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过了,又板着脸问:“君洛宁是什么回应?”
却不叫师兄了。丁羽不免好笑,告诉他君洛宁直接认出那人是假,讽刺了一顿,之后就将答应掌教交出传承了。
高歌伸手抹了抹眼睛,嘀咕道:“还不算无药可救。”转身走了,也没再打招呼。
丁羽还有点不真实感,这就结束了?
君洛宁居然为了高歌放弃夺舍,她简直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好事落到她头上。
看起来她这个名义上的传人,还不如高师叔得师父看重。
也是,高师叔是他看着长大的,如兄如师如父,哪是她这么个掌教塞给他充作徒弟的外人能比的。
丁羽撇了撇嘴,开心的情绪淡了许多。
她到底只是个外人而已。
她向正道营地走去,已有人迎上来查她身份,自然没问题。丁羽没想到祝灵等人还在营地等她,见她来一拥而上,拍肩拉手的,十分喜悦。
“就怕高前辈带你去什么危险的地方。”解芊芊抿嘴浅笑,还有当年那个内向女孩的影子。
丁羽解释了两句,问他们:“你们什么时候走?”
“我是就走了。”祝灵说,“见你无事就放心了。丁……呃,前辈。”对着高歌称她一声丁前辈还好,直接对着人,感觉有点叫不出口。
丁羽哈哈一笑,连连摆手:“咱们各论各的吧。芊芊知道的,我也受不了整天被人当前辈。”
其他人基本上也就等着看她平安归来,既没事,都准备离开了。解芊芊单独与她告别后,也带着同门离开。
只有白重还在,人走光了还拉着她向她求教:“我是现在回去,还是再闯荡一阵回去的好?”
“现在吧。”丁羽喟叹,“你爹娘肯定要急疯了,再不回去对不起他们。”
“回去我可能就出不来了。”白重黯然。
丁羽拍了拍他,各家都有难念的经,她只能帮着出出主意。
“好像你爹并没有你娘这么紧张你,你回去把这次的经历跟你爹说一说,让你爹说服你娘。或者以后你争取多与你爹一块游历,让你爹看着,你娘放心,你也有机会锻炼。”
白重又笑出了梨涡。
“多谢你了,我回去想想办法。我得跟我娘说,总不能这样护着我一辈子。”
白重也走了。丁羽微觉怅然。
朋友离散固然令人难过,可更让她心绪复杂的,是这些人中,恐怕只有解芊芊与白重是真心与他告别,其他人,等着不走想说声再见的,怕是君洛宁吧。
也不知道他脱体这么久,现在回去是不是适应。丁羽拉出通讯录,只传语音而不神魂相联的话,并不会被他夺舍。但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所以发了阵呆,又退出了。
接下来她也无心去别的什么地方,直接转向天意宗,却得知王承平不在,王家人因为什么事,又内斗了起来。丁羽心中一突,坏了,王承平还是告诉了家人,恐怕他爹跟他姑,又打起来了。
那可没办法。王承平又不在,她只得回转。半路还接到传讯,门中要筹备掌教的一千二百岁整寿庆祝,让她没事就回去别乱跑。
丁羽满脑子都是那个一千二百岁。
一千二百岁啊,掌教也快破界飞升了吧。说不定也是为下一次人魔大战,硬压着修为呢。
她前世知道的这么高寿的,几乎都是她根本不可能见到面的大宗师。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参加这类人的寿宴,想想还有点小兴奋。
不过掐指一算,君洛宁肯定比掌教小一点,三百多年前就压着修为等飞升了,这修炼得也太快了吧。
丁羽又不禁佩服了一下,算了算自己得花多久到这个境界,但前世就没经验,这世差得也很远,算来算去,反正得挺久。
一路她既不主动找事,也无甚意外,虽然没直接传送,花了三四月也就回到了山中。只见守正宗内也没什么变化,说是要她回来筹备寿宴,却没见有人在忙这事。
丁羽就纳闷了,原是冯越通知,她就找冯越说话。
“冯师叔,你通知我回来筹备,怎么门中一点动静也没有?”
“要什么动静,要什么动静。”冯越没好气似的,随手把一瓶丹药往桌上一摔,像是跟谁吵架一样,“一千多岁了,过个鬼寿,招来一帮人,烦不烦!”
