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悬日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稚楚
稚楚  发于:2022年0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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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又很习惯苏洄这样,因为他以往就是这样,跳脱,没有逻辑,因为病。这种无变化令宁一宵产生轻微的安全感。
  助理卡尔听闻自己订酒店的大失误,饭也没吃完便匆匆赶来,打电话宁一宵不接,便跑来酒店,透过落地玻璃窗,他一眼就注意到宁一宵。
  令他惊讶的是,宁一宵在笑。共事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见过不苟言笑的工作狂上司露出这样的笑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些年做什么了?”宁一宵状态轻松。
  苏洄的沉默显得很是压抑,花了很长时间才回神,“……治病。”
  宁一宵了然地点了点头,盯着他垂下的眼,又问:“现在好点了吗?”
  “好了。”苏洄说着违心的话,侧过脸又一次看向窗外的马路,喃喃重复道,“好很多了。”
  他的样子看上去很像是想马上起身,离开这里,朝外面走去。
  宁一宵轻笑了笑,哪怕并不太相信,哪怕早已看到了他打颤的手,哪怕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他吃药的副作用,也非常客气地回应,“是吗?那就好。”
  不,或许现在他并不是最清楚的那个人。
  宁一宵不由得想到苏洄方才躺在床上的样子,那声音不断回响在他耳边。
  梁温,这是他脱口而出的名字。
  “刚刚你好像把我误会成另外一个人了。”
  他的手指在杯壁扣紧,脸上却保持微笑。
  苏洄有些精力不济,连好好坐在这里都很难,他手撑在沙发卡座上,几乎没有听见宁一宵的提问。
  宁一宵默认他不愿谈,笑了笑,“抱歉,我问题是不是太多了?”
  苏洄听到了这一句,有些滞缓地摇了摇头。
  “因为很久没见了,多少有点好奇。”宁一宵说。
  苏洄好像很冷,又将身上的大衣裹紧了一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他微微张开的嘴唇里呼出几缕白的水汽,像雾一样掩住那张颓废、阴郁的美丽脸孔。
  但与此同时,在他移开咖啡杯的时候,唇上又沾了些许奶泡,眼神纯真。
  苏洄就是这样的一个矛盾体。
  宁一宵也喝了一口咖啡,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他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仿佛下一秒就会倒塌,风很大,每个过路人的心事都捂得很紧。
  在沉默中,苏洄喝掉剩下的半杯拿铁,温度和咖·啡·因似乎替他稳固了一些精神。他看向宁一宵,对方和六年前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但过得更好了。
  依旧是那张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的英俊脸孔,只是穿着不同于过去的名贵大衣,看起来疏离,难以接近。
  “宁一宵。”
  听到苏洄的声音,宁一宵有些恍惚,他不太习惯被这个人连名带姓地称呼。
  转回头,宁一宵凝视着苏洄苍白的脸,发现他那双浸透了水汽的眼也正望着自己,里面的情绪他读不懂,看起来很像是忏悔。
  但是不是忏悔,宁一宵已经不想深究了,刚才望着外面的那几十秒,他想通了很多,他不想再去反复思考苏洄心里所想,他知道自己的理解都是错的,六年前是,六年后也是一样。
  苏洄心里一直梗着一句话,他想过,如果以后能再见这个人,别的都无所谓,都可以过去,但这一句他一定要问。
  坐下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挣扎,在自己的精力好不容易恢复些许的时候,终于鼓起勇气问出口。
  “你……我的信……”
  “我看了。”
  宁一宵没让他问完,嘴角平直地给出了答案,这一秒表现出与之前完全不同的冷酷,像是被什么刺中。
  苏洄散漫的思绪忽然间产生了错位的联结,回到夏天,想到他花园里的割草机,那些青草的身体在一瞬间被斩断,只留下草的腥气。
  地上那些残缺的草,只能接受,无法继续。
  “我现在不太想聊这些。”宁一宵的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笑。
  他若无其事地转变话题,放下杯子,“对了,你以前说喜欢冰岛,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去了吗?”
