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语又害羞又害怕,脸蛋忽白忽红地仰着头,可怜地被人捏着。
“……抱歉,阮阮。”就在阮语以为顾修寒这回搞不好真的要下狠心欺负人时,脸颊上的桎梏却蓦地松脱了。
“我又失态了。”
顾修寒收回手,嗓音发哑。
[只是怕你离开我。]
[我知道这样的想法是自私的。]
[不想吓到你,却每次都吓到了……对不起。]
[那些事真的只是想想,不会做。]
[……]
“不打扰你了,去休息吧。”
无论是心音还是说出口的话,都一句赛一句的可怜。
阮语简直要幻视出一条伤口痛到忍不住泄出呜咽,表面还咬牙装强悍的狼犬。
想安抚解释几句,顾修寒却已经回房间了。
阮语本来就爱心软,容易共情,被这么一激,好一会儿都没缓过神,眼圈和鼻尖都是红的。
虽说半夜了,但睡是不可能睡的,只能趴在床上翻来覆去摊鱼饼。
总感觉顾修寒今天整个人都和平时不太一样,有一点点说不出的……不对劲。
可是心音读得明明白白,顾修寒就是那样想的。
修寒哥定力再强也不至于连心音都作假吧。
想到这里,好似有什么幼崽期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阮语心乱得很,没能抓住,反倒是又想起下午林卉心里想的那些话。
——很深情。
——很宝贝。
也许自从被顾修寒操纵的钢铁巨人从海洋中捞起的那一刻开始,阮语就再也没游出过那只温柔巨大的手掌。
一直被慎之又慎地,拢在掌心中宝贝着。
阮语胸腔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再次涌动起来,不强烈,细柔如蛛丝,只是都一下午加一晚上了,还是缠缠绕绕着挥不开。
可能是在为偷偷地、深深地喜欢他很久的顾修寒难过。
为顾修寒所有酸楚过、苦涩过、思念过、隐忍过的心情而难过。
这股澎湃汹涌的情绪一浪一浪,像上涨的潮水,渐渐淹没了其他所有的踌躇畏惧。
再也不想让顾修寒流露出那种明明受了伤还强作平静的眼神了。
阮语希望顾修寒以后难过了,吃醋了,不开心了,想要什么……都能够大大方方地告诉他。
他想要回应爱,也会去努力去了解、承受、适应那些谷欠望。
他想要一点一点地开始接纳顾修寒。
只是在正式谈恋爱前有几个细节需要谈判,阮语慢吞吞地理顺了思路,溜下地去找顾修寒。
阮语思考时明明像个巨人,可行动时岂止是矮子,根本是小矮人,单是敲开顾修寒的门就已经耗尽所有脸皮了,假装稳重地抬脚往顾修寒床上迈要跟人家促膝长谈时更是脚软得被地上的拖鞋绊了一跤,啊的一声摔趴在顾修寒腿上。
阮语:“……”
连耳朵和锁骨都红透了。
有那么一瞬间丢脸得想撒谎说自己在梦游。
“怎么了。”
忽然肋下一紧,阮语被一双手卡着,拎猫般抱起来在腿上放稳当了,一抬头,正对上顾修寒深而静的黑眼睛与微微蹙起的眉,离得很近。
“修寒哥,我是来……”
阮语紧张地舔了下嘴唇。
细绵绵的吐息,变得潮湿香热。
“我是来和你表白的。”
顾修寒呼吸一沉,眼神都变了。
“但是要先谈判。”阮语接不住这么灼人的目光,脸偏开稍许,银发没遮住的一点耳垂红得像颗珊瑚珠。
你要答应我,以后有要求就说出来,想做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太急色太激动,要让我慢慢习惯,不可以强来。
——是这样的谈判内容。
但可能是紧张过度导致间歇性笨蛋病发作,阮语在顾修寒充满压迫感的凝视下,从满肚子精心撰写的腹稿中……慌手慌脚地捡了一句最离谱的。
“其实你……”坐在自己身上的漂亮小人鱼,清纯又羞怯,雪白皮肤哪哪都烧成了情热的粉红,却还是鼓足勇气,嗓音细颤颤地说道,“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
……
这是什么话。
明知道阮语大概不是那个意思。
可顾修寒还是清楚听到了从自己脑海深处传来的,剧烈的一声嗡鸣。
第29章
“你说什么?”
