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这些入门功法的藏书楼建在守正峰的主峰山脚下,进出的弟子很多。丁羽看了看,没几个熟人,她原本只是记名弟子,不过丁香从小在守正宗长大,记得的不少记名弟子,这几年被选入内门外门的也有很多人了,本来指望能碰上一两个的。
真是,一个爱学习的也没有。
丁羽拿出自己的令牌,交给门口的老者,老者漫不经心地接过,拿在手上却发起了呆。
丁羽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大概又有问题,只希望不要是麻烦,问道:“怎么了,我能进去么?”
“进自然是能进,只是师叔这身份,孤云峰嫡传,却又刚入门,这……”老者看上去十分为难的样子。
丁羽不解,老者道:“这藏书楼本就是孤云峰峰主掌管,按过去的规矩,这些普通弟子可以抄阅的藏书,峰主可以随意取用。但师叔这身份含糊不清,既是唯一嫡传,又没有正式任命,弟子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丁羽听他叫自己师叔,便知道他应该是入门得早,算是第三代的弟子,没入嫡传,选了这个职司赚点灵石。
听是这原因她就放了心,笑道:“我就是个普通弟子,峰主什么的还早着呢,就先抄一本好了。”
老者把令牌还了她,皱着眉还在纠结,最后下决心道:“去抄三本吧,不可再多了。”
这是意外之喜,丁羽收好令牌,心情大畅,觉得今日运气定然极好,定要好好选上三本,莫错过这运道。
这藏书楼规模并不大,来的也都是年轻弟子,个个神情严肃,站在一排书架前再三思索才换另一本。
不过多数人似乎都有一定的目标,虽然换得多,但明显取书换书都颇有成算,不像丁羽站在那儿茫茫然不知从何开始。
丁香当年是练基本功练了三年,指点记名弟子修炼的赵师兄给她选了一种功法修炼。而现在看来,内门弟子似乎不是如此,而是划定范围,自己多练习几种再加以选择。想必会有范围相似的弟子,互相之间交换着看,可以省下些灵石。她光杆一人,大概是找不到人换,只能把七十六套都借遍了。
好处肯定是有的,但君洛宁不作评价,不给范围,却让她来找更多的内容修炼。
那她要从何开始呢?
灵石她有,但是不多。掌教说她刚开始修炼,为了让她定心,大部分都给她存着,每月只比普通弟子发放略多。所以除了免费的三本之外,她其实还可以再自己买个四五种。只是拿不定主意从哪本开始。
或者,反正要全练一遍,随便选一种?
丁羽想,如果君洛宁真不管她,那她选好了是不是就去问掌教。
丁香当记名弟子的时候,都花了三年的时间让人指点选择合适功法。现在成了掌教的师侄,一脉传人,却没人管他,要全部修炼?
这究竟是嫡传与记名弟子的不同,还是君洛宁与掌教不和,拿她出气?
深呼吸平定了一下心情,丁羽决定还是按君洛宁的要求先做。
也许江掌教说得没错,君洛宁善于蛊惑人心,虽然至今没给过她一个好脸色,但丁羽总觉得他也不是特意针对自己。
毕竟也挺惨的,心情不好很正常。
再说了,不管君洛宁什么想法,为了完成陶羽的执念,这第一步她就得走好,必须顺着哄着才行。丁羽决定在觉出不妙之前,走一步看一步,先按直觉行事吧。
但七十六本书中选出三本,真就这么抽大奖似的随便抽,她也觉得太开玩笑。
想了想,丁羽转身到门口,又问那老师侄:“请问,那些基础功法里,哪本被人选得最多,哪本被人选得最少?”
