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真乖,还记得爸爸的生日。”江良安笑着,好像今天下午的事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爸爸…”
“嗯?”
“年年想吃你做的鸡蛋饼了。”
江良安忙点头说我这马上回去做晚上给年年带回来,然后叮嘱了年年几句便离开。
等江良安走后,年年瘪着嘴哭了一会儿。护士进来时年年哀求着她,“护士姐姐,可不可以让原叔叔来见见年年。”
护士同意了就去给她叫原励。
文筝把年年交付给原励,原励虽然是从事男子孕子方面的,但他仍旧时时来关注着年年,比年年的主治医生还勤。
原励很快就来了,“年年有什么话要说吗?”
年年小小的身子陷在大大的病床上,脸瘦得显得眼睛更大了。她看着原励,咬了咬唇后还是说:“原叔叔,那天我看见你和卩火示╳一个很帅气的叔叔在一起,可不可以帮我给他打个电话?”
年年那天看见的不仅是文宴同原励在一起,还有一位漂亮的姐姐挽着对方的手。年年怎么不明白呢?年年什么都明白。
爸爸的口袋一直压着文宴的照片,爸爸会在无数个艰难的日子里指着文宴的照片对她说:“年年乖,年年不怕,等大爸爸消气后,他就会来接年年同爸爸回家了。”
大爸爸什么时候消气?年年问过无数次,每次爸爸说了快了之后就会在深夜里捂着眼睛哭。年年也就不问了。
年年想亲口问大爸爸什么时候消气,年年想知道以后要是自己不在了,谁来照顾爸爸?那些坏人又来欺负爸爸,该怎么办?
所以年年泪眼汪汪地看着原励,她想让大爸爸来照顾爸爸。
原励几乎瞬间就知道年年说的是文宴,这张漂亮的小脸有着七分神似文宴,除了那双眼睛像江小少爷。
原励点头说好,然后他拿出手机,按下了文宴的号码。
彼时的文宴在哪呢?他的豪车停在逼仄灰暗的巷子门口再也开不进去。
这里每个进出的人脸上都有着被生活重压下疲惫而无奈的神情,但是他们都三三两两的走着,生活再苦再累,有家人的陪伴也可以幸福。
可是有一个人孤零零地正勾着腰捡地上的矿泉水瓶,捡了几个之后再看见一个拾荒老人眼勾勾地看着他时,脸上不舍着还是把瓶子给了老人。
那个人是江良安。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文宴出神地想,对方居然也会有这样一面,要知道当初在餐厅里吃饭一个服务生不小心把红酒撒在他的西装上,对方反手一巴掌后当场就把那个还是大学生样貌的服务生骂哭了。
文宴抿了抿唇,他看着江良安小心翼翼地护着口袋里的东西然后往巷子里跑去。
文宴疲惫地靠在座椅上,这时电话响了。
他看去,是原励的。
第32章 来接年年和爸爸回家了
直觉让文宴在接电话时停了一会儿,最终他还是接听了电话。
声音随着电话传了过来,是一个稚嫩地带着软糯的童音,却好似一瞬间就击中了文宴素来冷淡的心。
“请问您是文宴文先生吗?”那边的小女孩像一个小大人一样说话。
“你是?”文宴敛着目问。
那边安静了好久,然后是一串的咳嗽声伴随着原励的安抚时。那边的小女孩喘了几口气,声音有些发抖带着小兽的希冀和胆怯,“我叫江年年。”
文宴没有说话。
“您知道我吗?”也许是沉默了太久那边的人有些慌然后带着几分急切地问。
文宴睁开了眼睛,江…年年,手指在方向盘上像敲击钢琴键一样敲打着,文宴直觉那边的孩子快哭了,所以在最后他说了句知道。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么些年,他本能地去不了解不听关于江良安的任何消息。偌大的城市,两个阶层的人,若一方存了心不见另一方,那哪些所谓的久别重逢就连登台的机会都没有。也许只有某一天偶然知道对方的死讯后,啊,才会惊讶于他原来也一直生活在这里啊。
日后,文宴却无比感激自己当时说了那句知道才让日后自己不至于太过自责。
“您知道我…”那边欣喜带着哽咽的声音,然后他听见那小女孩对着旁边的人说,“原叔叔,他知道我,他知道我…”
文宴静静地等待着那边哭好之后,江年年抽抽搭搭地说:“大爸爸,你可以来医院见见年年吗?”
