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累不累啊？”
　　“才刚刚热身呢！”
　　燕绥双臂扶住青蓝色的池壁边缘，正抬头看着钟情。
　　他上睫毛挂着水珠、湿成一缕缕的，下睫毛也是根根分明的样子，垂在眼睑上，眼睛里映着一片粼粼水光，搅得钟情心神荡漾。
　　“你怎么来啦？”
　　钟情有些后悔，他不该直接让助理走。
　　“我听说你今天一直在淋雨拍戏，游得差不多就回去吧。”
　　“今天奚老师不在，我过来游两组就准备回去了。”
　　这的确是燕绥会说出来的话。
　　并不是想要内卷谁，而是坚持自己的计划。
　　钟情不再劝他，便站在岸边静静地看。
　　他很庆幸一点，燕绥从不因为旁人关注而扭捏不自在。
　　就算自己不加掩饰的视线真的过于炙热，也会被温度恒定的池水阻隔。正因如此，他的目光才能肆无忌惮地一直追随着对方……
　　水里的燕绥最后游了两个来回，再一次回到岸边。
　　今天上了戏，又是跑又是摔，体力的确消耗了不少，他慢慢的喘气、一点点平复呼吸，脑袋上忽然盖了一块毛巾。
　　“谢谢。”
　　钟情看他扶着梯子上来，大毛巾兜头罩住，堪堪盖到胸前，但后背、腰腹、双腿，整片整片的白实在挡不住，燕绥甩甩头，嘟囔了一声「我去换个衣服」，钟情都没来得及回答，眼前的人就已经蹿了出去。
　　再出来，燕绥又变成一副学生模样。
　　“钟哥吃过了么？”
　　钟情望着他依然充满湿气的眼睛，面不改色地道：“没呢。”
　　“我踩过点啦，警院这附近也有挺多好吃的店，你不爱吃重口的，G市当地的口味应该吃得来。”
　　钟情必须得承认，他很没出息地感动了。
　　他并不是不能吃重口。
　　可燕绥那天明明埋头狂吃，居然也留意了自己……
　　此时此刻，钟情又庆幸自己提前支开了圆圆脸。
　　当二人进入电梯准备下楼时，燕绥在电梯镜里看到钟情竟然什么都没戴，他竟然就是这么毫无掩饰的过来的？
　　“要不……钟老师先戴我的帽子吧。”
　　钟情再次面不改色地点头：“好，谢谢。”
　　其实他的口袋里有个口罩……
　　G市的生活节奏是分区域来的，《血性》剧组驻扎的这一块显然属于慢节奏，6月的晚上，蝉鸣阵阵，附近还有不少散步遛弯儿的人。
　　燕绥带着钟情进了还算宽敞的店面，白天主营早茶，到了晚上就卖各种宵夜。门口招牌上贴着菜单，粉面包子饺子粥什么都做，小菜凉菜也列了半面墙搭配，虽然大多清淡，但也多种多样、色香味兼具。
　　只一点：老板招待其他食客的方言里普通话含量极低。
　　燕绥看了一圈，用方言点了一份特色招牌炸云吞，一份虾饺，又加了一份豉汁排骨。
　　钟情看他满脸纠结，“你还想吃什么，也一起点吧。”
　　燕绥看向他，一脸“这样可以吗？”
　　钟情笑道：“可以啊！吃不完我可以吃。”
　　于是燕绥又唰唰点了三样，带着牌子找到座位，他甚至抱负满满地告诉钟情：“他这里花样太多了，杀青之前，我一定每样都尝一次。”
　　钟情简直被他可爱疯了，“你进组之后学的方言？”
　　燕绥点头，“张导安排小牛教我。”
　　他两手撑着下巴，活像钟情收藏的那个黄豆小人双手托下巴的表情，短暂的沉默中，只有悬挂在二人头顶的风扇在呼呼转动。
　　燕绥似乎想起要说什么了。
　　“小牛煲汤的确很有一手。”
　　“他说，他手里有个很厉害的祖传膳方，生发很有一套！”
　　钟情回想了一下小牛的模样，不由发笑。
　　燕绥却像是找到了知音，“你也觉得他在吹牛吧！”
　　这次钟情笑出来了：“是啊。”
　　作者有话说：
　　虚假的出差：执行任务；
　　真实的出差：打卡美食；
　　感谢家人们的投喂和灌溉！嘿嘿


第22章 一掷千金
　　如果圆圆脸在场，她一定会惊掉下巴。
　　钟情短短时间内笑的次数，比过去好几天都要多！
　　燕绥被炸云吞烫到舌尖，他要笑；燕绥吃虾饺，吃到两个小虾仁包进一个虾饺里，他也要笑；燕绥给他挑了一盘儿凉菜，告诉他凉拌海蜇丝脆得很，很适合脑袋放空发呆的时候吃，钟情更是笑得筷子都快握不住……
　　唯一让人不太能笑得出来的时候，是有女孩子上来问燕绥要号码。
　　燕绥依然是面不改色地拒绝，态度坚定。
　　大概是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穿碎花裙的女孩子也没太失落，临走时甚至还给燕绥点了份红糖凉粉，笑着让他别再拒绝这点小零食。
