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江璨一直都知道裴与墨很好看,但现在在他面前的裴与墨,好像不止是好看。
裴与墨一直是严肃而禁欲的,哪怕在家里,头发也一丝不苟地梳理整齐。
而江璨猝不及防的一捧水,几簇鸦羽般的发落在眉眼间,湿漉漉的,平白多了几分生动。
水珠从额发滚落,被浸湿的眼睫显得格外黑。
江璨接了的露水并不多。
清澈透亮的小小一盏,顺着下颌滚落下来,沾湿了浅灰的睡衣领口,薄薄的布料贴在皮肤上,顺着平直凹陷的锁骨,显出几分料峭的瘦削。
清冷淡漠之中,带了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色气,是无情无爱,偏偏祸乱众生的画中妖。
江璨显然被祸乱了。
他脑壳子嗡地一下,像被无形的海浪狠狠地拍了一下,但还能眼睁睁看着几抹水顺着裴与墨的衣领继续往里淌。
江璨眼睛慌乱地看向地面。
不知怎地,又看见裴与墨穿了他买的拖鞋。
巨大的毛绒绒兔头遮挡下,只露出一小块比雪还白的皮肤,隐约显露出脚踝的线条。
好细,窄窄的,瘦削的。
不知道怎么回事,江璨居然在想,他可以一只手握住。
心脏不正常的跳动拉起警报。
啊啊啊啊啊啊啊!住脑!
江璨猛然反应过来,抬起手就赶紧噗呲噗呲又喷了裴与墨两下。
同时大喝道:“大胆妖魔,竟还敢蛊惑我!”
裴与墨:“…”
裴与墨抹了把脸,直接把书敲在江璨脑袋上,“江璨,你是不是想死?!”
作者有话说:
江璨:噗呲噗呲
裴与墨:谢邀,想杀人
——
噔噔噔噔,今日份金主大人名单
E夫人 20瓶营养液
山有木兮 10瓶营养液
情风知意 10瓶营养液
江眠眠 5瓶营养液
昭和 4瓶营养液
咕咕精必死 2瓶营养液
噗呲噗呲,喷喷同款玫瑰漂亮水?
第16章 耗时越长越好
江璨就没见过这样肆无忌惮无所畏惧的黑暗生物,竟用黑魔法手册直接攻击他。
不过打架这种事,他从来是打得过就冲,打不过就跑。
而裴与墨属于第三者,不能打。
按打不过处理。
所以,裴与墨啪叽给了江璨一下,还没来得及给第二下,江璨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一边跑还一边捂着脸,呆毛摇啊摇,活像只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的傻兔子。
留在原地、并没来得及出气的裴与墨:“…”
真是见鬼了。
裴与墨扯了扯濡湿的衣领,一贯阴郁冷淡的脸因为眼角那一抹燃烧着怒气的红,显得格外鲜活。
把门嘭地一声重重摔上,又打开,裴与墨面色不善:“裴三,去把他逮着捆起来,阁楼上挂一晚上。”
被点到名的保镖从屋顶慢慢探出头,“老、老板,我打不过他…”
裴与墨皱眉,“裴四。”
裴三旁边的保镖也慢慢探出头,憨厚地笑,“老板,其实我也打不过他,不然,能用木仓吗?”
裴与墨:“……”
算了。
裴与墨紧紧抿着唇,第不知道多少次劝自己,何必跟一个傻子计较。
一整个晚上,江璨都没有回去,他在花园里游荡着,想了很久。
想过去,想未来,想海洋和裴与墨湿漉漉的脸。
保镖们也没有回去,他们跟在江璨后面游荡着,想了很久。
想睡觉,想工作,想钱和裴总冷漠凶残的气场。
江璨心情沉重地躺在草坪上,晚风有点凉,他把手揣在口袋里,看着萦绕着雾气的皎洁月亮发呆。
保镖们在旁边的树上蹲着,裴四打着哈欠,“江少爷,你在干嘛?”
江璨慢慢地说:“想与墨。”
裴四跟着想了下,紧接着打个寒战,继续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江璨回去了,他们才能回去。
然而月光下那张英俊的眉眼蕴满了悲伤,“我还回得去吗?”
江璨惨淡地露出个笑,“事已至此,我怎么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呢?”