大爸爸…文宴愣住了。
…
江良安住的房子是一楼的一个阴暗的屋子,门口潮湿得水泥都脱落有青苔在生长。
屋子很小,有着一张小小的床,窗户几乎没有什么作用,被一栋同样灰蒙蒙的建筑挡住,即使大白天也跟夜晚没有什么区别。
但又小又黑又潮的屋子却很温暖,漂亮而廉价的墙纸,干净整洁的陈设,用废品做成的小玩意还有江良安为年年捡回来的一只被扔掉的大大的哆啦A梦放在床上,那哆啦A梦没了一只手所以才被扔掉的吧。
进门正对着的墙壁上是一个眉目和善的老妇人的照片。这间屋子便是这个孤苦的老人的,因为身体原因她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丈夫便和她离婚。她遇见江良安的时候江良安才生下年年不久,为了平安生下年年和给给生下来体弱的年年养好身体,江良安花光了身上的每一分钱。江良安被赶出了他原来租的房子,抱着还在襁褓中的年年江良安来到了这里,可哪怕是这里江良安都租不起一个庇护的处所。
跑了一天年年在怀里饿得直哭,江良安厚着脸皮在一个小超市里要了点热水便在路边给年年喂奶。然后那个买完菜住着拐杖的老妇人就一直盯着江良安和年年看,混浊苍老的眼里流下了泪水。
你相信吗?这个世界上永远是善良的人比较多。生活没有绝对的绝境,咬牙坚持下去后,总会绝处逢生的。
于是,三个没有亲人的人便在这小小的屋子里共同生活了下来。老妇人腿脚不好,就负责带年年和做饭。于是每次江良安拖着一身疲累回来,有了一盏灯亮着等他回来。
老妇人陪了这父女俩三年。年年两岁的那年,检查出了骨癌。当时江良安几乎都要崩溃了还是那个老人鼓励着他坚持了下来。年年三岁时,老妇人死在了去捡废品的路上,突发脑梗,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
这间屋子便只有了两个人。
江良安看了一眼老妇人的照片,然后认真地说:“妈,年年今天很好,她还说要吃我摊的鸡蛋饼呢。”
说完,江良安拿出一直护着的鸡蛋,正打在碗里时,传来了敲门声。
居然会有人找自己?江良安惊讶了一会儿说了声来了便跑过去开了门。
破旧老化的铁门吱啦作响,一扇门的打开,门外人平静地长身玉立,门内的人却惊讶到手中的鸡蛋落下,蛋液飞溅到门外人锃亮昂贵的皮鞋上。
江良安吃惊地看着文宴,刚开始那几年,他一直等着文宴会不会大发慈悲来找自己,等着等着等成了一个飘渺的梦。
可没想到,对方还是来了。
…
回到家文筝就去卧房里休息,就连煤球撒娇着要抱文筝都没有理。
晚上做好饭骆靖宇叫文筝来吃饭,接了个电话后便要出门。
出门前骆靖宇看了文筝一眼,然后说:“边月有事要和我谈,你吃完饭后好好休息,这里就交给我来收拾。”
文筝点头说好。
骆靖宇便出了门,然后文筝默默地吃着饭,没有什么不妥。可是他的眼神越来越冷,然后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诡异得就像一个机器人在吃饭。
墙上的钟不知道转了多久后文筝突然把碗砸在地上,剧烈的声响把煤球吓得跑到了沙发底下。
文筝抬高下巴看着屋子,然后皱紧了眉,“他要去哪里?他是不是要去见季羡?”
“不行,我要跟着他。”文筝呼吸急促地跑去套鞋时却顿住了,然后脸上慌张的神色变为了悲哀,文筝坐在了地上抱着头,“文筝,你冷静一点,他是去见边月,他不是去见那个女人,他不会骗你的。”
文筝胡闹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低声呢喃着:“别做傻事,你说过的,你要给他自由的,你难道忘了你们是怎样分手的吗?不要再犯错不要再疑神疑鬼了,不要活成了那个女人…”说到最后文筝带起了哽咽。
他突然抬起头来然后踉跄着来到碎瓷碗旁边,他毫不犹豫地抓起了一块碎瓷。
这段感情如履薄冰容不得他再犯任何一点错误,他必须要冷静下来,控制自己不再干涉骆靖宇。
血从白瓷上滴落了下来,就在文筝高高举起要对着大腿扎下去时电话响了。
文筝忙丢掉瓷片抖着手掏出自己的手机,不是骆靖宇。
是江良安。
文筝眼里浮现了失望,但他知道找他应该是年年出了什么事。
文筝接起了电话,传来年年欣喜而又快乐的声音一瞬间驱散了文筝所有的阴霾,“哥哥,年年要告诉你一件天大的好事。”
文筝忍不住带起了微笑,即使鲜血还在不断地从手上落下来,他不觉得痛。“什么好事啊?”
