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亦两秒把剩下的两口饭吞进去,直接将饭盒摞在江照的桌面,含糊地道:“射射。”
江照含笑的脸染上冷意。
苏子亦麻利扭头,并把校服领口往上,直接盖住了脑袋。
郁里已经重新戴上耳机,继续开卷。
下午放学铃响,老师离开,班里没有一个动的,郁里也没动。
这段时间从江照那里学到了很多之前不曾见过的题型,他急需要消化吸收,而刷卷子就是最好的锻炼,把潜意识训练成习惯,再遇到思考时间就可以大大减少。
肩膀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
郁里下意识回头,一个草稿本推了过来。
上方金钩铁画:放学了。
托江照的福,郁里也会了点倒着认字的技巧,他直接在这边写:待会可能会有交流小组。
两人的字在草稿纸上头抵头,江照继续在那边写:我一个人抵十个交流小组。
郁里看他。
江照再写:你家有人吗?
郁彬确实不经常在家,但郁里猜到了什么,默默写:有。
江照:那去我家。
郁里:?
江照:虽然我给你圈了很多这次月考的知识点,但并不保证里面不会随机掺杂一些之前学过的内容。
江照:我高一存了一箱子笔记和资料,想不想去看看?
第13章 晚·安。晚安。
郁里给郁彬发了短讯:爸爸,眼镜的事情怎么样了。
车后座的另一侧,江照依然靠在窗前看他,仿佛在欣赏什么顶好的风景。
郁里揪着书包带子朝旁边偏了偏头。
郁彬收到短讯的时候正好刚刚看完助手送来的资料,目光在屏幕上略做逗留,他回头喊了一声助手:“我上回让你帮忙问的电话怎么样了。”
“哦哦,对不起博士,我给忘了。”助手急忙拿出手机,道:“您稍等一下。”
郁彬耐心颌首。助手很快道:“我朋友联系了江总的秘书,但他说不能透露江总的号码,您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联系他试试。”
“那你把他的号码给我一下吧。”郁彬道:“谢谢。”
“您客气。”
“您找江献?”门口探出一颗脑袋,“那您跟我说啊,我有他联系方式。”
“你有?”
“他之前来过咱们所,想通过基因修复技术帮他儿子恢复正常视力,还许诺可以加大投资,是我给接待的。”年轻人一边说一边走过来,翻着手机,道:“这事儿在咱们这儿还做过备案,虽然至今都没什么进展。”
“哪有那么容易的。”郁彬在本子上记下他报的号码,年轻人又道:“不过您找江总什么事儿?”
“一点小事。”
江家处于闹市别墅区,闹中取静,十分安逸。
银色轿车从环人工湖的水泥路上驶过,进入一个黑色雕花门的别墅,停在造型优雅的小花坛边。
草坪上趴着几只阿拉斯加犬,见到江照就马上站起来摆尾巴,但并没有冲上来的意思,显然江照平时不怎么跟它们打交道。
郁里很快收回视线,跟着江照走进厅内。
一个中年妇女迎了上来,神情意外:“照儿,这是……”
“之前跟你说过,新同学。”
妇女恍然,忙笑道:“好啊,新同学好,我听说过你,欢迎来家里做客,我去给你们弄点水果。”
江照把他带到落尘区,递来一双浅蓝色拖鞋,道:“我家里平时没什么人,刚才打招呼的是管家阿姨,姓吴,来家里很多年了,你可以叫吴姨。”
郁里点头,两人换好鞋子,江照又咔咔喷了一通杀菌喷雾。
走出落尘区,郁里留意到厅内的装修十分明亮,墙上装饰物多是凸出雕纹,地板和墙面则是大理石白,没有太多杂色,显然是附和了江照的喜好。
这人强迫症,如果不戴眼镜的话,必然是希望看到完整清晰的图案和配色,如果太过花哨,轻一块重一块,估计觉都要睡不着了。
走上楼,果然更加干净,如果说客厅为了见客还有一些摆件,楼上则几乎可以说是空无一物,洁白素净的像一张纸。
江照带他推开了左手边一间房门,道:“我换件衣服,你从这里走过去,有个小书房,在那等我。”
他的房间整的像个套房,进门是换衣区,连着一个浴室,看他这样子,平时回来是肯定会洗澡的,再往里,就是江照说的小书房,里面也是纯白干净,光线从半墙的窗口泄入,书架上的书都染上了落日的余晖。
最里面的一间房门应该是卧室,那属于私人领地,郁里没擅自进入。
说是换衣服,江照再露面时刘海却是半湿的,郁里坐在书桌前,无言看他。
江照道:“不小心洗了个澡。”
我信你的不小心。
江照笑笑,道:“一点坏习惯,不用介意。”
他打开了书架下方的柜子,郁里坐着没动,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像个大型细菌库。
根本不配呆在江照的家。
所以江照为什么要喊一个细菌库来家里?
