来得及反应,直到手臂传来一阵恶寒的麻意他才猛地抽回手,胃里顿时翻涌不止,差点让他当着陌生人的面吐出来。
在他动怒之前,一只暖而有力的手掌贴上他的腰,松木香入鼻,很快便把这股令人作呕的感觉压下去了。
“玩够了?”楼时景沉声问道。
男人视线落在明越腰侧的手上,发现两人无名指上戴着同一款钻戒,心下了然,随即识趣地起身离开。
明越去掰腰间的手,未果,便回头瞪他:“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注意点影响?”
楼时景揽着他往外走去:“陌生人都可以摸你的手,作为合法丈夫,我还不能抱抱你了?”
明越忍不住勾唇:“楼总吃醋了?”
楼时景没有理他,两人沿着寂静的青石路往客栈走去。
九月是旅游淡季,这个时候街道上冷冷清清,唯有点点灯光落下,照彻满城烟火。
贴在明越腰间的手不知何时离去,此刻正握住明越,行走间缓慢地挤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夜空宁静,街巷冗长,两道颀长的身影缓慢前行,鞋履踩踏青石留下的声音仿佛长指跃然于琴键之上,留下几分恬静的声音。
翌日清晨,楼时景驱车前往玉龙雪山景区。
两人搭乘索道上山,在海拔4560标示牌的地方打卡拍照。
明越像个幼稚的小鬼,拉着楼时景和他一起拍照,还得根据他的指示摆出相应的姿势。
两人一左一右拥抱着那块标示牌,由路过的好心大妈拍出一张颇具旅游风格的照片。
大妈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对于美的追求依旧不改:“两个小伙子长得很帅咧,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你们兄弟俩基因真好!”
“我们不是兄弟!”明越反驳着。
他才不想和楼时景做兄弟呢,这人脾气又臭,心还坏,哼!
楼时景点头:“嗯,我们不是兄弟,他是我爱人。”
明越:“……”
大妈挑眉,和身边的姐妹团对视一眼,然后笑道:“难怪呢,我就说你们俩看着不对劲儿,哈哈哈,果真如此。”
楼时景:“……”
明越:“……”
姜还是老的辣。
剩下的路程则需要徒步上山,明越惰性十足,上次在长白山就有体现,本该半个小时就能走完的路,他非得磨蹭一个小时才安心,更何况如今他腹中还有个小东西,所以三步一停五步一歇已经是最常态化的表现。
还未到达山顶,一瓶便携式氧气几乎快被他吸光了。
楼时景无奈至极,说道:“我背你吧。”
明越倔强且顽强:“不用,爬个山而已,爷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楼时景语塞,只能由着他造作。
登顶之后,明越躺在一块石板上歇气,日光透过云层落在山头,暖而不烈,格外舒服。
这个季节雪山上并没有雪,今日晴空万里,云雾也十分稀薄,入目所及,全是光秃秃的山岩。
明越站在观景台,双眼投往虚空,似是陷入了沉思。
旅游果然能让人心情豁达,积压了大半月的阴云在这一刻悉数淡去。
云开雾散时,困扰他多日的问题似乎也有了答案。
大少爷深深呼出一口气,很想对着空谷宣泄几声,但又怕被人当神经病看待,只能忍着。
山上的景色实在是有点败坏心情,明越爬了几个小时,最终只看到一堆破石头,不禁泄气地吸了几口氧,随即动身往山下走去。
楼时景寸步不离地跟着,唯恐他有个什么闪失。
“给我换一瓶氧。”明越把空掉的氧气瓶递给身后的男人。
在对方取氧气之际,明越继续沿着栈道下山。
然而没走出两步便觉眼前一黑,双腿仿佛被人抽掉了筋骨,整个人无力地往下栽去。
在意识空白的那一瞬,他几乎是下意识捂住了肚子。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还剩五步阶梯就可以来到下一处栈道, 可是身体却在这一刻失衡,整个人沿着梯坎跌下。
明越伸手想要抓住栈道扶手,却抓了个空, 情急之下只能护住肚子。
落地时,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脚下传来,视线也在这一刻恢复清明。
他看见楼时景苍白着脸从栈道上奔来,最后一步踩空了, 高大的身躯几乎难以站稳。
“越越!”楼时景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坐起来,“别怕,我背你下山, 我们马上去医院。”
明越张了张嘴, 出声拒绝:“我不去。”
“别任性了!”楼时景咬牙切齿,语气里带着几分愠怒。
他的手轻轻贴在明越小腹上, 掌心和他的声音一样颤抖不已:“不要怕,不要怕……”
像是在安慰这个大少爷, 又像在安慰他自己。
说罢将背包扔在一边,谨小慎微地扶着明越起身, 随即背着他往山下走去。
“不是……你别把包扔了啊!”明越就势勾起背包提在手里, 两人的证件可都在里面呢!
男人对此充耳不闻, 步履匆匆,栈道的木板在他的踩踏之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明越趴在那面宽厚的肩头上, 面颊的血色还没完全恢复。
“我没事儿的。”他说,“也不知是缺氧还是贫血,突然就双眼发黑双腿发软了。”
楼时景没有出声,脚步虽疾却又很稳, 不至于让背上的人受颠簸引起不适。
“我真没事儿!”明越开始反抗,“你放我下来, 这么多人看着呢!”
周围确实有不少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可是楼时景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心脏因忧虑而狂跳不止,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冲破那层保护着胸腔的肉膜。明越刚刚这么一摔,孩子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儿……
如果明越真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楼时景浑浑噩噩地将人背到山下,随即把他放在副驾驶,仔细系好安全带之后这才启动车辆飞速离开了景区。
“我真的没事儿。”明越这一路都在念叨,也不知楼时景是不是安装了屏蔽仪,怎么也听不进去。
“你开慢点!”车速愈发疾烈,明越被甩得脑袋昏沉,胃里又是一阵翻涌,“我要吐了!”
车辆停在路边后,明越按下车窗,立刻呕吐起来。
楼时景迅速下车,绕过车头来到他的身边。
“咱俩能不能在一个频道?我都说了我没事儿,你非要把我往死里想!”明越吐了半天只吐出几口苦水,红着眼瞪他,“我真不是瓷娃娃,哪那么容易碎掉!”
楼时景面露疑色,视线落在他的小腹上。
明越被他盯得汗毛倒竖,僵硬地别开视线:“别看了,你们老楼家的种命大得很,没那么容易掉。”
——楼时景命大,他的孩子也是。
大概是柳嫣的影响力根深蒂固,楼时景仍不敢相信他真的没事,毕竟孕期前三个月可是受不得半点磕碰。
明越被他气得七窍生烟,忍不住拿脚去踹。
这一踹,直接让大少爷的五官变得狰狞起来。
“嘶……好疼!”
楼时景微微皱眉,弯腰卷起他的裤腿,便见那截脚踝肿胀不堪,猩红可怖。
“肚子真的不疼吗?”他的视线盯在扭伤的脚踝处,嘴里问着与伤处无关的话。
明越无力地靠在座椅上,自暴自弃地说道:“你若非要我疼,也不是不可以。”
楼时景眉眼低垂,胸膛的起伏逐渐变得明显起来。
四周是高大茂密的丛林,日光穿过层层密叶,落下星点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