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宋玉珍所说,今年是对赌协议到期的最后一年。只要他能按期完成协议,那么ZTR给的报酬便足够他将欠下的债务还清。
如果他完成不了,则要双倍赔偿ZTR。
他今年的所有工作量加在一起,预算总额刚好超出协议规定,也就是说,不仅这档恋综不能黄,他和仲星燃的全部双人工作都得保住。
从小到大,这笔债务就像沉甸甸的碎石一样压在他身上,每每从舅妈口中说出来,便能化为伤人的利刃。眼看就要脱离捆绑他十多年的束缚,说不急切都是骗人的。
可一想到要和那人相处这么久,闻纪年就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他全身浸泡在温水里,皮肤被蒸得微微发红。
左手抓着手机查看,右手食指关节屈起,抵在唇边仔细思索。
正在这时,张可可给他发了条微信。
[可可酱:闻哥,你应该还没睡吧?明天去签合同的时候,boss也要去,你记得管一管燃哥,我怕他们又起冲突。]
短短一句话,着实让闻纪年没看明白。
ZTR的boss和仲星燃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两人会起冲突?
还有,他怎么管仲星燃……根本管不住好吗,连他爸妈和高中班主任都管不了他。
闻纪年正要打字询问,外面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的敲门声。
“开门,快点。”仲星燃不耐烦地喊着。
他脸红脖子粗地看着屏幕上的热搜标题,感觉自己已经快气疯了。
热搜第一赫然是:#仲星燃闻纪年共返爱巢[脸红.jpg]#。
他一顿敲门,直到门被刷的拉开,马上举着手机嚷嚷:“能不能别让你的经纪人买这种……”
他的话说到一半,卡在了嘴边。
闻纪年匆匆套了件浴袍,腰间的腰带松松垮垮地垂落,衣摆下面露出纤细笔直的小腿,脚背泛着被水泡过的红,上面清晰可见几根浮起的淡青色血管。
他的发丝还在滴水,洗掉发胶之后,黑色的流海半遮住眉毛,使得他看上去年纪小了许多,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
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淌过鼻梁、嘴唇、下巴,最后流进朦胧不清的衣领深处。
仲星燃猛地偏过头,感到一瞬间的心悸,他火大道:“你穿成这样干什么?”
闻纪年冷冷地看着他,“我在洗澡,是你突然敲门的。”
他满脸写着“你没毛病吧”。
仲星燃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他拧着眉把手机递到闻纪年面前,仍然别扭地不去直视他那身浴袍。
“你看你经纪人干的事,这像话吗?赶紧打电话让她撤了,以后少买这种热搜恶心我。”他不高兴地说。
闻纪年探身看了一眼,说:“这种热搜,谁的名字在前面就是谁买的,明显是你经纪人买的。”
仲星燃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扯淡!你怎么知道一定是这样?”
“珍姐和别人聊天时我听到的。”闻纪年理所当然地回答。
仲星燃嘴硬道:“你少瞎扯了,怎么可能是我……”
他话还没说完,屏幕上方就弹出一条消息,刚好两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明明:燃哥,热搜按你的要求买好了,我们本来要的是第五,不过加热的人多,现在已经第一了耶~]
仲星燃:“……”
空气凝固了几秒。
他迅速啪地关掉屏幕,喘着气说:“这是个误会,我不知道他……”
不知道什么呢?是不知道李明明买了热搜,还是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他“自己”让李明明买的?