  药效的幻觉好像依旧在持续,苏洄认为自己是一只失去鱼骨的、搁浅的鱼,很软弱,很无能为力。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给宁一宵一个笑。他的眼前突然出现方才搅拌过的咖啡,他看到那漂浮的漩涡,旋转,旋转,仿佛下一刻就能将自己吞噬,埋进去。
  “嗯。”
  “漂亮吗?”宁一宵看向他。
  苏洄慢半拍地点了一下头,“很美。”
  “来这里也是旅游?”宁一宵又问。
  苏洄静了静,“参加……来工作。”
  他说着,发现宁一宵的一只手始终插在他自己的口袋里。
  很幸运的是,宁一宵似乎打算放过他,没有继续问下去。
  “也是,”宁一宵抽出那只手,“西雅图也没什么值得特意来旅游的。”
  苏洄说不出其他的话,就像是连老天也知道他需要解救一样,那位对宁一宵毕恭毕敬的经理走了过来,再次鞠躬向他们道歉,奉上补偿的礼品卡,又说了一些苏洄不太喜欢但很必要的场面话。
  至少他可以离开了。
  苏洄站起来,握住行李箱的拉杆,很轻地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
  没有回头,他直接往前走。
  但宁一宵脚步很快,他的步子又太不稳,三两步便被跟上,最终还是两人一起离开酒店的大门。
  外面忽然飘了雪,下得很大,和苏洄预想的一点也不一样,他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他听说这里很少下雪,但也不是非常小的概率,偶尔也能遇到。
  而不是像他和宁一宵这样,六年,只能靠这么极端的故事发展相遇。
  宁一宵扭头,像个于异国他乡久别重逢的故友那样,对他说出了非常标准的告别词:“没想到还能遇见你。”
  苏洄手中的雪花已经开始消融,“我也是。”
  “是吗?”宁一宵忽然笑了笑。
  “挺荣幸的,我还以为你已经忘了还有我这么一个人了。”
  说完,他对不远处的一个人点了点头,很洒脱地嘱咐苏洄,“走了,下雪了,路上小心。”
  苏洄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一分钟,并不是他不想离开,他的腿动弹不了。
  他站在纷飞的雪里,眼前却是六年前,他离开宁一宵的那个夜晚,也是像这样,忘了说再见。
  宁一宵回到车上,助理卡尔已经在驾驶座等待他很久。
  通常宁一宵对守时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这次明显要迟到,卡尔有些着急,怕他发难。
  “Shaw,直接去晚宴那儿?”卡尔看了一眼手表,“车程大概需要四十五分钟,今天晚宴的餐点是西雅图非常有名的主厨,我咨询了菜单,本来他们考虑做扇贝和虾,但我提前打了招呼,说你不爱吃海鲜,所以他们紧急换成了鹿肉……”
  发现自己说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宁一宵的回应,卡尔透过后视镜看向他,迟疑地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镜子里,宁一宵的脸色苍白,眉头拧着,眼睛盯着车身的后视镜,脸上透着股少有的戾气。
  卡尔正考虑要不要试试再叫一次,谁知宁一宵先打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Shaw?”卡尔有些疑惑,也急忙打开驾驶座的门跟着出去。
  在他看来宁一宵极少会有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即便是在工作上遇到极为棘手、毫无胜算的情况,宁一宵也都是平静的,像个缺乏情绪表达的人工智能。
  “你回车里。”宁一宵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我自己打车去晚宴。”
  卡尔更不解了,“打车?”
