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筝和骆靖宇都有些惊讶,没想到季羡还真留下了那个渣男的孩子。
“好。”骆靖宇接过了话头。
三个人话都不多,饭桌上并不热络,但是气氛也还可以。
吃完之后,季羡突然对文筝说:“对不起。”
文筝喝茶的动作一顿,他不知道季羡为何突然说对不起,他们之间应该是没有什么纠葛的。
季羡低垂着眼睫说:“其实当年,班上也有传文筝你喜欢靖宇的事的。不过你们没有什么交集,大家也就没再传了。但是,我下意识地还是注意到了你。高三毕业前,文筝你送给靖宇的情书被我收了,把名字撕了扔进垃圾桶里,也是我干的。”
那时文筝坐在最后一排,他一眼就能看见垃圾桶里自己的那封情书。他的笔记清秀刚劲,女孩子虽然也有可能写得出来,但更多的还是像男孩子的笔记。班上引起了轰动,大家挪揄着骆靖宇被同性喜欢,甚至还把那份情书捡出来给了骆靖宇。
文筝想起了当时骆靖宇冷冷地瞪向那群男生叫别人闭嘴别在嬉笑打趣,而且还把那封情书塞回书包里并没有扔掉的场景。文筝对季羡笑了,“你的对不起我收下。但是我还是感谢你,至少证明了,我没有喜欢错人。”
季羡也笑了。
只有骆靖宇独自觉得自己在危险的钢索上走了一遭。
等季羡离开后,骆靖宇才低声咳嗽了几声,然后说:“原来当初那封情书是你写的。”
“你看了?”文筝反问。
“我能说实话吗?我交给我爸妈。”骆靖宇觉得有些尴尬,都高三的人,收到情书还要给爸妈。其实也是因为那有可能是同性写的情书,饶是一向淡然的骆靖宇都有些不知所措。“我爸看了之后,说是字还写得挺不错的,我就不知道他怎么处理的。”
文筝乐了,“你虽然读书比较小,但当时都高三了吧,还给爸妈?”文筝边说边摇头,“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这样的骆靖宇。”
骆靖宇有些头疼,“文筝,我觉得你抓的重点不对。”
第54章 情书
“啊?”文筝收起了笑容,疑惑地问,“那么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我没有看就把它交给了他我爸,重点是我现在想知道里面的内容。”骆靖宇义正言辞地道。
文筝眨了眨眼睛,“哦。”
“…”骆靖宇直视着文筝,“这么些年过去肯定弄丢了,你就不能和我说说吗?”
文筝有些难为情,他低下头,微微侧头笑着,“那么久远的信,我怎么会记得写什么。不过无外乎,就是告诉你我喜欢你吧。”
乍一听上去挺为难文筝的,可骆靖宇就是觉得,文筝一定记得清清楚楚。骆靖宇有些后悔错过了那些年,总想着参与一点进去,可好不容易有的那几个关键点自己全都瞎掉了,现在想拥有一些,也只能是妄想。
骆靖宇也不再勉强文筝,穿戴好之后,两个人就打算离开。
在下楼的时候,遇到了文筝的大伯和一个清秀的年轻人,那人骆靖宇不认识,但是在做着生意的文筝认识,梁斐。江家倒了之后,陆陆续续有几个小家族爬起来,这梁家便是。
文筝的大伯面色很难看,显然是有烦心事,以至于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带着口罩的骆靖宇和文筝。
看到他,文筝心里却有些为文宴和江良安忧虑。
即使同性在一起不稀奇,但是江良安如今可不是性别为男这么简单,他身份低微,还是个疯子。
江良安的前路,可比自己难上许多。
…
回到家里之后,骆靖宇进了书房坐在自己正在用放大镜看文献的父亲面前。
骆父被看得渗得慌,放下放大镜,问:“怎么了?”
“爸您还记得高三那年我给您的那封情书吗?”骆靖宇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固执,这封情书成了他心里的一个疙瘩,久久不能释怀。
“情书?”骆父想了一下,“是有这么回事,那孩子的字还写得不错,内容嘛…粗略一看,挺情真意切的,我当时随手夹在一本书里打算以后细看,但是后来工作太忙,我就给忘了。怎么了?”
“那是文筝写的。”骆靖宇撇了撇嘴。
“啥?”骆父呆了一下,扶了扶眼镜,父子俩沉默地对望了一会之后,不约而同地翻箱倒柜找那本书。
书房里不断传来声音,大到正在给孙子治小毛线帽的骆母都听不下去,她放下毛衣针,敲门喊:“你们在里面干啥啊,这么吵。”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传来骆父含混的声音:“找点东西,你别管。”
“臭老头子,你翻乱了又不管还得我来整理,你倒是说说你找什么?”