　　燕绥点点头，朝人家挥了挥手。
　　然后他小脑袋瓜一低，又继续吃了……
　　从这一刻开始，钟情的心里其实就没那么开心了。
　　燕绥习以为常的拒绝，让钟情诡异地对那个女孩生出了一股「物伤其类」的情绪，他看着那碗红糖凉粉，仿佛甜味儿已经腻到了心里，沉甸甸的压着。
　　回去的路上，燕绥打了个哈欠。
　　他像一只洗完澡吹干毛发，又美美吃了一顿之后的小猫咪，额前微长一些的头发被夜风吹得向后，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燕绥没有自己也算一个艺人的自觉。
　　就算有人在看他，也不觉得是因为对方认了出来。
　　他的自在，和微凉的晚风融为一体，像夜空里隐隐可见的一团云，轻快而自由地飘忽着，叫人只能看到、却抓不到。
　　而钟情戴着燕绥的帽子，心情微妙。
　　帽檐蹭着耳朵的地方热乎乎的，仿佛仍留着对方的温度。托了这顶帽子的福，燕绥不会知道自己的目光一直追随他带笑的眼角……
　　路边有人牵着俩笼子的猫狗幼崽来摆摊。
　　燕绥也凑过去看看热闹，扶着笼子看了几眼，指着其中一只橘色的猫崽子问钟情：“它好像小丑橘的亲戚啊。”
　　听到这句话，钟情心里又神奇的平衡了！
　　他这一颗心，一晚上除了很没意思地跳动，其他时候就光随着燕绥而起起伏伏了：为他喝了其他女孩送的红糖凉粉而别扭，又因为对方一句「这猫长得像小丑橘」而一秒平复。
　　钟情甚至想：
　　这一刻他好似一个怨妇，在心里掐着腰怒骂「你还记得我们爷俩啊」……
　　“但小丑橘的毛比它长。”
　　从燕绥认真的表情里，钟情看得出来他还是更爱小丑橘，而不是路边人家带出来卖的猫，否则那只猫都热情地快要扑出笼子了，也没见燕绥伸手去摸它一下。
　　小丑橘虽然只是一只普通长毛田园猫，可谁让它的特点是眉清目秀呢？
　　这一点，钟情还是相当有自信的。
　　在他的精心养育之下，孩子已经越长越好看了！
　　“回去之后你要不要和小丑橘视频？”
　　燕绥眨眨眼，有点心动。
　　钟情继续放大招，“它现在已经学会开门了呢！”
　　燕绥眼睛咻得亮了：“是吗！”
　　“回去带你看。”
　　“好！”
　　……
　　《血性》剧组驻扎在最热的G市并不是秘密。
　　这一天，男主角奚风为老婆庆生，微博还发了他们一家三口在餐厅用餐的照片。
　　吃瓜群众们反正很是给面子，直接将 #奚风和杨露的第八年# 顶到文娱版热搜首位！
　　而粉丝经过这么多年的无效僵持，也彻底明白、死心。
　　当年奚风就算失去粉丝的支持也要和恋人结婚生子，心甘情愿地经历了好几年的低谷，直到他时来运转被大导演挑中，时隔数年再次登顶热搜，依然选择和爱人一起。
　　谁看了不赞一句「情比金坚」？
　　但文娱榜上，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版面始终在乐此不疲地讨论「钟叶」，女方粉丝从奋起反抗到如今躺平到甚至能够接受「姐夫」，心路历程可谓是山路十八弯了。然而男方粉丝依然跟随正主态度，钟情不回应，他们也同样进行冷处理，既不理会也不传播。
　　要说最来劲儿的，还得是提起买股的CP粉。
　　他们围观全程并表示理解：「剧方埋线罢了」。
　　埋线又怎么样，就是硬嗑！
　　蒋磬嘴里含着烟没点，拧着眉毛把今日热搜词条的广场都看了个遍，然后骂一句「傻子」。
　　圆圆脸助理抬头一脸疑惑：“啊？”
　　蒋磬：“没说你，你钟哥呢？”
　　“他啊，自由活动呗！”
　　助理哪能管老板呢？
　　蒋磬都管不住，何况她？
　　正说着，钟情带着人回来了。
　　圆圆脸助理和来人打了声招呼，“燕绥儿！”
　　蒋磬的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些念头，然而还没等到他去抓住，钟情已经接过镜头：“把我儿子抱过来看看，它干爹想它了。”
　　蒋磬：！！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沙发上的小丑橘听到了钟情的声音，打着呼噜跳过来，圆乎乎的脸、圆乎乎的眼睛就撞到了镜头前，明明是个男孩子，却叫得像个小夹子！
　　“看看这是谁？”
　　小猫咪显然还记得燕绥，它急哄哄得呼噜着，歪着脑袋用额头蹭着屏幕。
