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贺靳林等江宝晨在睡梦中哭完重新平静下来, 才拿温热的湿毛巾小心帮他擦脸。
　　擦完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关灯离开。
　　伤痛逼人迅速成长。
　　江家刚出事那几个月，江宝晨的状态很糟糕，不管是身体方面还是精神方面, 大家寸步不离的陪着, 就怕他一时想不开做傻事。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 江宝晨就不哭了。
　　他开始主动了解公司欠下的债务, 一笔一笔的记清楚, 包括债务和利息。
　　回头想想, 好像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可已经十年过去。
　　江宝晨睡醒了。
　　室内光线还很暗, 他伸了个懒腰, 下床去拉窗帘, 外头阳光大盛, 他立刻抬手挡刺眼的光。
　　等适应后慢慢放下胳膊。
　　天朗气清。
　　是个大好的晴天。
　　江宝晨居高临下俯瞰着大半个繁华的H市。
　　他懒懒的把额头抵在暖烘烘的落地窗玻璃上, 舒服的打了个哈欠，又把脸贴上去, 再往下看，体会到了一种轻微的眩晕感。
　　昨晚做了很多梦, 好像是回到过去，总让人心情不好。
　　江宝晨张开双臂贴在落地窗上。
　　啊！好想变成小鸟！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就飞在暖洋洋的高空中, 享受阳光和风的拥抱，自由自在，海阔天空。等累了就找棵大树歇歇脚, 再啄一条小虫子来吃。
　　肚子咕噜噜一阵响。
　　噫！不吃虫子。
　　江宝晨起身走回到床边, 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个小水壶, 还有反扣在桌上的水杯和一张便利贴。
　　他倒了大半杯热水, 一边喝一边看便利贴上的字。
　　贺靳林说他上班工作去了，早餐用微波炉热一下再吃。
　　江宝晨对豪华大平层布局很熟，跟自己家似得，不多久，就洗漱完吃过早饭，拿着行李箱坐上回到城郊的公交。
　　小电驴在楼下停住。
　　Omega拎着行李箱哼哧哼哧一口气上了三楼，开钥匙进门，第一时间开窗通风。
　　然后找合同。
　　以前江宝晨没有收拾的习惯，不管什么都是随手乱放，房间乱七八糟的堆着，真要找一样东西往往需要“掘地三尺”，费时费力。
　　后来长记性了，隔三差五收拾一遍，再后来就养成了好好摆放的习惯。
　　跟胜星娱乐签的合同没记错的话，是放在柜子抽屉最底下。
　　江宝晨一开抽屉，就看到了。
　　他擦掉文件袋上的灰，抽出文件，翻找到合同条款违约项页面后，惊讶的发现乙方提前终止合约竟然不需要支付任何违约金！
　　只需要亲自去找霍总说。
　　要不是签字处有自己丑兮兮的三个字和日期，还有对方红通通的公章，江宝晨差点要开始怀疑起这份合同的法律效力。
　　不过……
　　他又想：这么多年过去，霍总说不定已经忘记有这么个莫名的违约条件吧？
　　但总归是要跑一趟的。
　　江宝晨看了眼时间，九点半，距离中午饭点不上不下。
　　他索性把合同放在一旁，拿出小账本。
　　看着账户里的五万块，他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先不管，重新开始安排规划接下来的工作和活儿。
　　突然手机震了震。
　　江宝晨点开，看到孙渺渺发来的消息——
　　【江宝宝，快给我一张你的近照！】
　　江宝晨：【？】
　　【洗眼睛QAQ。】
　　【……】
　　【快嘛快嘛~你忙着拍戏，明天又请假不来店里上班，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快给我一张照片睹物思人一下！】
　　江宝晨心想这怎么还一会儿一个说法，但他还要忙着弄行程呢，就点开照相机功能拍了一张给孙渺渺发过去。
　　几秒钟后。
　　孙渺渺：【你在哪啊，怎么好像在房间？】
　　【嗯，提前回来了。】
　　【那太好了！你赶紧出来我们见个面，我给你捯饬捯饬再拍！】
　　江宝晨眉头挑了一下。
　　他发语音问孙渺渺“老实说，拿我照片想干什么坏事？”
　　【……没有！！好吧，是有点事，不过不是坏的，我哥他男朋友公司有个项目在招聘阶段，选拔条件挺严格的，我怕到时候空欢喜一场，就想问你先拿一张照片试试。过了最好，不过也没什么损失对吧！】
　　【招聘什么岗位？】
