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与墨没坐。
他径直顺着长廊走去,“你怎么能未经允许…”
接着反应过来,允许了的。
这个人,是他亲口给放进来的。
什么都可以做,也是得到了他的首肯。
…只不过,真的是该动的一点没动,不该动的给动了。
裴与墨注意到,书桌上的文件夹依旧整整齐齐地摞着,封口处没有一点破损,邻近的笔托却变成了两只画风贱兮兮的翘臀鸽子。
江璨跟在后面,兔兔拖鞋吧唧吧唧响,“书房和卧室我还没来得及太弄,时间太短了,就简单收拾了一下。”
是在谦虚。
江璨跟景计直接拉了两装修队过来,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布置的东西全是他挑的,大到窗帘桌椅,小到吊坠摆件,精细堪比装修婚房。
不过都是应该的。
江璨一脸骄傲等夸夸,“惊喜吗?”
应该是庆幸。
房间并没有放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添加了些装饰用的物品,图案可爱的瓷盆多肉,风车形状的时钟,温暖灿烂的橙色玫瑰等等。
不得不说,江璨审美还是在线的。
寥寥动了几处,整个房间就变成泾渭分明的另一种风格。
就像不见光的角落里添了些翠色的苔,开出点细碎的花,生机就从灰烬中延伸而出。
但不影响裴与墨因为私人领域被胡乱改动而感到恼火。
没有得到回答,江璨有点疑惑:“不好看吗?不温馨吗?不可爱吗?公主不就应该住在这种地方吗?”
裴与墨捕捉到重点,“你把自己看作…”
沈秘书那句会死,又响当当地出现在耳边。
裴与墨将公主两个字重新咽进去。
不能说。
这个人事关江家裴家的私谋,事关还没完成的交易,还容易死。
要顺着他来。
裴与墨每呼吸一下,就默念一遍,交易还没完成。
为了地皮。
为了找到那两人。
但一股子气闷在胸口,裴与墨还没有在谁身上连着吃了这么多次亏。
耳边,海绵宝宝还在跟派大星叽叽喳喳地叫唤着捉水母,愤怒之外,裴与墨少有地感到疲倦。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拿江璨怎么办才好了。
裴与墨有很多手段。
商场上虚与委蛇,明计阴谋,项目上你争我抢,明嘲暗讽。
偏偏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也很少接触江璨这样的人,更何况,这人不能骂不能打…
等等。
裴与墨眯了眯眼,可以打。
这样不安分,不如手脚折了在床上养着吧,稍微注意点,不论什么伤,一年也好全了。
裴与墨话很少,他沉默时,江璨就左边看看:“与墨?”
再右边看看:“与墨?”
江璨:“你为什么不说话?是高兴傻了吗?”
江璨全然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打,他就瞧着裴与墨一直闭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变得跟街上的霓虹灯似的,姹紫嫣红的。
还时不时看自己一眼。
话说,裴与墨到底喝没喝巫婆给的哑巴药水?
之前话不说得挺好的吗?
间歇性起效果?
不过老实说,裴与墨这样子跟他爷爷还挺像的。
每次他把兰花草当杂草拔了,鹦鹉毛揪了做毽子,老头子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瞄着他,然后到了饭点,他的米饭下面就会埋着几根香菜,呛人一跟头。
江璨正想着爷爷呢,就听着裴与墨冷声喝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江璨:“???”
发生了什么?
霎时间,一群满身肌肉嘎达的壮汉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结结实实严严密密把江璨给围住了。
满脸横肉,虎背熊腰,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姿态。
江璨看向裴与墨,不可置信,“与墨,你干什么?你居然要打我?”
裴与墨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做的事,该打。”
江璨不能理解,沉痛问道:“所以其实你不喜欢吗?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换的,有话好好说呀,干嘛要动手动脚…”
裴与墨不为所动:“因为我生气了,要出气。”
没有把他丢进海里或者精神病院已经是他仁慈,多少人求着他浅打一下出出气都没有渠道。
江璨:“…”
公主的心真的好难猜。
江璨悲伤地想,怎么突然又不喜欢了呢?