　　燕绥表情整个都软乎了下来。
　　他也靠近镜头，伸手去摸小丑橘。
　　“本来想着，在这边顶多留个三四天，就没把它一起带过来了。”
　　钟情有点后悔，小丑橘个性黏起来很黏，野起来也很野，有比较强的适应性和社交需求，其实带出来玩几天也不是不可以……
　　四个人就这么隔着镜头逗着猫，聊了会天。
　　燕绥一看时间：“我得回去睡了。”
　　钟情跟着站起来，「我送你」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燕绥一句「钟老师明天见」给甜滋滋地堵了回去。
　　等到人都出去好一会儿，蒋磬的声音幽幽响起：“好一个钟老师啊！”
　　圆圆脸闻言赶紧跑路：“我也回去休息！”
　　钟情脸上的笑意遮都遮不住，“我儿子这两天还好吧？”
　　蒋磬冷哼，“小夹子哪能不好，我亲自伺候它吃饭喝水拉屎散步，倒是你，敢情是养个儿子逗别人开心？”
　　钟情摇头，“你不懂。”
　　“我当然不懂了！我懂什么啊！”
　　蒋磬开始胡言乱语：“你用特出换他一个配角，下一回是不是得亲自带他拍戏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半真半假地试探，“钟情，我真怕你自己还没拿到奖，先把他推上去了。”
　　钟情又摇头，把一旁的鸭舌帽拿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帽檐。
　　蒋磬没留意，专心给他输出这几天的事。
　　“岳平的妻姐被限制出境了。”
　　“谁？”
　　“齐豫凌的妈！”
　　钟情都差点忘记这一茬了！
　　他恍然之间有种「被遗忘的瓜忽然开始砸我」的错觉。
　　“当年岳平和他老婆结婚的时候，他粉丝那叫一个哭天抢地，骂一个代表作都没有的小小演员配不上岳平，可架不住这人脉是岳平自己想要的。事实上，后来岳平电影资源质量起来的确和汪家脱不开关系，待遇那可是圈内独一份的。”
　　钟情问：“那岳平现在是想要分道扬镳？”
　　如果真是这样的打算，之前的各种清算、退市、权限移交等等行为也不突兀了。
　　蒋磬摇头，“不好说。”
　　但他脸上明显写着「快离婚快曝光」！
　　“齐豫凌现在是他干爹、哦不对，亲爹，是他亲爹在力保！之前签的那个男一古偶去不了了，你猜他爹转头把齐豫凌塞哪儿了？”
　　钟情一看蒋磬幸灾乐祸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
　　“肖闵的《心道》？”
　　“太对了！塞了两千多万投资，走得还是岳平那边的关系，为了这个大外甥，把他旗下另一个演员给换了下去。”
　　“这件事情，据说也是岳平夫妻拉锯的结果。”
　　钟情听了都忍不住摇头叹气：“肖闵也让？”
　　“怎么不让呢？岳平的新综艺请他常驻，签字费差不多是这个的两倍。”
　　说到这里，蒋磬突然平衡了。
　　“其实你也只是给燕绥搞了个内推罢了，算了！”
　　要是真有哪天钟情也一掷千金给燕绥弄资源，那他到时候再来哭也不迟……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明天见，嘿嘿！


第23章 公子病
　　燕绥这一夜睡得还不错，尽管白天淋雨拍戏累个半死，但美美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起来又是生龙活虎的男大学生。
　　张赟就是喜欢这样的小伙儿。
　　他每天光是看着燕绥元气满满来上班，心情都好得很！所以，张导临时决定提前告诉燕绥他的结局——
　　“我已经交代编剧把李嵩写死了！”
　　燕绥的确吓了一跳：原来我的剧本依然不是完整版！
　　张赟吃着包子，十分享受燕绥的惊讶，甚至摆出一脸「导演我对你挺照顾吧」的表情，奚风在旁边更是乐得直笑：“这待遇也太好了吧！”
　　燕绥被造型师抓着整理帽子，一脸无奈。
　　他想起了拽妃娘娘流传颇广的著名表情包……
　　钟情弄好妆造提前到场，首先在人群之中一样找到了格外修长挺拔的燕绥，他戴着警帽，一身制服笔挺规整，隽秀之中又隐隐藏着几分距离感，和昨天那个蹲在马路边看小猫崽的少年相比，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