他噎住了,剩下的话只能吞进肚子里。
闻纪年鄙夷地看了看他,“你大晚上来敲门,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的目光让仲星燃很受打击,心想回头一定要把李明明开了。
不过气闷归气闷,仲星燃还是沉着脸道:“不是,我是来跟你说一声,我同意你的提议了。”
闻纪年扬了扬眉,示意他说清楚。
仲星燃烦躁地捋了把头发,非常不乐意地说:“我同意跟你假装情侣三个月,不过,你得保证,在这一切结束后和我离婚。还有,把我的所有资产都还回来。”
闻纪年扯了扯嘴角,“行啊,回头我拟个协议给你。”
他哼笑道:“你这样妥协,让我忍不住好奇,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居然这么抗拒回去继承家产。”
“关你屁事。”仲星燃极度不爽地斜睨他。
闻纪年莞尔,对他道:“记得让你经纪人把热搜撤了,以后少买这种热搜恶心我。”
说完,砰地一声甩上门,门板堪堪擦过仲星燃的鼻尖。
“……”
第4章
别人从十八岁穿越到五年后,起码都会觉得不用学习了,事业有成了,手里有更多钱可以挥霍了。
而仲星燃恰恰相反,因为没有经历过大学,他甚至有一堆乐理知识要学;事业虽然算是有成,可是也因此跟闻纪年半绑定了。
至于钱……
他兜里甚至找不出买一包烟的钱,比十八岁还惨。
仲星燃碰了一鼻子灰,郁郁不得志地躺在客厅里打开手机,发现了一个眼熟的群聊。
这个群原先叫“五个单身帅哥”,现在改成了“四个单身帅哥和一个耙耳朵”,不知道是谁改的,难怪他刚开始没找到群聊。
群里包括他一共五个人,是高中就建好的。
里面的人是他第一支乐队的全部成员。
仲星燃不知道耙耳朵是什么意思,也没当回事,随手在里面发了条消息。
[No.1XR:你们都在燕中吗,明晚老许的酒吧见?]
老许是乐队里的鼓手,大名许启明,在燕中市经营了一家酒吧,以前没出道的时候,仲星燃经常去那里驻唱。
很快,就有人回他了。
[启明星:你?来我的酒吧?吃错药了吗,兄弟。]
[No.1XR:我,去你的酒吧,很奇怪??]
[启明星:等会儿,你是本人吗,不会是嫂子吧?嫂子,我的酒吧早倒闭了。]
仲星燃险些吐血,咬牙切齿地发了条语音过去:“什么嫂子不嫂子的,别他妈瞎叫唤。”
[启明星:好的,祖宗。]
[启明星:是本人就好,兄弟奉劝你少折腾,前几天才吵完架一哭二闹的,这么快就忘了?你家那位不是不让你去酒吧了吗。]
[No.1XR:放屁!他管得了我?老子他妈就要去,明天晚上不见不散。]
[启明星:……你上次也这么说,然后就被赶出家门了。]
[No.1XR:……]
仲星燃乐子没找到,差点把沙发锤烂。
他的生活怎么到处都是闻纪年,就摆脱不了闻纪年了是吧!
正恼火的时候,许启明给他打了个电话过来。
“喂,老许。”仲星燃哑着嗓子道。
许启明大喇喇地说,“哎哟卧槽,燃哥你这是上多大火啊,人还没哄好呢?”
仲星燃没好气道:“别跟我提他。”
许启明:“也是,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到你求和失败了,否则你也不会大半夜在群里发疯,那祖宗把你赶出来了吧。”
仲星燃这才知道,他刚才那句“祖宗”不是喊自己,而是喊得闻纪年。
操/他妈了,闻纪年哪来的本事,让他所有的朋友都这么服服帖帖?
他还没来得及骂人,许启明又说:“你心情不好也正常,要是实在忍不住,明个儿偷溜出来,兄弟几个陪你喝一杯。”
仲星燃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哼哼道:“老子还需要偷溜?我正大光明的去。”
许启明讪讪地笑,没接茬。
顿了顿说:“不过杜康可能去不了,他最近有点儿……不太方便。”
“随便他。”仲星燃没当回事,杜康也是他高中的好兄弟,乐队的贝斯手。
许启明犹豫了片刻,说:“燃哥,上次谈好的经费大概什么时候能下来?我这边的钱只能先垫一部分,马上要到音乐节了,这段时间开销比较大。”
仲星燃一愣,“经费?”
许启明紧张起来,“是啊,之前说好的,是有什么变卦吗?”