怎么突然又生气了呢?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少年人茫然又无措的样子多少有点可怜。
像叼着骨头献宝失败,还被踹一跟头的小奶狗。
看着在一众彪形大汉包围中,身形显得格外瘦弱的江璨,裴与墨莫名气消了些。
算了,给点小教训。
把人绑着吊起来吓唬吓唬吧。
等把这一切恢复原样了,再重新放下来。
裴与墨低声道:“注意些力度,不要伤着人。”
壮汉应了,暴喝一声:“江少爷,束手就擒,不然就得罪了!”
如果裴与墨或者这些保镖跟圈子里的少爷们关系熟悉一点,或许能对江璨的事迹略有耳闻。
比如很多觉得江璨看着好欺负就真去挑衅他的人,十个里面有十个被江璨胖揍过。
单独上的单独被揍。
几个人一起上就几个人一起被揍。
还有被揍了不服气,找几十个人堵江璨的,几十个人被江璨给堵着揍。
没有如果,所以壮汉伸出去的手被江璨轻飘飘摁着,往后一掰就发出一声惨叫的情况,完全在裴与墨意料之外。
江璨语气沉了些:“我不想这样的哦,是你们先动手的。”
他是真没想到,从小为了保护公主不被殴打苦练的武术,要先保护自己不被公主殴打。
保镖们群拥而上。
江璨脚尖使劲一点,抓着一个保镖的肩就是个漂亮利索的倒跃。
他很久没有活动身手了,起初发挥还有些生疏缓慢,但很快,动作就变得漂亮利索起来。
江璨穿着白色的卫衣,就像只矫健的大白鸟一样,翅膀唰唰唰,前后不过几分钟,裴与墨精挑细选的,所谓全国前几的高手,稀里哗啦躺了一地。
裴与墨:“…”
江璨拍拍手,气都没喘一下:“还来吗?”
方才喊话的壮汉捂着胳膊求饶:“我、我承认我刚刚说话语气重了些…”
作者有话说:
以前看文时一直很好奇,死对头啥的,看人不爽不能直接找人打一顿嘛
于是乎…
璨璨,史上第一个要不是武力值up就被老婆胖揍的老攻
裴总现在看江崽真的很不爽,坐等真香
——
下一章就教育老婆啦
——
让我们感谢以下金主大人对江崽裴总结婚事业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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呱唧呱唧鼓掌呱唧呱唧呱唧?
第10章 叫爸爸也没用
把保镖们通通放倒,用绳子随手捆吧捆吧之后,江璨目光看向场上除了他之外,唯一站着的人。
裴与墨。
不得不说,裴与墨不愧是裴与墨,看着一群人被江璨跟打菜似的收拾一顿,脸色都没变一下。
压着想把裴与墨摁着揍的心思,江璨认真道:“与墨,你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江璨并不是个多么好拿捏的人,性格顶多算幼稚,绝对够不上温柔。
从始至终,都是因为裴与墨是他找了很多年才找到的公主殿下,才略微隐忍,但把他的好脾气当成好欺负,就不太合适了。
话是这样说,在此时此刻,江璨还试图隐忍。
毕竟是公主。
是宁可化作泡沫,也不愿伤害他的公主。
不管怎样,他的铁拳都是不能朝着公主挥出的。
然后…
忍他个毛线团团。
别说公主了,公公都不成。
江璨朝着裴与墨一步步走近,捏了捏拳头。
或许是前几次见面,江璨不是撞树就是撞窗晕倒,直到此时此刻,裴与墨才察觉江璨长手长腿的个子很高,衣服下线条漂亮的肌肉,也不只是单纯锻炼出来好看的装饰品。
他的影子,可以把裴与墨整个人都笼罩在身下。
江璨一拳挥出,裴与墨下意识闭上眼,就听着耳边咔嚓一声响。
墙粉噗噗而落。
他的拳头撑在裴与墨耳边,是个潇洒至极的壁咚。
裴与墨往后靠了靠,不适应这样亲近的距离,“你想做什么?”
江璨低头,正好能瞧见裴与墨微微泛粉的唇。
裴与墨的唇形很漂亮,泛着干燥的玫瑰色,江璨就很不明白,这样的嘴,到底怎么能说出那些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话的?
注意到自己在看什么,江璨不由自主又有点别扭,“咳咳,你是不是以为我要打你?”
呼出的气息落在耳边,裴与墨侧了侧脸,“难道不是吗?”