裴四和众保镖:“…”
目睹事情经过的他们肃然起敬,高材生就是高材生,不想学习都能表达得这么文绉绉的。
就是承受能力真有点差,挂个科而已,纠结得跟别人抢了他媳妇似的。
最后的最后,江璨想开了。
既然不能拯救裴与墨,那与之一起沉沦黑暗,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换句话说,如果裴与墨是个被压寨夫人抢走的小媳妇,那他,愿意被跟他的小媳妇一起被抢。
于是第二天,江璨很早就回来,从管家手中接过了那两本书,也接受了命运。
裴与墨正坐在桌前吃早餐。
他脸色苍白,眼皮轻垂,胃口得是一如既往的不好。
索然无味地切着盘子里寥寥的几块肉,江璨坐到他旁边,拿了块面包啃,焉焉的,“我回来了。”
裴与墨没有理他。
他昨日想了半宿,末了十分有挫败感地发现,他有很多种手段可以对付别人,偏偏对江璨,他束手无策。
江璨越靠越近,裴与墨侧了侧身,眼也不抬,“怎么了。”
江璨郑重其事:“学了真的会很危险。”
裴与墨冷笑一声,“你不学现在就很危险。”
江璨:“…与墨。”
裴与墨没有搭理他,漫不经心的动作细致而矜持,优雅得像是设定好程序的仿真人偶。
握着刀叉的手突然顿住。
不属于自己的气味严丝密合地笼罩过来,像最奢侈的香水,前调是干净的沐浴露气味,尾调是花园的清新,早晨冰凉的大雾和郁郁的森林。
裴与墨抬眼,映入眼帘的是少年人清透的琥珀。
江璨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有着某种认清命运的悲哀和决然,“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愿意保护你。”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像是灾祸到来前的诀别,或者某种意味深长的告白。
裴与墨古井无波的眼眸微不可察地一顿。
猝然失手,刀尖失了控制,在盘子边转了两圈,擦出碰撞的锐响。
裴与墨敛下眼睫,不再看江璨,他抽出纸巾擦擦指尖,语气平淡,“那谢谢你了。”
很好,这是又犯病了。
小孩卖乖,多半是想换种法子逃学。
以免又闹出什么幺蛾子,还是带着走吧。
江璨深情地剖白了心意,正继续往嘴里塞面包呢,不多时,桌面被轻敲两下。
抬眼,就看见裴与墨神色如常的脸。
他重新打了领带,整个人裹在黑色的西装里,看起来禁欲又冷淡。
裴与墨居高临下道:“跟我去公司。”
这是江璨第二次来到裴与墨的公司,依旧高大,宏伟,在阳光闪闪发光,像一把竖在城市至高无上的利剑。
顶楼一分为二,江璨被安排在外间,和以沈秘书为首的秘书团坐在一起。
面前只有两本书一支笔,连手机都没收了。
江璨:“…”
救命。
题目好难。
那些符号和图案怎么能长得那么扭曲?那么面目可憎?
江璨学得头晕眼花,茫然地想,这可能就是作为正派,对反派势力的自动排斥。
秘书们各司其职,江璨叹气,四边看看,又重新趴回桌子上,笔尖在空白的纸张上划过几道没有意义的弧线。
裴与墨皱眉,“你在做什么。”
裴与墨几乎不曾从那间办公室里走出来过,他的出现令外面的秘书们人人自危,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江璨也紧张,结结巴巴,“我、我不会。”
走到他的旁边,裴与墨皱眉:“有答案。”
江璨痛心地说:“答案看不懂。”
裴与墨:“…”
是他高估了江璨。
低低地叹了口气,裴与墨看过那道题,“切入点错了,用的不是这个公式,应该先算速率,再用切向分量和法向分量逆推…”
秘书们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才知道,原来裴总竟然会物理。
而早些来的沈秘书自然清楚,最初裴与墨起家的那些项目,建筑的重力流水管系统,全是裴与墨一手设计的。
江璨视线跟着裴与墨的指尖走,指甲修剪得短而干净,点在纸张上,像是有某种魔法。
随手画了几笔,就把题目解得七七八八。
等江璨做了一题,然而下一道题目,继续被卡住。
裴与墨:“…”
江璨的学习进度实在太慢。
裴与墨直接将书托在手上,用笔快速地圈了几道题,又折了几页,“从这里,到这里,所有画起来的题,全部背下来。”
盯着那张试卷的时间实在太长,以至于裴与墨依旧把上面所有的考点都记下来了。
他直接压了题目,想来江璨只要全背下来,应该就不至于哪天出门,要面对一具飘荡在空中的祖国园丁。
就这样开始,江璨每天和裴与墨一起去公司,裴与墨在里间办公,他在外间学习。
渐渐的,公司里有不少人发现了这位新任秘书。
然后群里又炸了。
不吃香菜:那个小哥哥,上次那个金毛小哥哥是秘书!有人在秘书办看到他!
rro:哪个?