白色小箱子放在郁里面前,江照把书捧出,手臂桡骨因为用力而清晰可见:“都在这儿了,我写的笔记不多,不过针对高一倒是总结了些比较便捷的学习方法。”
他语气温和,将手臂压在书本上,微微俯身来看他,道:“怎么,看傻了?”
郁里慢慢把眼珠转到他脸上,江照笑的可以说是和蔼可亲。
“我……”郁里举起手表:“能·不·能·拿·回·家·看。”
和蔼可亲的表情微微有了变化,江照道:“嫌我待客不周?”
郁里的表达被门口传来的摇铃声打断,江照走出去,很快端着水果回来,“吴姨切了果盘,先吃点吧。”
郁里只能先吃点。
果盘里有西瓜,葡萄,还有哈密瓜和苹果,皆在他手上露出了本相。不知道是不是郁里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吃西瓜,江照也吃西瓜,他吃葡萄,江照也吃葡萄,他吃哈密瓜,江照也……
郁里含着银色小叉子,江照还在看着他的小叉子。
郁里把叉子放进果盘,举起手表:“我·去·洗·个·手。”
他猜测江照应该是在观察他手上的细菌。
江照没什么意见。
他重新去叉盘子上的水果,目光落在那个久久没有褪色的银色小叉子上。
郁里刚才把这叉子含在嘴里,抿了半天。
他伸手拿起来,用郁里含过的叉子戳了一块西瓜。
黑白的方块顿时变成了剔透的红。
郁里洗手出来,自己叉子的位置没有任何改变,只是江照正含着一块西瓜,指尖转着小叉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郁里走过去,把自己洗干净的手给他看了看,然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江照依依不舍地放下那叉子,给他递过去一个蓝皮本子,道:“你可以先看一下我总结的学习方法,再翻资料也不迟。”
“谢·谢。”
“这是应该的。”
郁里翻开蓝皮本子,认真查看,时不时点头,同时翻开了其他的资料书,看上去信心满满。
江照也摸了张卷子,但写着写着就不自觉地对着他托起了腮。
郁里沉迷题海没有发现。
直到摇铃声再次传来,吴姨在门口道:“照儿,饭好了。”
江照去端进来,郁里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他立刻收拾起来,江照见状,道:“怎么。”
郁里一直等到把书都合上,文具都装好,才回复他:“得·回·家。”
“慌什么。”江照自然地在另一边的小桌前把托盘放下,道:“先吃饭,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郁里是有生物钟的,每天晚上十点准时上床,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除非特殊情况,一般雷打不动,这会儿回去,到家收拾一下,基本就到时间了。
“这都做好了,不吃多浪费。”江照把筷子给他摆好,道:“过来。”
家里的钟点工一般是会在他放学之后做好饭热着,等他自己回去吃,今天如果不吃,也是浪费。
但此刻解释也没用,左右这饭是吃定了。
吃饭的时候,江照又道:“你爸妈是不是工作挺忙的。”
郁里点点头,目露疑惑。
“这么晚了,好像没见人给你打电话。”
饭后,江照把用后的餐盘带下楼,问吴姨:“韩叔现在有时间吗?”
“怎么了?”吴姨道:“你还要出去吗?”
“送我朋友回家,很晚了,他要睡觉。”
“回什么家啊,咱们这儿不是多的是空房间,就住这儿好了。”吴姨热情地道:“我都收拾好了。”
郁里立刻摇头,马上去看江照。
江照看出他的坚决,道:“算了吧,他不习惯,麻烦你喊一下韩叔。”
回去的路上是江照陪着的,郁里抱着自己的书包,忽然发现从江照家去自己那边距离居然那么远。
他打了个哈欠,听到江照问:“困了?”