顾修寒忍得额角青筋直跳才勉强稳住语气。
这么脱离常规的话他当然要确认一遍。
可察觉到时,他的右手已擅自把住了阮语轧线处凹下去的那一截。
银灰色的机械手捏皱了睡衣,两颗扣子间的布料都被勒得绷起来,从缝隙中露出一丁点白嫩的小肚子。
“……”
顾修寒喉头一沉,干咽了一下。
“什、什么装不下?你又乱想什么啊……”阮语直觉刚冒出来的这句心音不正经,面红耳赤地扒拉顾修寒的机械手。
总算把手扒掉后,阮语急急为那句歧义深重的话补全了细节。
“……意思是说那些事要等我慢慢适应了,说可以了,你才能做。”
“还有,最后一步要等到下次求偶热发作才行。”
“一旦正式谈恋爱了我就会对你负责任,所以以后抱我的时候要温柔,现在总是勒得身上不舒服,像怕我逃跑一样。”
“有要求不要忍,抑制得越厉害你就会变得越奇怪,就算我暂时没办法接受,你也要大大方方地让我知道。”
……
“这些条件都能答应我妈?”
阮语微微仰着脸,自带三分稚气的圆眼睛盈着光,因为一口气说了许多对着重精神恋爱的人鱼而言过于出格的话,害羞得几乎全身都染上桃粉色了,但表情无比郑重,不躲不闪地望着顾修寒。
顾修寒从阮语急忙补充细节开始就也一直深深地回望着他。
盯得阮语颅顶涌起酥酥的麻。
“好。”
顾修寒认真点了点头。
“都答应你。”
机械臂再次伸出,圈着那截窄腰将阮语勾进怀里。
力道正如刚刚答应过的一样温柔,但体温火炭般烘人,心跳也热烈到失衡。
好像每颗细胞都在替寡言的嘴巴诉说着爱意。
这样的怀抱让阮语安心又惬意,像整条鱼浸泡在晒得暖融融的海水中。
舒服得在心里发出了小小的、哈的一声喟叹。
阮语歪歪脑袋,用滑软的脸颊肉贴住顾修寒的侧脸,再晃着头蹭蹭,这是人鱼间表达亲昵爱慕的肢体语言。
接着,他正式做出对顾修寒之前告白的回应。
“顾修寒,我也喜欢你。”
细细糯糯的嗓音,咬字轻,但是很清晰。
说好了谈判完要和顾修寒表白的,那就算脸皮再薄也要一个字一个字地好好说。
顾修寒的回应是刹那间收紧的臂弯,以及怕勒痛阮语于是立刻放松钳制的微动作。
不知道要怎么爱,怎么疼才好。
脑电信号骤然变得激烈,暴雪般纷扬缭乱,几乎难以解读。
可光这样是不够的。
“你要像我一样用嘴说出来。”
新关系成立,阮语马上就绷起脸蛋提要求了。
“说你喜欢我,再用嘴叫声宝宝给我听一下,现在叫。”
顾修寒叫阮阮时的发音也很好听,但更像哥哥叫弟弟。
阮语更喜欢“宝宝”,有种格外被人爱着的感觉。
阮语以前将顾修寒当兄长,知道再怎么受宠爱,撒娇拿乔也得有限度,毕竟兄长是可以管束、教育弟弟的上位者。因此他总是七分嚣张三分怂,小鱼尾巴刚翘上天就要奶狗似的摇一摇找补回来,瞄着顾修寒脸色行事——说是脸色,其实顾修寒也没什么脸色,只是不同等级的冰冻指数。
但配偶之间没有上位者。
所以顾修寒必须要比以前更疼爱他,满足他的合理需求,而且表情和语气都不能有一点凶。
他也一样,能做到的事都想为顾修寒做。
“好。”
顾修寒默然酝酿,再开口时,天生的寒冽音色已竭力柔化出了几分说情话的缱绻,一字字落入耳中:“我喜欢你,宝宝。”
“而且还不止。”
[我对你是……]
顾修寒垂眸,耐心拣选着能描述那种感情的词语。
[迷恋。]
是这个词,很准确。
因为有过许多被迷到神魂颠倒失去理智、形象毁灭性崩塌的时刻。
“我对你是……迷恋。”
明明模样冷肃沉稳得与“迷恋”二字毫不沾边,顾修寒却还是稍稍偏过脸,薄唇抵着阮语红玉般快要透光的小耳朵,一板一眼地说了出来。
“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会说话。”阮语一愣,哼哼唧唧着朝令夕改,“你还是先不要说话了,我听多了容易受不了。”
对人鱼来说这些能撩拨、抚慰到精神体的情话实在太过刺激,阮语简直要被自己小狗一样上扑下跳的心脏捶晕了,害羞得乱摇尾巴。