丁羽被他吓到了。
好在冯越一时烦燥,不是冲着她,很快抚慰她:“无事,我现在就在筹备,这不正在炼丹么。到时候来参加寿宴的同道,元婴期以上一人一颗凝神丹,金丹弟子也有小礼物送上。你看着没在忙,其实就是把平时功课换成做这些了。”
沐宜那也是一样。主要就是这两峰忙,百刃峰等处则闲得很,毕竟来的人很少想让顾映秋亲自出手虐一下他们当作寿礼,最多是弟子之间切磋,那还用什么准备,像平常一样修炼就行。
“那我要做什么?”
“你就在门中不要乱走,到时候别派掌门宗主前来,要将你介绍给人,怕你陷在什么秘境一时回不来,所以早早叫你回来等着。还有……”他顿了顿,“来的人多,照顾好师兄。”
他提到君洛宁,丁羽张了几次嘴,也没说出君洛宁夺舍的事。
过了一天,掌教才有空接见她,还没说话,又有人递上拜帖。
江非接过来看了一眼,丁羽感觉看到他那种八风不动的沉稳面容上,好像有一丝的……烦恼?
“唉。”江非将拜帖随手放在一边,叹息一声。
果然有烦恼。
“好些年没办,今年实在却不过同道热情,又要虚掷时光在这无谓之事上。”江非敢情也不想搞这麻烦。
丁羽顺着他应了两句,江非可能不好跟弟子说,别的师弟也不方便多话,竟跟她诉起苦来。
原来守正宗执正道之牛耳,历代掌教都逃不过这一遭。
你不办?你不办,从两三年前起,就开始不断有其他各大门派的宗主、掌门、长老、好友,轮番传讯问你:“你的寿宴什么时候开始,我礼物已经备好了。”
上次被催不过,还是千岁整寿的时候,上个一百年叫他推过去,这次怎么也推不动了。
“血魔行动频频,看来不用等千年之战,这次大家聚在一起,还要议一议今后一两百年内正道的共同部署。”江非说道。
原来还有这个功效,丁羽明白了。恐怕像解芊芊祝灵白重这样年轻一代里出色的弟子,也要趁这个机会交流一二,互相认识吧。
“那我要做什么吗?”
“在门中好生修炼即可。”掌教说着,又看了她一眼,“照顾好你师父。”
丁羽觉得掌教话里有话,但她琢磨不出他的意思。至于君洛宁夺舍的事,她一琢磨一犹豫,到底也没禀告。
第59章
虽然没有她的任务,但丁羽也有自觉。她一个年方过二十的掌教师侄,还跟三百多年前的风云人物君洛宁有所联系,在这次正道盛会上必然是个引人瞩目的人物。
虽然小辈弟子不会擅自向她寻衅挑战,但跟掌教同辈的那些老家伙,特别是跟君洛宁有仇的那些人,设套掂量她一二的话,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一蹴而就成为高手是不可能的,但她也得勤修苦练,以不丢脸为目标,做好份内事,问心无愧,叫人不能看守正宗的笑话。这就是她的任务了。
只是修炼急不得,灵窍这些天在君洛宁和她的共同努力下,已经打通了五处,离功成圆满还遥远得很,她当然不会步君洛宁后辙,提前进阶到灵叶期自毁前程。
炼丹和炼器可以放一放,符文阵法才真得抓紧,毕竟比武动手,无论符咒之术还是阵势利用,本身也都是能用上的啊。
现在就一个问题了……她,到底,还要不要,去向君洛宁请教?
掌教最近是顾不上考较她的学习情况了,她瞧着掌教为应酬的事正烦着呐,倒是不怕让他知道。她自己琢磨的话也能学,就是慢点——遇到想不明白的地方,可能要十几天、一个月才能解决。多遇上几次,寿宴都过了。
丁羽已经纠结犹豫了十多天,连修炼都不太定心。终于,在遇到一个难题解决不了的时候,她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地牢入口,今天正巧是冉清在值守。丁羽不急着进去,跟她先闲聊了两句,聊了聊孤云峰在掌教寿宴中能做的事之后,又问:“我不在的这些天,师父还好么。”
“有一阵君师祖说有事,让我们五天送一次水,不必管他如何。那阵子师祖好似没什么反应,只是呼吸均匀仿佛熟睡,又有言在先,因此我等并未上报。”冉清如实讲述。
丁羽心说那可不就是他夺舍的时候么。
“现在呢?”
