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掉手机之前,他看了一眼王晨言的微信对话框,王晨言一直没和他说话,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还停留在浅易发过去的那句【这件事情你扛下来,然后我就跟你好】上。
犹豫了一瞬,钱易直接删掉了王晨言的微信。
他才不会跟王晨言在一起呢,反正现在事情都是王晨言的锅,这把火烧不到他身上。
——
微博和论坛上出现反转的时候,秋蝉正在燕临渊的家里跟白晓打视频电话。
燕临渊没有把他带回到燕家别墅里,而是带他去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大平层内,八楼,一百七十多平米,装修的像是个样板房,根本没人住,拖鞋都是新的、没拆封的。
燕临渊把秋蝉放到这里后他自己就走了,说是有事要去处理,让秋蝉自己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调整心态,等周末结束之后再回去好好上学。
秋蝉怕燕家人担心,毕竟他最近一直住在燕家,而且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他还没跟燕清竹说谢谢,也没和燕听山说事情经过,但他试探性的提出要和燕家其他两人说的时候,燕临渊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一种十分复杂的情绪——不爽、烦闷、隐隐恼火。
“不需要。”当时燕临渊直接拒绝了:“燕家的事我都会解决,这段时间你在我这里休息就好。”
说完之后,燕临渊直接就走了,秋蝉也累到不行,去洗手间洗漱过后,又接到了白晓的视频电话。
经过这一晚上和一个上午的纠缠,秋蝉与白晓都已经累到不行了,秋蝉困得勉强冲了个澡、趴在被窝里就想睡,白晓却是兴奋地根本睡不着,在床上来回滚,嗷嗷的跟秋蝉说:“太爽了!我从来没有这么爽过!我现在就是超级大赢家!我骂人都特别有底气,我一天涨粉十来万!秋蝉,你是秋家三少爷这种事你怎么不早说啊!皇位继承人竟然就在我身边!”
“以后你去继承秋家企业,我去给你当秘书!让我体会一下鸡犬升天是什么感觉!”
白晓在那边叭叭的时候,秋蝉心里酸了一下。
秋家的企业才轮不到他来继承呢,他是被送出去和亲的私生子,死在燕家都不会有人管,这次秋家为他出头,不过是因为事情闹得太大,秋家丢不起这个人罢了。
据说微博上秋家准备告人的这件事情还是他那个从未谋面过的大哥做的决定,从头至尾,他大哥与他面都没见过,话也没多说过一句,只是在事发之后,由秘书给他转述了一句:在学校内受了任何委屈,可以提前联系他。
他毕竟现在还是燕家的联姻者,他不能出事。
如果他还是那个秋家私生子的话,秋家根本不会帮他解释这么多、帮他出头,也不在乎他受过的委屈和苦难,甚至还会嫌恶他丢人。
秋蝉含糊的应了白晓几句,就看见白晓捧着手机进了浴室,一边给自己净面,一边开始诉说他的约会大计。
经过各种疯狂追求,他终于把秦延约出来了,他们俩一会儿要出去吃牛排。
用白晓的话说,他距离拿下秦延就差一步,从今天晚上开始,秦延。
“加油。”秋蝉昏昏欲睡了,他趴在床上给白晓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挂断视频,裹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秋蝉这一觉就睡到了下午六点多,他是被人敲阳台门的动静敲醒的。
秋蝉懵懵懂懂间以为是自己舍友忘带钥匙了,等他在床上翻个身、坐起来时又意识到不对,他这是在燕临渊的家里,并不是在宿舍,没有舍友。
那是谁在敲他的窗户?
秋蝉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踩在光洁的地板上,走到卧室阳台旁边、推开玻璃推拉门、站在阳台旁往外面一看时,顿时惊的魂飞魄散。
在他的阳台的对面,站着一个双手双脚都被绳子捆绑住的男孩,大概十八岁左右的样子,眉目温软,身形清俊,他嘴上被厚厚的胶布缠绕着,手上正拿着阳台装饰用的水晶鹅卵石,用双手费力投举起来,打秋蝉的窗户。
秋蝉的困顿都被吓没了,他的脑袋里一时之间闪过了各种法制类新闻节目,手脚都吓得冰凉,直到对方又一次拿石头打在秋蝉的身上,秋蝉才回过神来。
“你等我、我报警。”秋蝉语无伦次的说了两句之后,对面的人突然快速摇头,并且往秋蝉这个方向挪过来。
看样子,他想跳到秋蝉这边的阳台上。
秋蝉的阳台和他所在的阳台不过半米远,秋蝉探身就能抓到对方的上身,但是这是八楼,对方被捆着,是过不来的,秋蝉只好先帮对方用剪刀剪开他嘴上的胶带,然后剪开对方手上的绳子,最后让对方自己拿着剪刀,剪开自己脚上的绳子。
等他们一切都做完之后,秋蝉又用绳子将对方的腰系上,固定到自己这边的床角、然后搬来椅子,让对方踩着椅子,从八楼上爬过来了。
秋蝉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成功接到对方的时候,浑身的冷汗都把睡衣浸透了,他手脚发软的问对方:“我们什么时候报警?”
