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可乐沾了唇,刚才被沈时咬的红润的唇瓣已经恢复如常,两粒唇珠红红软软的,电影院忽明忽暗的光线中,沈时盯着他,忽然道:“我也喝一口。”
“嗯?”叶然不好意思的去找纸巾擦吸管,沈时只买了一杯可乐,他一向不喝这些,不过电影院实在太闷,他应该也受不了了:“等一下。”
叶然准备从裤子口袋里找纸巾,下一秒,沈时已经俯下身,咬着吸管喝了口冰可乐。
叶然顿时僵硬的捧着可乐,一动也不敢动。
消防动画已经播放完了,幕布上现在在播放买房子、租房子的广告,呜呜喳喳的,很吵。
厅内光线一闪一闪,沈时轮廓分明的侧脸稍抬,眉眼在黯淡的光线中逐渐清晰,深邃的眼、削薄的唇,吸管从他嘴里松开,他若无其事的,对叶然说:“嗯,挺甜。”
叶然的身体渐渐放松,有点无奈的看他一眼,小声的问:“还喝吗?”
他把可乐又往沈时唇边递了递,沈时垂着眸,似乎笑了下,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
“小哥哥,你好呀。”
声音来自叶然座位后面,叶然愣了愣,不确定的转过头。
两人身后坐的是两个女生,应该是一起来的,此时手牵着手,同时俯身靠近了他和沈时的座位。
说话的女生化着精致的妆,眼尾抹了闪粉,bulingbuling的,很可爱,她俏皮的朝叶然眨了眨眼:“你和你身边的帅哥一起过圣诞吗?”
叶然听出些潜意识,迟疑的点头:“是的。”
“那我们四个组个伴呗?”她面色不变,说话落落大方,并不惹人厌:“楼下开了家剧本杀,要不要一起玩呀?”
叶然余光不自觉地去看沈时,沈时好整以暇的撑着头,看着他。
这眼神……
他后背莫名一麻,手掌探过去,在沈时略带笑意的眼神中,与他牵住手,轻轻抬了抬,对明显露出惊讶表情的女生说:“那个……我们是一起的。”
这个‘一起’的含义便有所不同了。
女生呆了两秒,扑哧一笑,“好吧。”
她耸耸肩,说:“帅哥果然都是帅哥的,祝你们约会愉快。”
她靠回座位,继续和旁边的同伴有说有笑,叶然也松了口气,电影已经开始播放片头曲,电影院嘈杂声不停,有迟到的小情侣急急忙忙的走进来,开着手电筒找座位。
叶然起身,给两个经过的人让了路,才一坐下,他便听见沈时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在耳边,很轻:“先是检票员,现在又是‘小哥哥’,宝贝,一会儿又是谁?”
叶然干咳一声,指尖被他不轻不重的揉捏,忍着痒意,他反抓住沈时的手,也捏了捏他的指尖,说:“我没有。”
“真的没有了?”沈时问他。
叶然只想赶紧把这件事绕过去,好看电影,于是非常肯定的点下头,说:“是的,没有了。”
沈时没有再说话。
大屏幕上,片头曲结束,第一段剧情开始。
……
电影讲的是一对自小相依为命的姐弟,在一次事故中离散,十几年后,已经三十岁出头、被生活磋磨的没了任何斗志的女主角无意间得知弟弟的消息,踏上寻亲之旅,却在路上被一伙半路出家的劫匪劫持的故事。
电影是轻喜剧,夹杂着犯罪元素。
是的,圣诞节两人看的是犯罪片。
剧情引人入胜,几个主要人物塑造的都很鲜明,姐姐被绑架以后直接开摆,在三番五次被劫匪们要求干这干那后,干脆往地上一躺,说了句你们弄死我吧。
电影院一阵大笑。
几个半路出家的劫匪也不知道该怎么威胁人质,懵了一会儿把女主拽起来,继续逃亡。
电影的主线剧情慢慢展开,几个绑匪逃亡背后的真相,是荒谬却惨痛的。
几人家里都有老小,是一起出去干活的农民工。
过年回家才发现家里的小孩都得了一种奇怪的病,浑身无力、气血不足,上医院看,医院给出的回复是中毒了,要住院。
这下几家人都慌了,也懵了,不明白孩子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毒,几个农民工大字不识一个,拧成一股绳,在村子里偷偷摸摸的调查,最后发现是村医做的恶。
村医因为嫌弃这几个小孩每天在村子里跑来跑去,闹腾个没完,再加上自己心理扭曲,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每天守在几个小孩的放学路上给他们送糖果吃。