江璨有点生气:“我才不打你,但是我是真的想打你,你下次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裴与墨抿了抿唇,微微垂落的眼睫像黑色蝴蝶的翅膀,他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让人分不清楚他是在思考,还是单纯的心不在焉。
在江璨身后装死的保镖们瑟瑟发抖,江璨看不到,他们却看得清清楚楚。
裴与墨戴着白手套的手就贴在腿边,纤长的指尖一下一下轻轻触碰着,温柔至极的手法,像抚摸着爱人的脸颊。
那里有木仓。
很多人想裴与墨死,单纯靠别人保护,不能避免会出现这次这种情况,裴与墨有学习基本的护身技巧,还有一个专门的射击场,每个周五,他都会在那里呆满整个下午。
江璨看着裴与墨拒绝沟通的样子,莫名感觉自己在给野猫顺毛。
以前花园里钻进来过迷路的小野猫,凶了吧唧的,见人就炸毛,各种斯哈斯哈,给猫粮也不吃,只有颤抖的尾巴尖才略微暴露害怕和恐慌。
江璨语气缓了缓,“有事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你遇事都直接要打人的吗?你要是不喜欢,我们可以谈谈嘛,你不喜欢什么?”
裴与墨没吭声。
喜欢这个词对曾经的他太过奢侈,对如今的他又太过没必要。
江璨如数家珍:“是不喜欢杯子图案?兔头拖鞋?桌布?还是窗帘…”
裴与墨打断:“我都不喜欢。”
啊,炸毛了。
不过也没什么,小野猫后来可黏糊他,还给他捉耗子吃呢。
瞧着裴与墨和猫猫如出一辙的漆黑发色,江璨语重心长,“不喜欢可以换,怎么能一言不合就家暴呢?”
越说距离靠得越近,江璨没发觉,裴与墨却越来越难以忍受。
裴与墨目光锋利,“说完了吗?说完了放开我。”
江璨肃然起敬。
江璨就没见过裴与墨这样的,他砸吧砸吧嘴,也束手无策了,“你这啥态度啊,到底谁被摁这儿呢,要是别人,铁定削你。”
裴与墨面无表情地直视他。
除了他,还有谁敢把他摁这?有谁敢削他?
权势只有对明白权势厉害之处的人,才是压迫,不知道金币意味着什么的小孩,才能无所顾忌地用来砸水花玩。
保镖们恨不得真的晕过去,真的太吓人了,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是,居然敢这样对裴总。
就算不怕枪,裴总那眼神多瘆得慌啊,都不怂的吗?
不怂。
江璨不觉得裴与墨那阴森森的目光有多吓人,顶多被盯得有点发毛。
不过他也意识到,好言相劝对裴与墨是没用的,江璨视线一瞟,指着旁边干净的墙面示意道,“看到这没?”
裴与墨跟着看过去,江璨手轻轻一抬,松松一捣,坚硬无比的墙面上就有个明显的手印。
再一捣,两个手印。
再再一捣,三个手印。
再再再一捣,四个手印。
…
裴与墨:“…”
他就看着江璨在墙上一连捣了四五下,呱唧呱唧的。
真是别出心裁的恐吓。
江璨天生力气就很大,四五岁就能举起来欺负幼稚园同学的大胖子,也是因此,他小时候就一直觉得自己身怀奇功,像电视电影里那些大侠一样,把玉佩啥的什么轻轻一捏,就能捏成湮粉。
这招很好用,每次出去干架,随手掰个凳子腿桌子角啥的下来不是难事,不过没想到还能用在这。
江璨一边捣墙,一边严肃道:“像你这样的小身板,我一个指头,能戳倒三,真的,你下次要是还…”
正吓唬得起劲呢,怀里的人突然推了他一把。
裴与墨嗓音低下来,带了几分软,“妈…”
这时候知道服软了?
江璨一愣,嘚瑟的大尾巴就要翘起来,“你喊爸爸也不行,你得好好说话…”
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温柔的女声打断。
江璨茫然地扭头,就见被捆得乱七八糟的壮汉们旁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姿纤弱的女人。
女人年近四十,有些病恹恹的,神情里却带着几分少女才有的稚软,她走过来,好奇地打量着姿势奇怪的他们,“啊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