谁料对方却说:“我们不能报警。”
“不好意思。”大概是秋蝉脸上的震惊太过明显,所以对方有些拘谨、羞愧的小声说:“是我前男友把我捆起来的,这件事我想自己私下处理,能麻烦你,不要报警吗?”
从对方的叙述里,秋蝉听到了一个漂亮美少年被法制咖缠上的故事。
这个男孩叫南梨,高中时候交往了一个叫沈独行的男朋友,高中毕业后分手,结果沈独行一直对南梨纠缠不放,甚至还追到燕市来,直接将南梨给捆上带走了。
太!离!谱!了!
秋蝉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烧开的热水壶,被气得天灵盖上都在冒白气,脑壳被顶的突突的跳。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过分之人!
这狗血程度,简直和他双面间谍+武大郎剧本的人生不相上下!
“我的手机都被收走了,幸好隔壁有人,能帮我一把。”南梨揉了揉扯下胶布后撕裂发痛的唇角,一脸感激的说:“我先走了,你能不能跟我换我点钱,我需要打车走,我可以在你的手机上登录我的存钱软件,直接转账给你。”
秋蝉一口答应:“能,我直接送你走,我带你去下面买个手机。”
南梨被秋蝉拉起来,俩人才刚走到门口时,秋蝉的门就被「砰砰」敲响,南梨惊的倒退一步,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一阵略显急躁的声音:“秋蝉,开门!”
是燕临渊。
秋蝉转头安抚南梨说「是我认识的人」,但下一秒,南梨却给他疯狂打手势,并且转头跑回到了秋蝉的主卧里,直接钻到床底下了。
秋蝉只能假装南梨不在这里,他匆匆打开门,就看见燕临渊眉目锋锐、神色冷冽的走进来,在燕临渊的身后还站着四五个男生,都是一副很慌的样子,其中有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截绳子。
秋蝉见到那截绳子,心里都跟着突了一下。
“怎么了?”秋蝉勉强装作什么都没有的样子,问燕临渊。
“你有没有看见有人从你的阳台翻进来?”燕临渊问。
秋蝉险些表演一个当场休克。
法制咖竟在我身边!
法制咖竟是三皇子!
法制咖还馋我的身子!
“没有。”秋蝉当然不可能把无辜受害的南梨交出来,他掷地有声的说:“我刚睡醒,正准备出去吃点东西呢,怎么了吗?”
燕临渊的薄唇紧抿,一双锋锐的丹凤眼里压着几分煞气,他在看到秋蝉的脸的时候,明显忍耐了一瞬,放缓了语气说:“我还有事要忙,你自己出去吃饭吧,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好吗?”
看到秋蝉乖乖的点头,燕临渊伸手揉了揉秋蝉睡得蓬松微炸的头发,然后捏了捏秋蝉的脸,就退出了房门,顺便亲手帮秋蝉把门关上了。
关上门、转过身后,燕临渊的脸色骤然冷沉,他的目光审视性的落在他身后的那群小弟身上,这群小弟纷纷避开视线,不敢看燕临渊的脸。
“找。”燕临渊咬着牙,声线低沉:“他身上有绳子,你们又一直守在门外,他只能是从阳台呼救,引来了隔壁邻居的帮忙,不是秋蝉这边,就是隔壁的房间,你们去隔壁房的门口等着,一定能蹲到。”
说完,燕临渊起身往走廊的另一边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七点。
再过半个小时,和他约好的沈独行就要来了,可他早就准备好的「大礼」跑了,大礼跑了,沈独行和他约定好的事情恐怕也要翻车。
燕临渊烦躁的看向走廊的窗外。
燕市的傍晚彩霞缤纷,已是八月底了,晚夏初秋的风不再那样燥沉闷热,透着一丝丝凉意,将天上的云吹散又吹拢,云卷云舒间,燕临渊闭了闭眼。
他在想一会儿该如何说服沈独行,沈独行是隔壁市鹿城沈家的七少爷,沈家家大势大,比燕家还强上三分,当初燕临渊为了跟沈独行搭上线花了不少心思。
燕家内部本身就分为两个派系,都被燕听山和燕清竹给占去了,他年岁太小,在燕家已经很难找到追随者了,燕临渊为了上位,就只能往外部打关系。
在外面这群人中,唯独沈独行有这个实力,而沈独行要的东西也是最简单,同时也是最难办的。
他要在燕氏找一个人。
燕临渊只知道这个人叫南梨,他靠着自己这些年在外打下的富二代圈子暗自托人打听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人。
眼见着一切都要成了,却在紧要关头出了岔子,燕临渊现在整个人就像是踩在沈独行的火山口上,不是沈独行的火山先喷发,就是他先掉下去烧死。
燕临渊靠在墙上,拿出根烟叼在嘴里,但也不抽,只是不断地在想如果沈独行和南梨这件事成不了,他还有什么办法能解除秋家和燕家的联姻?