仲星燃察觉到自己漏了什么东西,迅速地转过弯来道:“没有,我问下李明明,晚点再打给你。”
许启明的语气顿时轻松了不少,呼出一口气:“好的好的,不着急,我就是看拖了这么久,以为星耀那边又卡住了。”
星耀娱乐是仲星燃签的公司,内娱四大龙头之一。在签仲星燃的时候,顺带签下了整个乐队,并将他们打包成男团出道。
“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许启明说。
仲星燃挂断了电话,隐约感到许启明对他客气了很多。以前他们虽然玩得很好,许启明认他当老大,但那时候他说话没大没小,不会这么正儿八经地跟他道谢。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打开浏览器搜索了“NGU”的名字,但出来的全都是去年的信息。
从资料上来看,他们今年根本没有任何活动,似乎早就已经名存实亡。
仲星燃越看心情越沉重,在翻看了李明明发来的经费单,和媒体的各种报道后,他认清了一个事实——这支乐队已经被公司放弃了,一直在靠他个人养着。
仲星燃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
第二天一早,门外响起急促的铃声。
仲星燃一脚把抱枕踹下去,用毯子盖住脑袋继续睡。
下一秒,毯子被哗啦揭开了。
他起床气直冲天灵盖,张嘴就要骂脏话。
闻纪年俯下身,靠近他耳边轻声道:“经纪人带着化妆师来了,你赶紧进卧室,别被他们发现异常。”
他刚刷完牙,说话时带着清爽的玫瑰味牙膏的气息。
仲星燃一哆嗦,脑袋瞬时清醒了。
“快去。”闻纪年不客气地推了他一把,起身对响个不停的门铃道,“来了,稍等。”
仲星燃只好爬起来进了卧室,到洗手间刷牙的时候,发现挤出来的牙膏居然是粉红色的,里面带着亮晶晶的碎片。
他低头闻了闻,果然是玫瑰味的。
这两人可真有情调,居然细节到连牙膏也粉粉的。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两人”包括他自己,沉下脸默不作声地开始刷牙。
等他出来的时候,闻纪年已经在做妆发了。
李明明把他按在椅子上,让化妆师给他喷发胶,并啰里八嗦地说:“燃燃,这个品牌方要求你们穿情侣装走机场,刚好今天出一个机场look,这些配饰也是一对的,你看看喜欢哪个……”
“随便,有烟吗,来一根。”仲星燃对发型师道。
一时间,几名工作人员都不吱声了,大家齐刷刷地、不约而同地看向闻纪年。
就连宋玉珍都一脸担忧地看着他,仿佛怕他下一秒把桌上的戴森砸在仲星燃脸上。
谁知,闻纪年一点反应都没有。
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
仲星燃掀了掀眼皮,奇怪地看着造型师,造型师吓得连忙向李明明求救,眼神弱小且无助。
李明明看看闻纪年,又看看仲星燃,不知道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说:“燃燃,我们没有人抽烟。”
然后背对着闻纪年,使劲儿给仲星燃使眼色。
毕竟他兜里,还揣着几天前仲星燃让他偷偷买的烟,这会儿在正宫面前吓得浑身冷汗,以为仲星燃不小心说漏嘴了。
仲星燃莫名其妙,“没有就没有呗,你眼睛抽筋啊。”
李明明哽住,悄悄转头看了看闻纪年,确认他在很认真地看手机并没有关注到这边后,才颤巍巍地舒了口气。
直到做好妆造,两个人都没有任何交流。
闻纪年比仲星燃先一步结束,起身的时候,将一盒东西扔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昨天在我口袋里找到的,应该是你的。”他丢下一句话,拿起口罩和帽子走了。
仲星燃疑惑地打开盒子,却发现是一盒戒烟糖。
造型师最后帮他简单喷了点防晒,笑着说:“闻哥真的很关心您,每次无论在哪里,身上都带着这个,我都见了不下五次了。”
这种话听在耳边,仲星燃感觉怪怪的。
他拿了一颗糖出来丢进嘴里。
入口的刹那,浓郁刺激的薄荷味霸道地侵占了口腔,比普通口香糖更冲的味道,让他忍不住眉头直皱。
咀嚼了几下之后,淡淡的尼古丁在口中化开,从舌尖味蕾传送到喉管鼻腔,将他因烟瘾产生的躁动安抚消散了不少。
他若有所思地端详着手中蓝色的盒子,渐渐尝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滋味——不只是戒烟糖。
闻纪年说这盒糖是在他口袋里发现的,可明明他昨天穿的是贴合尺寸的高定礼服,裤兜里根本装不下这么大一盒糖。
这么看来,他在撒谎。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盒糖是他在卧室找到的,并且为了防止自己烟瘾发作,特地带在了身上。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应该很讨厌他,巴不得他当众惹事吗?
仲星燃慢慢地握紧书中的盒子,在这一点之外,更后知后觉地产生了一个疑问。
他答应假装情侣是因为迫不得已。
但是闻纪年又为什么答应?
难道只是为了钱?
但根据他对闻纪年这三年的了解来看,他不像是那种浑身充满铜臭味的人,反而因为太清高了让人觉得不易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