可他忘了自己这会儿是人类下肢,结果只是搞笑地在顾修寒怀里扭了两下屁股,回过神时瞬间羞耻度翻番,使劲勾着顾修寒脖子往上蹿,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
结果这对新晋情侣就这样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地黏糊了半天。
已经答应过阮语不再强行忍耐,顾修寒终于任由某些臆想孳生。
比如之前连想象都会竭力克制的……
亲吻。
阮语被迫接收到了一些臆想出的,自己的嘴巴特写画面。
因为顾修寒荒得厉害,脑内没几幕能和清新唯美沾边的,都很……
比如残留着浅浅咬痕的粉嫩嘴唇。
唇部黏膜呈现出一种近似受伤的、高热的熟红。
以及染着黏糯鼻音,小声哭着问“还有多久才能亲完”的画外音……
确实很像阮语会做出的反应。
但事实上谁也不会一上来就把刚确认关系的小男友亲成那样。
想归想,又不是真的色情狂。
两个人都是初次,顾修寒一定会小心翼翼的。
但是……
接吻是一件会弄哭人的事情,而且看起来有点疼,阮语很难不从顾修寒的脑子里得出这样的迷惑结论。
“我们可以过几天再亲嘴巴吗?让我做一下心理准备。”
阮语又乖又直白地和顾修寒打商量。
“可以。”
顾修寒低声道。
那么久都煎熬过来了,当然不急这几天。
“你有没有其他想做的事?”
大概是出于补偿的心态,阮语用手指勾住自己的睡裤边,孩子气地往外抻了抻,脸红红地问:“看……看看尾巴?”
他知道顾修寒可喜欢看鱼尾巴了。
[阮阮……好可爱。]
[真的好可爱。]
不只关乎谷欠望和诱惑。
他只是憋狠了,难免重点偏移。
可实际上,那份真挚与可爱带来的心动才占据了压倒性的比例。
像春笋青嫩的尖端,茸茸地钻出化冻的土壤,钻得人骨缝都痒。
“等等。”顾修寒拢住阮语勾裤沿的手,不让他这就脱,眼底缓缓燃起滚烫的什么东西,嗓音微哑道,“去你房间,可以吗?”
“可以啊。”
在阮语看来谁的房间都一样,配偶的这点要求当然得满足。
阮语在能源星也住了不少日子,屋子里零七碎八的日用品和小摆件全息球之类的东西积了不少,还有研究院发来的东一沓西一沓的精神研究资料和报告,管家机器人每天收拾完用不了几小时就变得乱纷纷的。
乱,但干净,而且到处都香,好像连地板缝里都让人鱼的甜暖体香浸透了。
顾修寒表情如常,心里却飘出一句怪话——
[阮阮的小床。]
透着痴迷焦渴的意味。
字与字之间都黏糊得能拉出丝来。
阮语一怔:“?”
基地住所的寝具规格都是一样的啊凭什么他的就是“小”床了?
一定要说,可能因为阮语用的被单都是清新温暖的色系,旁边矮柜上还摆着一盏荧光水母造型的小灯,显得有一点点稚气。
而当顾修寒这个模样成熟、体型高大的男性坐上去后,这一点得到了证实。
——他看起来确实像在坐家里弟弟的床。
[想弄脏……]
又一句。
伴随着一些朦胧的潜意识碎片——
这是人鱼王子香绵绵的小鱼窝,每个夜晚卷着漂亮尾巴呼呼睡觉的、私密的个人空间。
而顾修寒就像这片空间的入侵者。
想要用雄性荷尔蒙与自己的气味沾满阮语的小鱼窝。
块垒清晰的肌肉与散发淡淡金属和机油气息的机械臂擦过水蓝色的被单。
一宿后织物变得皱巴,因汗水而泛潮。
……
阮语的表情缓缓凝固:“……”
别说已经是配偶了,就单凭他们以往的亲密程度让顾修寒在这里睡一宿也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可就是感觉这人色得吓人,很不对劲!
“唔,”阮语通红着脸,慢吞吞地朝门口挪,“要不然……”
“不然什么?”
顾修寒低声反问,反手就攥住了阮语腕子,挟着搂着地拽上来,裹进被子里。
凉冰冰的机械食指勾住睡裤边沿。
“不是要给我看尾巴吗?”
一贯冷得像覆着层薄薄冰壳的黑眼瞳,此时蕴含的情绪是阮语从没见过的缠绵、炽烈与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