——
在燕临渊靠在墙边望着夕阳嚼烟丝的时候,秋蝉跟南梨俩人在卧室里面面相觑。
“抓你的人,是我的...朋友。”秋蝉挠了挠头发,一脸愧疚的说:“他们现在都在楼里和小区里,我怕我们跑不出去。”
是肯定跑不出去,燕临渊笃定南梨走不出这栋楼,所以不止电梯,就连每个消防通道口都蹲了人。
南梨反倒比秋蝉想的还要冷静,他盘着腿坐在地上,点头说:“我知道,不怪你,燕临渊应该是我那个前男友的朋友,所以才会想把我绑过来,也因此,我才能碰上你。”
怪不得南梨就在秋蝉隔壁,因为这里都是燕临渊的房子。
“那现在怎么办?”秋蝉没好意思问【你还报不报警】了,毕竟秋蝉现在作为燕临渊的朋友,自认为自己矮了一截,所以和南梨说话的时候都显得小心翼翼的。
“我在这里待一段时间吧,这段时间,可以拜托你照顾我吗?”南梨反倒比秋蝉更坦荡,他有一种天生的纯善温软的气质,不同于秋蝉脑子少根筋的笨拙,而是愿意相信别人是好人,所以在自己落难的时候,毫不犹豫的会向对方请求帮助。
秋蝉被南梨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眸看着的时候,瞬间感受到了【信任】与【责任】,他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说:“你放心,你人就留在我这里,我绝对不会出卖你的。”
南梨就冲秋蝉一笑,笑出来两个小酒窝:“谢谢。”
秋蝉果然说到做到,他跟南梨俩一起打游戏、看电视,期间秋蝉还不断地出门扫看一眼,外面的人还没走。
直到秋蝉最后一次扫看的时候,还看见燕临渊旁边多了个人。
秋蝉偷偷拍下了一张照片,然后回了房间里拿给南梨看。
照片上的人与燕临渊差不多的身高,但人显得比燕临渊阴郁很多,靠在墙边听燕临渊说话,半张侧脸满是冷锐。
“唔。”南梨看了一眼照片,想了想,删掉了,然后说:“就是他。”
顿了顿,南梨又说:“放心,他找不到我就会走,他走之后,我也就能走了。”
秋蝉的心才放下来些,期间他还抓紧时间给南梨推荐了几个高赞知乎回答:
【男人在外该如何保护自己】
【急救一百零八法】
【遇到抢劫犯该如何与其周旋】
除此以外,秋蝉还给南梨推荐了很多淘宝上的防身宝贝,从防狼喷雾到小型匕首一应俱全。
南梨最开始是惊讶,到最后只是笑,一双眼笑成月牙。
他是第一次看到秋蝉这样的人,热情且真诚,把所有担忧与情绪都写在脸上,不管身处什么地方,秋蝉都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一种让人心安的淳朴感。
淳朴这两个字,跟秋蝉这张脸实在是不搭。
南梨想了一会儿,又换了一个词——天真。
当天晚上,秋蝉与南梨是在一张床上睡的,但第二天早上秋蝉醒的时候南梨就已经走了,南梨甚至都没给秋蝉留下一个联系方式,当秋蝉顶着一个乱糟糟的鸡窝头醒来的时候,只看见了空荡荡的卧室。
秋蝉几乎疑心之前撞见南梨只不过是一场梦,但等秋蝉从卧室里出来,走到客厅里的时候,就知道不是梦了。
因为燕临渊就坐在沙发扶手旁边的地上,脑袋靠着扶手,手里拿着一根正在燃着的烟,而在燕临渊的四周都是啤酒瓶子与烟头,客厅的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子烟酒浸透了的酸臭味儿,而燕临渊坐在一片狼藉之中,很像是那种创业破产随时跳楼的负债者。
秋蝉反应了半响,才记起来昨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