“不关你的事,忙你的去。”骆父说完,里面又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骆母气得絮叨着回来,正在看书的文筝扶了扶黑框眼镜抿紧唇,眼中半是笑容半是涩意。
骆父和骆靖宇直翻到吃晚饭才出来,父子俩灰蒙蒙的。
上了桌之后骆母还在念叨乱糟糟的书房,骆父却恶狠狠地放下筷子,“老太婆,你是不是又卖我的书了?”
“我什么时候卖过你的书了,碰都不能碰,自己搬家的时候弄丢了怪我,腐朽酸臭的老学究说话都不中听。”
那封情书就在老夫妇的争执中翻了篇。
过了年之后的一天,文筝把一份剧本放在骆靖宇面前。
《罪墟》一部犯罪刑侦片,执导的导演是骆靖宇一直想合作的对象,终于在这一次像骆靖宇伸出了橄榄枝,虽然只是戏份不多的男三号。
“靖宇,过完年就快要开拍了,定下来吧。”文筝坚定地望着他,“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我没有脆弱到让你寸步不离。”
骆靖宇没有说话,他看了文筝片刻,然后说:“你让我考虑一会。”
…
在送不送江良安去医治的犹豫中,文宴还是选择让医生来给江良安治病。
效果并不明显,江良安一直是记忆错乱的。只是,他提起年年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少了。
从医院出来以后,身边路过刚打完针嚷着要去游乐园的小孩,江良安突然站在了原地,他拉紧文宴的手,低声说:“宴哥,年年一直卩火示╳说她想去游乐园,我没有钱,她身体状况也不允许,我们也就一直没有去成。”
文宴回望他,江良安目光平静地看着远方,里面有着深深的哀伤,那一瞬间,对方不像一个疯子。
“想去吗?”
“嗯?”江良安回了神,他望着文宴浅浅地笑了,“不去了,年年还没有好,又没有在家,我不去,嗯,对的,等年年回来了,我们一家三口再去。”
文宴摸了摸他的脸,江良安又恢复成了以往简单信任的目光,他在文宴的掌心里蹭了蹭,小声问:“宴哥,我们一家人会永远地在一起的吧。”
“会的。”年年她,永远活在我们心里。
回到小区的车库里时,文宴看到了自己父亲的车。一拖再拖,拖到今天,他父亲这次够沉得住气,怒火应该也比以往更加大。
文宴看向他身边低着头嘀嘀咕咕的江良安,文宴思索了一会儿,他把江良安送到了文筝那里。
年年信任文筝,疯了的江良安也信任文筝,除了文宴,他也只愿意待在文筝的身边久一些,但也过不了半天。
文宴独自去面对他的父亲。
他父亲最像他爷爷,古板而又苛刻。从小到大,文宴都在他的管束中长大,怎么说话,和谁交往,该有什么样的兴趣,像给一个机器人输好程序一样,一点偏差都不允许有。
和自己母亲的婚姻是因为商业联姻,但其实他的父亲最瞧不起他母亲柳如雪,爱玩爱闹,被娇纵着长大的女人,永远都天真自由得像个小女孩。文大公子因此,很少让他母亲教导他。
有一次柳如雪带着文宴逃课去玩了一天,出差回来的文大公子,把才六岁的文宴罚跪了一个小时。
他不打不骂,就那样沉默地看着文宴,把一个才六岁的小孩看得直哭。
文大公子不准柳如雪再带着文宴出去玩,文宴的童年,就在父亲的高压打磨下,优秀得像个成年人。
第55章 父子
父亲是文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又敬又怕的人,但是,很多事情可以妥协,有的事情是决不能妥协的。
文宴到家里时文大公子正在喝茶,气定神闲,看不出喜怒。
“爸。”文宴唤了一声,就脱掉外套换好鞋坐在了他对面。
“回来了,”文大公子抬眼看了下自己的儿子,淡淡地说,“开春以后,你就要三十一了吧。”
“嗯。”
“以前你眼光高,不愿意将就。但都到这年纪了,将就着就把婚事定下来。”文大公子放下茶杯,“你若喜欢同性,也不是不可以。梁家那小公子人品和能力都是不错的。”
“人品若是不错的话也不会向爸您…”文宴的话还没说完一杯茶就泼了上来,茶的温度尚可,并不滚烫。茶水顺着眼睫滴落下来,文宴抬手抹去了满脸的茶水,平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不会向您说些小人谗言了,爸,喜好在背地里告状的,不会有什么好人品。”
泼水的好似不是自己,文大公子悠闲地翘起了腿,斜睨着文宴,“阿宴,聪明人和笨蛋之间的界线往往只有一句话或者一个选择,你爸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怎么,要你老子亲自帮你送走那个疯子吗?”