不吃香菜:[侧脸.jpg]这个。
西西和:卧槽,女娲炫技了。
rro:楼上女娲的泥点子,你挡着我看美人了。
不吃香菜:话说,有谁部门对接到那个小哥哥吗?
许美丽真美丽:你看群文件,各部门对接秘书早就分配好了,没加人啊。
西西河:所以说…
西西和:在秘书办的也不一定是秘书,说不定就是…
rro:总裁的儿子?
许美丽真美丽:啊呸,总裁好像才二十出头,哪来这么大的儿子,是金丝雀啦金丝雀。
西西和:呲溜,话说我昨天在顶楼厕所偶遇到他了,说不定是什么小明星,素人不可能这么帅的。
西西和:[背影.jpg]
不吃香菜:居然偷拍!偷拍居然还糊!谴责你!(下次请拍正脸谢谢啾咪)
rro:那腰,那腿,那头身比!想魂穿裴总。
哗啦啦小魔仙:想魂穿裴总。
许美丽真美丽:想魂穿裴总。
芭比Q:裴总不好看哦。
许美丽真美丽:楼上酸鸡,奏凯。
…
江璨全然不知道自己再次在裴氏员工群里引发一阵羡慕裴总的热潮,他每天背书背到吐,同时,还特别警惕地跟在裴与墨身边。
毕竟,裴与墨要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伤了怎么办?
他们现在可时刻处于危险中。
当然,这在裴与墨眼中,则是觉得江璨似乎对自己有了什么误解,竟然开始粘着他。
并且,无时无刻。
比如现在。
裴与墨眼角抽了抽,“江璨,你在厕所门口挡着我干什么?”
江璨表示:“这是秘密。”
大庭广众下说,会让黑暗势力操控的小鸟听到的秘密。
裴与墨:“…”
他并不在意江璨的秘密,但…
裴与墨黑着脸把门关上,“请你不要跟进来。”
再比如到了夜里。
裴与墨向来浅眠,好不容易将将睡着,就听到门外的响动。
唰地一下打开门,裴与墨面无表情,“你不困吗?”
江璨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下面是漆黑的眼圈,他强撑着精神答道:“困。”
裴与墨压着火:“你困为什么不睡觉?”
第二天早晨,裴与墨出门,就踩到什么软乎乎的一坨,正在睡觉的东西。
如此这般,数不胜数。
上班,下班,在家,各种粘着。
手杖抵住江璨想往车上跨的腿,裴与墨忍无可忍了,“你补考完了。”
江璨:“嗯嗯。”
裴与墨眼皮轻垂,拒绝的意思很明确,补考完了,就滚蛋,不要再跟着他去公司了。
江璨真诚道,“与墨,我想跟你一起。”
裴与墨:“可我不想。”
他就像被一大块人形软糖黏住,只想快点摆脱。
而江璨也很清楚,对裴与墨硬来是没有用的,他家公主要哄。
于是就哄了。
扯着裴与墨的袖子,江璨艰涩开口,“我一个人在家害怕,房子好大,好冷…”
裴与墨不为所动:“有管家,而且你可以用火炉。”
江璨委屈地反驳:“我是孤独寂寞冷,我只和你跟妈妈熟,马上月底了,妈妈也不来陪我…”
其实像这种一米八几的男孩子,撒娇起来应该是件很恐怖的事。
但江璨只让人觉得可爱。
像抱着腿哭唧唧说妈妈全世界最好如果买玩具车就更好的小孩,或者埋在脖颈里蹭着不想离开女友的男孩,带着点少年的幼稚和天真,眼睛里装了期待,简直在闪闪发光。
连裴与墨都不得不承认,江璨真的太擅长利用撒娇来获得想要的东西。
眉眼微微那么一低,就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让人想把他要的东西通通给他,让人把全天下的东西,都通通给他。
想来,谁都不忍心拒绝这样的江璨。
除了裴与墨。
裴与墨收回视线,冷声拒绝:“不行。”
江璨弱弱地松开手:“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