  “刚刚那个人……”宁一宵停顿了一下,脸色变了变,“你开车跟着他,把他的行踪报告给我。”
  “跟、跟踪?这是违……”卡尔愣在原地,可宁一宵已经走到路边,对一辆正好朝他们驶来的出租车招了手。
  “你不用跟我去参加,到时候我会让你直接休息。”说完,宁一宵径直进入车内。
  尽管内心对上司的指令略有微词,但卡尔还是服从了宁一宵的要求,进入车内,朝着反方向开去,目光在街上搜寻方才那位漂亮的年轻男人的踪影。
  宁一宵坐在出租车的后座,盯着前面车靠背上遗留的一处脏污,一言不发。司机试图和他搭话,但看他脸色并不好,也便悻悻收了声,默默开车。
  窗外的天黑了,雪安静地在城市的夜幕与霓虹间飞舞,像是企图掩盖一切。
  宁一宵的脑子里有很多念头闪过,但他什么都抓不住,只觉得之前的自己有些可笑。
  一别这么多年,苏洄对他毫无好奇,唯一向他提问的问题就是关于那封信,就好像是对他的连续发问忍无可忍,最终给出的致命一击。
  最可笑的是,现在的他看到苏洄脆弱的样子,他身体里的一部分竟然还是会于心不忍,会认为是自己太过分,不应该咄咄逼人。
  司机开了空调,车内的气温并不低。宁一宵听到车载广播里的新闻,主持人报道着今年西雅图会面临有史以来的大雪和最低气温,提醒市民做好防护。
  宁一宵很想冷笑。他降下车窗,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纷飞的白。
  他很清楚地记得六年前的漫天大雪,也记得被雪遮蔽的苏洄的背影,站在马路边的自己被冻透了,身体僵直,甚至一步也迈不出。
  像西雅图这样需要被特别报道的“寒冬”,对他而言不值一提。他始终被困在那场雪中,至今也没能逃出。
  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宁一宵接到了卡尔的电话。
  “Shaw,我跟了他一路,他一开始是走着的,走得很慢,后来他上了一辆公交车,最后是在一栋高档公寓附近下车,走到那里。”
  没有听到宁一宵打断,卡尔便继续说:“他到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在楼下接他。”
  沉默的宁一宵终于开了口,“什么样的男人?”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可怕,很低沉,像是压着情绪,卡尔喉咙梗了一下,硬着头皮对他描述:“嗯……是个华裔,个子很高,和你看起来差不多,大概二十七八的样子。”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卡尔的心有些忐忑。
  “Shaw……”
  “见面了,然后呢?”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含糊,卡尔只得把他看到的都描述出来:“那位先生好像问了什么,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抱了他一下,接着他们就一起上楼了。”
  “还有呢?”
  “没有了。”卡尔如实说,“我没有跟上去,这毕竟是别人的隐私。”
  他的这句话像是一种暗暗的告诫,宁一宵发出一声轻笑,听起来像是轻蔑,又像是自嘲。
  “你做得对。”
  卡尔内心莫名生出一丝畏惧。今天的宁一宵很奇怪,更准确说,因为酒店的乌龙见过那个人之后的宁一宵就变得非常奇怪,自己跟随他工作的这几年,从没见过他那样笑,也没见过他像现在这样说话。
  “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嗯。”宁一宵进入电梯,摁了楼层。
  “查一个叫梁温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卡尔:我以为我做得很棒,但隐约感觉不对劲】


第3章 N.美好夜晚
  宁一宵在晚宴上姗姗来迟,但无人怪罪。
  那些两年前还眼高于顶的显赫企业家,如今也若无其事地笑脸相迎,对着迟到的他举杯。那种千篇一律的笑容,看起来很像是对青年才俊的欣赏。
  但宁一宵始终记得他们在A轮融资时的冷眼。
  他也很快变了表情,一扫方才的阴郁,脸上浮现出笑意。
  “抱歉,有点事耽误了,希望没有迟到太久。”
  “我说了,Shaw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也是最守信的,今天准是因为工作延误了。”靠近主座位的欧维斯先生笑着,“这才刚开始,前菜都没上。Shaw,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晚上你必须得好好消遣消遣。”
  在场其他人也跟着应声附和起来,场面热闹。
  宁一宵有求必应,跟随这些声名在外的企业家们落座于长桌,以他的资历,坐在主座的旁边,换个人都会觉得高处不胜寒,可宁一宵的野心令他安稳自得。
  接过侍应生递来的热毛巾,他擦了手,抿了一口餐前酒。房间里很暖,宁一宵感觉自己的体温一点点回升。
  这张餐桌上的大部分人依旧是白人男性,或者说,华尔街和湾区的商业帝国都是属于他们的,彼此竞争也彼此维护,没人能撼动。
  宁一宵一向对工作精力充沛,但今天有些难以集中精力,明明听着这些投资人和同僚的谈话,可眼前却浮现出苏洄的模样,傍晚暗淡的天光拢在他周身,白到近乎透明的脸上没有笑容。
  “难得见到这么新鲜的面孔!”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出现,宁一宵敏锐地感知到她的对话对象似乎是自己,于是循声抬眼,是挽着琼斯先生的手一齐进来的一位红发女郎,看上去比自己年长几岁。
  她在斜对面落了座,琼斯先生坐在了主位上,两个人的目光一齐面向自己。
  宁一宵下意识想从口袋里抽出名片,可拿出来的时候忽然意识到,坐在咖啡厅的时候,这张名片就已经被自己捏了好久,握皱了,也没能拿出来。
  他顿了顿,又打开自己的钱包,拿出一张崭新的名片,递给眼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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