农村人家家户户都知根知底,谁也不会想到村医和善表面下包藏的祸心。
真相水落石出,几个农民工没有第一时间报警,而是想先质问村医为什么这么做,顺便为自家小孩出一口恶气。
未曾想村医背后竟牵扯出了一个巨大的制/毒集团,制/毒集团杀人灭口,当晚便杀了村医,嫁祸到几个农民工头上,几个民工慌乱之下,被有心之人暗示,连夜裹着行李跑路了。
女主角身为21世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终于怒了,在听说这些事情以后愤而爬起,以一敌五,怒喷几个民工是法盲,并强烈要求找警察局报警,要为他们几个讨回公道。
几个民工潸然泪下,表示女主角是唯一一个愿意相信他们的,于是当然准备就近报警,却在路上遭遇制毒集团的追杀。
剧情的逻辑禁不起推敲。
但过程实在抓马搞笑。
民工团里有一个年纪最小的小青年,瘦瘦高高的,又黑又结实,他倒是没犯过任何错,完全是因为村医死亡那天晚上在外面逮蛐蛐,顺势被人也泼了一盆脏水。
小青年又冤又委屈,当晚被几个老大哥一块带上面包车,表示一起亡命天涯吧,不然会噶。
叶然被逗得不行,爆米花不知不觉吃完了,一杯可乐被喂到嘴边,他下意识偏过头,含上吸管。
等再反应过来,昏暗不明的光影中,沈时已经在他含过的地方也抿了口可乐。
他气质冷淡而禁欲,羽绒服内的衬衫敞着两颗扣子,皮肤苍白,眼睑散漫抬起,看着电影,任谁也想不出会干这种事。
叶然不自然的收回视线,揉了揉耳朵。
……
电影后半截色调偏暗。
剧情产生剧烈的冲突,女主要找弟弟的目的和几个民工要讨回公道的目的相冲,就在一个深夜,几人行驶在高速公路上时,制/毒集团的爪牙找到了他们。
激烈的枪战、车战并行,老旧的面包车性能居然还不错,能抗能打,嘈杂的各类响声揉合在一块,刺激的人耳膜发颤。
终于,老旧面包车的车门在激烈的碰撞中损坏,车门不受控制的敞开,一把手/枪正对着后座上的女主。
“砰——”的一声。
一个黑瘦的人影飞出,帮女主当了这一枪。
公路尽头是姗姗来迟的公安,警笛震天,制/毒集团的人想也不想立刻跑路,却被警车迅猛的追上。
面包车也在重重警察的威慑下,刹车,熄火。
灰头土脸的民工们举着双手下车,老泪纵横地跪在地上祈求警察救人。
黑瘦青年在女主怀里渐渐没了声音,最后看向她的那一眼,内敛又充满眷恋,他声音很轻,嘴里还在不停的吐着血,很小声的说:“……我也想有个姐姐。”
一个会不顾自身安危、踏上征途,为了一线希望而一次又一次从地上爬起来的姐姐。
故事的结尾如所有人的预料那般,黑瘦青年因为救治及时,捡回一条命,几个民工因为立功表现,从轻处罚,女主继续踏上寻找弟弟的征程,在一户人家前看到了家庭温馨的弟弟。
最后,她回到了都市,给黑瘦青年打了笔钱,让他去成人高考。
明明是很温馨的结局,但好像又充满了遗憾。
那个已经有了自己生活的弟弟、几个病猫般躺在医院床上只能靠药物度过余生的孩子、家庭破碎留下一身案底的民工,以及倒了大霉、出了大血,现在还得回学校接受再教育的小青年。
每个人都好像得到了很好的结局,但又并不完美。
……
电影院里有细碎的哭声。
感性的女生们从追击战开始便埋进男朋友怀里,小心的擦拭眼泪。
翟思思拼命忍住眼眶里的眼泪,她一直觉得看电影哭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尤其旁边的闺蜜还一脸冷静,无动于衷,这种时候如果她再拿纸擦眼泪,那一定只会尴尬加倍,事后还会被拎出来笑三天。
……但是真的好感人呜呜呜!
她只能强装困意的撑着额头,任由眼泪肆意地流,并在心里庆幸自己今天没画眼线。
影院内光线暗的几乎看不清什么。
女主独自一人等候在ICU外,低着头,无声的崩溃。
翟思思看见前方两个帅哥有了动静,没戴帽子和口罩的那个超级大帅哥转过头,光是一个侧脸就帅的过分。
他手掌压在扶手上,垂落的五指骨节分明、苍白修长,很深的俯下身,身形被勾勒得清隽劲瘦,有点莫名的张力,似乎在和另一个男生说话。
另一个男生一直没动,没过一会儿,那个超级大帅哥便回了自己的位置。
翟思思吞口口水,莫名红了脸。
是那种在手机上刷到cp视频时,不受控制感到激动的那种脸红。
我靠……她什么悲伤的心思都没有了,只在心里克制住自己乱飞的想法……干什么了干什么了干什么了?