“现在似乎精神不是太好,但一切如常。”
丁羽有了数,晃悠进去。君洛宁果然阖目休憩,拧着眉,精神不是很好,想是神魂消耗太大,又难以恢复的缘故。
神识与神魂有所关联,但并不完全一样。神魂越强,神识便越强,但神魂还包含了魂魄之力,消耗了可不是吃一两颗养神丹就能养回来的小事。更何况他这事不能对旁人说,自然也没有丹药养着,到今日还是这样并不奇怪。
丁羽慢慢走近,君洛宁不知是精神不好没有注意,还是仍然不想理她,并没有反应。
丁羽走到他身边,迟疑着坐下,注视着多日未见的师父。
君洛宁脸色苍白,但看不出是不是因为这次神魂损耗。因他三百多年不见天日,从丁羽见他的那一日开始,就是这种不正常的苍白。
这使他一直显得不太健康,尽管实际上如他所说,单纯就身体而言,他比丁羽还好得多。
附身于丁羽时,他于那些小辈间自然取过话语权,气度从容,潇洒自如。然在此处,身体被缚,折磨不断,他虽阖目安静,仍然不时抽搐颤抖,只是很少在脸上带出来。
丁羽自从开始被其容色所摄,盯着他被他发现之后,就有点心虚地不敢让目光多在他脸上停留,今日还是多日来第一次仔细观看。
这才发现现在似是在昏迷中,但睫羽轻垂,微微颤动,与身子的抽搐同步,显然昏迷中也感受到了痛楚。
丁羽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要死了,爱看美人也不能色令智昏,君洛宁也是你能同情得了的?
再同情真的要被他害死了。
然而想是这样想,她还是拿出刚回来时,找了借口跟冯越要来的温养魂魄的温润玉石。
那本是用链子挂在脖间用的,但她拿手上试了试,发现君洛宁与刑柱贴得太紧密,根本没法戴上去,只得扯开他中衣领口,丢到他衣服里去——反正这样也不会滑到地上。
可能是这一番动作大了点,君洛宁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
“丁羽?”他嗓音有点哑,不过没什么心虚、气急、或者其他丁羽想象出来的情绪。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丁羽突然就很生气了,她抿着嘴一声不吭。君洛宁笑了一声:“小孩子脾气。”
“你!”丁羽气急,“你做出这样的事,还说我小孩子脾气?君洛宁你要不要脸!”
气怒之下,她连师父也不叫了。
“本座还说错你不成。”君洛宁跟她口舌相争从来就没输过,哂笑不已,“我既然做了,自然准备承担。你跑来看什么,还想等本座给你道歉认错?真是小孩子脾气,以为是小孩儿之间谁偷了谁糖果,谁抢了谁玩具么。”
丁羽被他说得愣住了。
是啊,她跑来看什么,是想等君洛宁的道歉吗?道歉之后呢,她就接受吗?然后说没关系,以后不要再犯,我们还是好师徒?
真是……她怎么想的,现在自己也觉得尴尬。
君洛宁把人说得无话可答了,又笑了一声,慵懒说道:“行了,这种幼稚的事就别想了,本座已经准备好受罚,你是带了打魂鞭,还是让江非延长了阵法时间?不介意的话先说一声。”
丁羽又呆住了。她没告诉掌教,也没有打一顿人出气的想法。所以她干嘛来了,真准备来要一个道歉吗?
让君洛宁知道,真的要把她鄙视到家了。
丁羽站在那儿,明明是理直气壮的一方,却尴尬得浑身上下仿佛有一万个毛毛虫在爬一样,半晌说不出话,一转身,跑了。
倒把君洛宁闪在那儿愣住了。
“什么毛病。”
他感觉到衣服里有东西硌着,刚才醒来时好像是丁羽扯开了他的领口丢进去的。现在顺着胸口滑下去,落在腹上,被腰上束紧的铁箍挡住了。触感温润,没觉出什么异常。
这小鬼应该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丢进来什么折磨人的玩意吧。
不管如何,他早就准备好受着了,也不必现在再担心不安。君洛宁再度合眼,却觉得魂魄上传来的疲惫感略松,丝丝缕缕的灵力透体而入,滋养着消耗极大的魂魄。
嗯?竟是养魂之物么。
“这丫头。”君洛宁一丝笑意一闪而过,心头反而笼上了一层阴霾。
丁羽好像逃一样的跑掉了,只觉得难堪。有问题也不敢去问君洛宁,只得找冯越和沐宜求教。
好在她学得还算浅显,两位师叔为她解答也不算作难。只不过听惯了君洛宁讲课,师叔的讲解只能算就事说事,程度确实差得远。
“丁羽。”沐宜屈指敲了敲桌面,叫回走神的丁羽。
丁羽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抱歉师叔,我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