老者虽然觉得她问题奇怪,但还是查看之后答了:“选得最多的,乃是灵猿幻身功;选得最少的,乃是朱雀掠天图。”
“这低级功法,取的名字个个都像绝世密笈似的。”丁羽暗暗吐槽一句,谢了老者,回去便将这两本先找出来。
“选得多,说明普遍,我左看右看也不像什么天才,选个最普通最适用的,适合自己的可能性最大;选得少,说明最不适用,我左看右看都像个主角,选个最不适用的,没准就一飞冲天了呢。”丁羽琢磨着,活动了下手腕,“下面就要看我的运气如何了。”
随便在架上取了一本,一瞧,第三本,基础吐纳法入手。
到老师侄那拓印,丁羽满以为会是什么高级法术,拿个玉简之类的回去,不想老师侄看了看她手中三本书名,在自己储物袋中闭目寻了一阵,摸出三本与她所选一模一样的书递给他:“好了,这三本还放回去吧。”
丁羽傻了眼。老师侄想是见惯了新人如此模样,摸了摸胡子笑道:“这些书有本门自己的,也有与其他门派换来的,更有世间流传已久被收集来的,不值钱,哪值得花材料拓印。只有掌教那收着的中级功法,才有这个必要。”
丁羽把交给自己的书收好,嘀咕道:“不值钱还要收费。”
老者听了也不生气:“抄书也是要人工的。何况若不付出些代价,怎会放在心上。”所以门中明知这些弟子会互相交换,还是要求他们来藏书楼借阅。不管你手头有没有,初入道途的这一小笔灵石总是要付出的。也避免私下换阅闹出什么事端。
这番话他是有感而发,丁羽没有这种感慨,她想的是若是这样,把功法收集全了想必也不像她担心得那么难。
于是把书还回架上后,她兴冲冲地回去,先去寒潭取了水,再到地牢看望君洛宁,把挑了功法的事跟他讲了,又为今天送水晚了致歉,请师父大人有大量,莫跟她计较。
不过,她可没真的去修炼,还得跑一趟幻花溪谷,向掌教请教之后才放心。
就是路太远,想想就犯怵,今天要不是赶着回来给君洛宁送水,她本想直接去的。
第9章
想到明天还要翻山越岭的赶路,丁羽叹了口气,望月伤怀。巴结人这种事,想做好了,也真不容易。
一口气叹至一半,天上扑通落下来一人,挂着脸,就站在院子里喊:“小师叔,弟子武鸿烈求见。”
那个,原来预定的小师兄,现在变成大师侄了。
还有,你就这么求见的?都直接进院子了。
丁羽当然犯不着跟武鸿烈较真,相反,她很开心,赶紧开门把人迎进来。
“别叫师叔了,我燥得慌。”
武鸿烈脸绷得紧紧的:“不行,上下有别,让师父知道我不恭敬,要说我的。”
“你就说是师叔命令你叫名字,你不能不听?”
武鸿烈想了想,脸色好了点,看了看丁羽,小声叫:“丁羽。”
“哎。”
他总算恢复了之前与丁羽相交的轻松,抱怨道:“原来以为有小师妹了,结果多了个小师叔。”
丁羽听他这话音,不禁笑了:“你到底是因为多了个师叔不开心,还是因为没有师妹不开心。”
武鸿烈也有点不好意思,他师父年纪挺大的了,排前面的师兄也很大,他一直很希望有个年纪相仿的师弟或者师妹,最好是师妹。所以之前听师父漏出的一些话,还以为师父要收丁羽为徒了,开心得不得了。
结果却是这样,一想到师妹没有了,还要管“原师妹”叫师叔,他整个人都丧得不行。这次被派来送东西,真是很不情愿的。
现在被丁羽这么一说,总算开心了一点,师兄妹当不成,当朋友也好。说出去孤云峰的小师叔是我朋友,好像感觉也不错。
武鸿烈与丁羽又闲扯了几句,尤其八卦了一下君洛宁,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一拍脑袋,从腰带里取出一瓶丹药给她。
“喏,师祖让拿给你的。”
“这是什么?”
“暖阳丹。”
顾名思议,大概能猜出作用,丁羽也立刻想到了用处,不禁感动:“掌教真是关心我。”
“那当然,晚上了还叫我送过来,等明天都不行。”武鸿烈没好气地说,还是忍不住好奇,“君洛宁一定要寒潭的水么?”
“是啊,不然不喝,我总不能灌他。”丁羽没精打采地把暖阳丹放在桌上没收,明天就可以用上了。又提醒武鸿烈:“你应该叫师祖,他没被革除出门。”
“我才不叫,他是叛徒。”武鸿烈也很有原则,又指了指丹瓶告诉她:“最上面那颗你今晚就吃了,拔除寒气的。师祖说你这几天下水,虽然没大碍,但也要防着寒气入体,影响筑基。以后每天下水前都要服药。”
说着又八卦起来,丁羽用“没想到你是这么八卦的人”的眼光看他,也没阻挡得了他的闲话之心。
“这暖阳丹你知道么,还是君洛宁炼制的。我听师父讲,以前他拿这寒潭水试验炼丹炼器,每天都让人去取水,就炼了这个丹药。给你拿来的还是他当年用剩下的呢。原来一直是冯师祖收着,我师祖专门跟他要来的。”
“不是吧,那吃完了还有么?”丁羽不禁担心起来。
“有啊,还有很多。而且冯师祖也会再帮你炼的,你怕什么。”
我当然是怕我师父了。丁羽在心里说。谁知道那师父会挑她什么毛病。
武鸿烈还带来了掌教的转告,让她不必有顾虑,君洛宁让她修炼全部功法,虽然不是常规,但也不是害她,照做就是。
总算让丁羽一颗心有一半放进了肚子里。
另一半放不进,还是因为这个守正宗的事儿,总让她觉得自己是一颗小小的棋子。君洛宁心思难测,掌教的心思也未必就是表面看上去那样。
当晚服了那颗拔除寒气的丹药,果然热气从腹中生起,大汗淋漓,寒症尽去,身上松快了许多。
再去寒潭取水时,丁羽便将暖阳丹服下,但没昨晚那粒丹药立竿见影的效果,让她有点嘀咕,行不行啊?