小哑巴脑袋点点,侧颜柔软精致。
“困了就眯一会儿,到地方我叫你。”
郁里听话地把头靠在了车窗旁。按着书包的五指细细白白几根,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江照收回视线,徐徐别开脸,望着窗外灰灰白白的灯光。
车子很快到了地方,江照伸手按在他的手上,刚要推,就见窗外的色彩倏地亮了起来。
红红绿绿的霓虹露出本色,街对面商铺琳琅满目,惨白的路灯也陇上了一层昏黄,小区楼的灯火折射入眼中,昏暗的世界陡然喧嚣了起来。
郁里睁开了眼睛,手从他掌下抽出。
琳琅喧嚣远离,一切重归惨淡。
“晚·安。”郁里拉开车门,对他举了举手表。
琥珀色的眸子沉寂下去,江照微微一笑:“晚安。”
第14章 你·爸·和·我·爸·是·好·朋·友。
昏暗的室内亮起了灯。
郁里强撑着困意洗完澡,倒头便睡。床头手表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
八小时后,天光亮起,半遮光的窗帘被人拉开,郁里在阳光里伸了个懒腰,简单活动之后开始洗漱。
出来把手表戴在手上,才发现郁彬昨晚给他打过电话。
他拨回去,很快被接通。
“醒了?昨晚睡的怎么样?”
“很·好。”
“我昨天打电话的时候你没接,猜想你估计睡了,就没打扰。”郁彬没等他敲,就道:“昨天我跟朋友联系过了,被你踩坏眼镜的同学是不是叫江照?”
“是。”
“这也是巧了,我那朋友的儿子正好是你同学,说配眼镜的事情已经在安排了,你不用过多担心。”
郁里也没想到这个,他问:“多·久·能·好。”
“坏掉当天就由秘书报给那家研究所了,应该今明两天就能收到。”郁彬听到他松了口气,笑道:“好了,这下可以放心了,费用我会跟他家长沟通的,你不用管了。”
“谢·谢·爸·爸。”
“傻儿子,跟我客气什么,你早饭吃了没?这个刘姨手艺还可以吧,吃不吃得惯?”
“在·吃。可·以。”
“那我不忙的时候就回去看你,你有什么事也可以给我打电话,不要一个人闷着……”
郁彬絮絮叨叨,偶尔得到几个敲击声,便忍不住露出笑意。
等到挂了电话,一个研究员调侃道:“跟儿子和好了?看你们比之前聊的要多。”
“嗯。”郁彬看着手机上的屏保照片,略欣慰道:“这不是,之前总觉得跟他之间缺了点什么,也不敢多说,现在可算帮他办了件事儿。”
这厢,江照也在早餐的时候接到了电话。
江献语气冷漠:“你眼镜是被一个叫郁里的同学踩坏的?”
“嗯。”
“他跟你一个班?听说你俩玩的还挺好?”
“嗯。”江照道:“有问题?”
“没什么。”江献道:“他爸是我……老朋友了,昨天跟我打了电话,愿意出钱给你重新配,让你不要为难小朋友。”
江照听出他话里的不对,语气存疑:“老……朋友?”
“少跟我废话。总之你最好防着点,要是给他儿子半路超车,以后毕业我就把你弄地下研究所去,让你一辈子看不到太阳。”
挂断电话之后,吴姨拿着一个眼镜盒走了过来:“差点忘了,早上刚送到的,赶紧戴上吧。"
阳光是刺目的白,缀在浅灰色的天空上,像是破了个洞。
车流不息,人来人往,黑白的公交站台前,小哑巴披着光与颜色,与四周格格不入。
银色轿车在他面前停下,把他装入,重新汇入车流。
郁里一上车就把两个父亲的关系说了:“没·想·到·你·爸·和·我·爸·是·好·朋·友。”
因为开心,脸庞比平时还要亮上几分。
“你爸说的?”
“嗯。”电子音继续说:“他·们·都·在·京·朔·上·过·学。”
“哦,高中同学。”江照说:“我爸好像红A,你爸呢?”
“白·A。”郁里举着手表,滔滔不绝:“我·爸·也·是·作·为·特·招·生·进·来·的·他·说·虽·然·成·绩·上·经·常·有·较·量·但·私·底·下·两·个·人·特·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