“爸,为人处世,都需讲一个情义,江良安即使疯了,他也是因为儿子疯的,放任他不管,日后说出去,谁都会戳着我的脊梁骨骂。江家辉煌时,您让我多多照应他与他来往,江家落寞了,江良安给我生下一个女儿病故又生了病您要我赶他走…”
“啪!”文大公子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就给了文宴一巴掌,十足十的力道饶是文宴都大脑轰鸣了片刻。
“我教你这么多年是让你来指着你爹的鼻子骂不是吗?该取舍时就取舍,该迎合时就迎合,否则,你文宴哪来的今天的地位?”文大公子冷哼了一声,“文宴,不要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地飞了,没了文家,你算什么,拿什么来养那个疯子?”
“我自然是有自己的拿捏的,父亲,您的养育之恩,文宴不敢忘。这么些年我一直兢兢业业地为文家,不过是期望能得到您的认可。我和您都一样,认准的事,我想谁都不能改变。”文宴说完还笑了笑,“我是一个成年人,不是您摆在手里的玩偶。”
文大公子气笑了,笑过之后他也冷静下来。事实上也如此,三十多岁的文宴,又怎么可能任他拿捏呢。
说把人赶出去这种傻事,他可不会做出来。
文大公子沉默了一会,“和江良安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一年内把他的疯病治好。”
文宴没有说话。
“阿宴,要懂得退步。”
…
一个大男人挺着肚子本身对于本人来说是件有些难受的事,再加上如果有个人直勾勾地盯着你的肚子看的话,汗毛都能看竖起来。
文筝就是被江良安看出了这样的感受。
文宴匆匆把江良安送来,就急急忙忙地离开,江良安很安静,紧紧地挨着文筝一直盯着肚子看。
文筝起初看书也不在意,时间久了就全身哪哪都不自在。
等骆靖宇同导演谈完《罪墟》的事回来时,就看见江良安趴在文筝的肚子上这里摸摸那里碰碰的场景。
骆靖宇径直走过来拉开了江良安,江良安不解地望着他,又看了看骆靖宇身后的文筝,似乎明白了什么,就乖乖地坐着不说话。
文筝终于解脱了,“谈好了吗?”
“嗯,我的戏份不多,能在三个月内全部完成,应该能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骆靖宇坐在了文筝身边,淡淡地扫了一眼江良安。
文筝见状忙说:“他只是摸摸,不会伤到孩子的。”江良安忙点头,憨憨地说:“我就轻轻地碰一下。”
骆靖宇伸手直接把跳到文筝肩膀上蹭着文筝的煤球强行塞到了怀里,然后对文筝说:“我觉得,你不应该和任何雄性动物有太过亲密的接触。”
“嗯?”文筝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有听清楚骆靖宇的话,认真地看着骆靖宇,让他再说一遍。
“雌性动物也不行。”骆靖宇皱紧了眉,说完后也觉得自己一个快三十岁的大男人说出这样的话有些丢人,梗着脖子不愿意再说。
文筝虽然不解,骆靖宇最近一段时间有点奇怪。
晚上文宴来把江良安接走,江良安临走的最后,在骆靖宇淡漠的眼光中摸了一下文筝的肚子才离开。
文筝去趟洗手间回来,发现骆靖宇正在同煤球置气,一人一猫黑脸对峙,然后就是一阵猫咪的怪叫声,最后以黑色的猫咪咻地一下钻进猫窝里剧终。
“你这是,今天的事情不顺畅?”文筝目瞪口呆地问。
骆靖宇摇了摇头,拉长袖子遮住了手上的血痕,和文筝说一句我下去办点事一会就回来,然后就没了影。
去参加学术会议的骆父骆母反而先回来。
文筝同骆母说完骆靖宇的情况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您看看,我是要找他好好谈谈吗?”
“没有的事不过是从二十八活到了十八,心里怀了春罢了。虽然晚了些,但是小筝这对你来说,其实也算是好事。”骆母笑眯眯地说。
“您这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