下了水,却是一怔。
居然不太冷,很显然,寒潭还是那个寒潭,就是暖阳丹的效果了。
取了水上岸,徒孙照例给她递来酒,丁羽摆摆手:“以后应该不用了,掌教给了我丹药。”
直到穿好衣服鞋袜,药效仍在,身上暖融融的,却不过份,就好像晒着冬日的暖阳,仿佛天气本身就是这么暖和宜人。
这暖阳丹的名字还真没叫错。
照例给君洛宁送了水,练功,到时间退出,回来继续练功。
如此又过了五日,丁羽从地牢回来,吃自己的晚饭。
因她每天回来得晚,饭菜便也备得晚。冉清做事很细致,每次她回来时,都能吃上还在冒着热气的饭食。
今天也不例外。除了灵石不够数,她的其他日常用度半点没有折扣,掌教在这方面十分上道。就拿食物来说,明显上档次。
肉类都是守正宗自养的灵兽,米是灵田出产的上等灵米,就连厨房放着的蜂蜜都是玉灵蜂出产的上等蜜。味好还是其次,每日下了肚,修炼的时候大有助益,这才是她天天一顿不落惦记着吃饭的原因。
正吃得痛快时,听得外面大大的一声叹气。
“唉,师兄当年那般风采,怎收得个传人,吃起饭来这样穷凶极恶。”
丁羽险些噎了,手忙脚乱地把自己收拾好,跳出门外看是谁。
只见一个矮胖身形背手立在竹梢之上,随山风起伏。若个子再高些瘦些,便是好一派神仙姿态。
丁羽不由噗的一声笑出声来,好在她还记得那人称君洛宁为师兄,不是哪个峰主,也是某个主事,总之也是她师叔就对了。
于是恭恭敬敬一礼:“不知是哪位师叔戏弄弟子?”
那矮胖子飘然落地,只比眼下近十四岁的丁羽高了一头,脸上神情却是正经,不见戏谑。
“我是奉掌教之命来为你解疑,你该叫我一声冯师叔。”
原来是栖梧峰的冯越冯师叔。丁羽正式见了礼,请他入内一坐。
冯越也不客气,入内坐下,环顾四周,又是一叹:“昔日再熟悉不过,如今却是三百多年不曾踏足了。”
听他的意思,过去似乎与君洛宁非常熟,经常来往。
丁羽便觉得刚才那声叹息似乎不太像玩笑,倒像是真的感慨似的。
冯越感叹了一番,这才注目到丁羽身上,道:“掌教怕你无人指导心中焦急,今天传话与我,让我来给你解释一二,你有何疑问,尽管问来。”
丁羽不免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腹诽。再焦急也不差这一晚,明天白天不行么。
但别人把他的事放在心上,她又怎好抱怨,只能把君洛宁让她学遍基础功法却又没一言教诲的事说来,问道:“我不明白师父的用意,这且不提,主要是……”她有点不好意思,“主要是我实在换不来那么多书,也不知道师父当年是怎么办的。是拿自己的跟别人换么?”
冯越听了,原先一直有些郁郁的神色舒解开来,哈哈一笑:“你师父?他可用不着换,他若想换,便可大大的赚一笔了。”
见丁羽不解,冯越笑道:“我们守正宗这么大方,虽然借出去要收点钱,但从来不限选功法的时间。看守藏书阁的弟子日夜轮换不关门,你就是在那里待上半年,也没人赶你。”
丁羽睁大了眼:“你是说……”
君洛宁不会真在里在待了半年,把功法全记下来才走的吧?不对不对,他那时也刚入门,待半年还不得饿死。那大概是每天去,却不选,用半年的时间硬背了下来?那耽误的时间可也久了。今天跑了这一趟,丁羽深知这来来回回的时间,全耗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