到底干什么了啊啊啊!
没忍住,她换了个坐姿,顺便放下手。
旁边的闺蜜像闻到肉味的狼,瞬间看了过来,幽幽道:“你哭了?”
她打了个激灵,看过去,发现闺蜜脸上居然有未干的泪痕,“……哈?你才哭了吧?”
闺蜜凑近她,像显微镜一样在她脸上寻找破绽,几秒后,惊悚的蹦出来一句“卧槽”!
她发自灵魂的疑问:“你他妈看个犯罪片都能脸红?”
这么变/态?
幕布上正演到黑瘦青年露着腹肌,胸口缠着纱布被从icu里推出来的画面。
闺蜜:“……”
闺蜜:“…………”
闺蜜欲言又止,顿了又顿:“你这……口味也太重了。”
……
叶然也被最后一截感动了。
电影还剩十分钟结束时,不少人提前离场,影院断断续续走了不少人,叶然刚被沈时问过要不要纸,这会儿才忍回泪水,眼眶红红的,瞳仁被水洗的更加透彻。
嘈杂的人声中,他的手忽然被牵住,沈时压低了声音,在黑暗中仅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形,“走吗?”
叶然想把最后一点看完,但最后一点讲的是女主的人生经历,已经和主线剧情没什么关系。
“不看了吗?”他问。
沈时莫名有些急躁,轻轻的捏着他的指尖,“嗯,走吧。”
叶然乖巧的点头,戴上口罩和帽子,他羽绒服的拉链还没拉,沈时便已经牵着他起身,两人弯着腰,走台阶离开。
离开前,电影屏幕上光线忽然变亮,叶然看见了沈时紧绷、冷硬的侧脸。
嗯?
他有点莫名其妙,不明白沈时为什么这么严肃。
各个影厅都还在放电影,过道上没什么人。
两人走出口离开了影院,大厅里还有不少人在候场,看见两人后不约而同地发出些讨论声。
叶然一路上都在回忆刚才的电影,越想越觉得黑瘦青年可怜。
刚开始他还以为这个青年就是女主弟弟,可居然不是,黑瘦青年当真就是个野孩子,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流浪儿。
再回过神时,安全出口就在眼前。
叶然有点懵,被沈时拽了进去。
楼梯间很黑,两扇透明窗户倒映出亮光,幽绿的“安全出口”四个字折射在银质扶手上,这方静谧的天地里,叶然只能听见沈时有些低沉的呼吸声。
“哭了?”
他的口罩被摘掉,湿润的眼眶和潮红的脸颊无处遮挡。
沈时弯着腰,很近的凑在他脸前,他英俊冷淡的五官在光线的修饰下半明半暗,黑沉沉的眼眸透着些叶然看不清的意味。
叶然眼神不住的闪躲,偏偏眼睫被水汽濡湿,黏成一团。
他后退一步,又被揽着腰勾了回来,感受着铺天盖地的、属于沈时的气息:“……一点点。”
“眼睛都红了,”沈时眼里有些笑意,轻轻捏着他的指尖,“要不要纸?”
叶然闷闷的:“不要。”
沈时嗯了声,声音越轻:“男朋友的安慰要不要?”
叶然一愣,薄薄的眼睑抬起,眸光纯然,期待又内敛的看着他:“什么安慰?”
……
寂静空旷的楼梯间里有些水渍声。
叶然蹲在角落里,棒球帽还被戴着,微仰着头,脸颊泛着汗湿的红,没拉拉链的秋衣很清晰的贴着另一道躯体,温热结实,略显强硬的抵着他,从刚才温柔的啄吻变成现在这样不加任何掩饰的、贪婪的吸吮。
他喘不过来气了,手撑着沈时的胸膛,没什么力气的推他,好不容易得到一点喘息的空间,红着眼眶看他:“……不要了。”
沈时很顺从的停下动作,离他很近,贴着他的脸细碎的吻:“不舒服了?”
叶然身体还有些抖,眼眸涣散着,半天才听到他的话,茫然地“嗯?”了声。
沈时又重复了一遍“我亲的你不舒服了?”
叶然这才想起来自己在电影开场前和沈时说过的点,怕沈时继续亲他,他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