“另一个爸爸,大爸爸来接年年和爸爸回家了!哥哥,年年好开心啊,年年终于等到今天了。”
第33章 误会
等年年的电话挂断后,文筝才恢复了痛感。他忍不住笑自己,还没有一个孩子来得坚强。
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文筝看着手上狰狞的伤口,还在不断冒着鲜红的血液,看上去瘆人极了。
可是他控制不住啊。每天在骆靖宇面前保持冷静,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疯
他不想疯。
冷静下来以后,文筝站了起来,去浴室冲刷了伤口,几乎横贯了右手的手掌。文筝明白,自己需要缝针。
随意洒了点药粉裹上纱布把屋子里打扫完之后,文筝就往楼下的诊所去。有个小男孩发烧在打针,但害怕就一直不听安排,老医生费了好大劲等他终于回过神来招呼那个沉默的年轻人时,文筝手上鲜血已经染红了纱布在一滴滴得滴血。
老医生扶了扶老花镜急忙喊:“年轻人快过来,你这伤看上去有些唬人。”
文筝忙走过去。老医生为他解开了纱布以后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忍不住吓了一跳,“哎哟喂,这是要把整个手掌给废了吗?怎么伤到的啊?”
“意外。”文筝显然不愿意多谈。
老医生也是个识趣的,见对方不愿意多交谈也就不再多说话,只是默默地观察着这个沉稳到有些阴郁的年轻人,缝针的时候对方连眉尖都没有皱一下,老医生心里叹了口气,这样的人不是对别人狠就是对自己狠,或者两者都有。
取了一些消炎药嘱咐了来换药的时间后文筝就离开。回家的时候骆靖宇居然已经回来了。
手上的纱布和药已经藏不住了,文筝索性就坦坦荡荡地仍对方打量。
“回来了。”文筝问候着然后换鞋。
“你手伤到了?怎么伤的?严重吗?”骆靖宇走到对方面前问。
文筝脱下外套挂起,平静地说:“煤球调皮打翻了桌上的玻璃水杯,接到年年哭泣的电话我一心急不注意按在上面,缝了几针没有什么大事。”
解释得很详细也很完美,骆靖宇拿起对方的手掌瞧,洁白的纱布缠绕着,似乎并不严重。
骆靖宇松开了手然后说:“年年怎么哭了?”
“她找到她的另一个爸爸了。”文筝被对方带到沙发上坐下后才说。
“她另一个爸爸?”骆靖宇蹙紧了眉,“年年是江良安生的?”
“嗯,她另一个爸爸是文宴。”文筝打量了一下骆靖宇,对方一点惊讶的样子都没有,其实更多的是不关心吧。
骆靖宇点了点头。
文筝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底的想法问出了口:“边月,她找你干什么…我就顺便问问,你,你别烦。”
骆靖宇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你可以问。一个广告的事。”其实是一个剧本找上了他,而且是他特别想演的一个颠覆性的角色。其实和江良安有些像,以前是臭名昭著的富二代,父亲入狱后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最后成了一个mb走上了犯罪的道路然后死于hiv。说实话吧以前骆靖宇是会毫不犹豫地接的,可是现在他不能接。里面大量的亲热戏…
文筝点头没说话。骆靖宇还在想那个剧本,有些可惜,所以他有些恍神。文筝自然看得出骆靖宇有心事,但他不知道怎么开口问。骆靖宇站了起来然后说:“我给你榨杯果汁,早些休息。”
“好。”
夜晚的时候骆靖宇也因为一直在想心事所以没有刻意去靠近文筝,他没有睡着,连带着文筝也一夜无眠。
…
早上文宴才起床到客厅就听见厨房里传来了碗摔碎的声音,文宴走过去就看见江良安垂着头站着,从小照顾文宴到大的张姨正在絮絮叨叨地收拾地上的碎片。
张姨认识江良安吗?认识,甚至还被江良安赏过一耳光恶语相向过。张姨不是什么好人,有点势利,但也没有多大的坏毛病,再加上她带自己带得还不错,文宴对这个人谈不上喜爱但该有的尊敬还是有的。
张姨见文宴过来,就忍不住告状:“现在的年轻人脾气暴躁,说不得,说了两句就给我这个老太婆脸色看还摔东西。”
文宴笑了笑,“张姨,今天早上吃什么?”
见文宴无意追究,张姨也被引过了话头然后拉着文宴过去看自己准备的早餐,江良安站了一会儿然后看着那一碗面条,最终叹了口气默默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