　　【就……反正挺简单的，不是体力活，而且酬劳高。我觉得你应该没多大问题，但毕竟我说了不算，所以先保个密。江宝宝你自己说，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好吧。】
　　【那你再拍一张，最好不要带详细背景的，光线好一点，你去小巷子拍吧，回头我给你调一下滤镜。】
　　重新拍的照片发过去的时候，江宝晨想到什么，给他发消息问：【不是相亲吧？】
　　【怎么会！你都有男朋友了！】
　　【说了多少次，大贺不是我男朋友……】
　　【我懂我懂，一切尽在不言中。/坏笑/坏笑】
　　【……】
　　【等我好消息~】
　　【好，谢谢渺渺^ ^】
　　这一通折腾下来就到饭点了。
　　江宝晨还不饿，啃了两个手撕面包，就带着合同去胜星娱乐公司找霍总。
　　扑了一场空。
　　不过，胜星娱乐本来只是霍家旗下产业之一，霍知秋不在很正常。
　　江宝晨愁没地儿找人，突然灵机一动！
　　姜折接到江宝晨来电很诧异，第一反应就是他身体不舒服。
　　“没有没有。”江宝晨忙说：“我身体很好，谢谢姜医生关心。其实我打电话是想问问，姜医生你有霍总的联系方式吗？我找他有点事，但公司没找到人……”
　　“我有他助理的手机号，等等给你。”
　　江宝晨忙道谢。
　　姜折又提醒：“下个月记得来医院复查。”
　　“嗯嗯，我记着呢！”
　　挂掉电话，江宝晨照着对方给的手机号码联系上了霍总的助理。
　　打电话之前，江宝晨做了两手准备，先试探看看霍总的助理好不好商量。
　　如果不好商量，那就老老实实等预约安排，如果好商量，死皮赖脸的央求对方今天就让自己见霍总一面，一面就好！
　　不然像霍总那样的大忙人，他这种既没有身份又没有来历的人想要见一面，没十天半个月排不上预约的号。
　　霍知秋的助理却是知道江宝晨，一听他的名字，没有去请示，就先答应他现在先来总集团公司，然后在霍知秋今天的行程中见缝插针的腾出十分钟左右的见面时间。
　　霍知秋会议结束，听助理说了安排，应一声表示认可。
　　江宝晨坐公交车到晚了。
　　霍知秋推迟会议，在办公室多等了好几分钟。
　　助理领着江宝晨进总裁办。
　　江宝晨向他道谢，然后一进办公室就看到霍知秋西装革履的坐在办公桌前，Alpha五官端正俊美，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眼镜，看上去斯文儒雅。
　　霍知秋看了眼腕表，让助理代自己去开接下来的会议。
　　助理应下。
　　随即秘书敲门进来送茶水。
　　霍知秋还有些文件内容没看完，本来打算先听江宝晨说，却看到他双手捧起茶在慢慢喝，两人视线对上。
　　江宝晨立刻放下茶，站起来，“霍总您先忙完。”
　　“嗯。”霍知秋也不跟他客气，低头继续看文件。
　　江宝晨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偶尔也会忍不住的好奇打量四周。
　　这是他第一次来，但好像天底下的办公室都差不多，他爸爸以前的办公室也很大，充斥着冷硬线条和冷色调。看着看着，他的目光忽然聚焦在霍知秋办公桌上的一个相框上。
　　相框角度微微侧着，能隐约看到有两个人。
　　应该是霍总和霍总的弟弟。
　　霍知秋处理完了，合上文件。
　　江宝晨也回过神来，脱口而出问道：“霍总，您的弟弟还好么？”问完反应过来，这话好像有几份邀功的意思，想解释：“我不是……”
　　霍知秋抬手打断，表示没关系自己知道，说道：“他挺好的，精神不错。”
　　江宝晨立刻笑了。
　　霍知秋看着他，也微微笑了，双手十指交握摆放在桌上，“你呢？有没有定期去医院做检查。上次姜医生说要做实验，测试R·C的新抑制剂对人工纳米腺体造成的多样化影响，因为你遇到了一些麻烦。”
　　江宝晨有点尴尬，屈指挠了挠脸颊，“呃，之前误打误撞的注射了R·C的新抑制剂。药效期过后会再发情，但不需要重新注射，短时间内发情症状会被压制。”
　　“跟人工腺体的排斥反应还严重吗？”
　　江宝晨想起每每发情时，腺体上传来的刺痛，再蔓延全身，像是打断了浑身每寸骨头一样的痛感，讪笑，“那还是有一点点的。”
　　霍知秋点头，“有不舒服的地方及时找姜医生处理。”
　　“嗯嗯。谢谢霍总！”江宝晨双手摸向合同的边边，提起正事来，“这次来找霍总，是有点事。我跟胜星娱乐的合同上，好像没有明确违约赔偿。”
　　“没有吗？”霍知秋记性不错，他问：“你违那条约了？”
　　“我……想解约。”
　　霍知秋问：“是因为觉得在公司这么多年下来，却没有一个像样的作品？”
　　“不，不是不是。”江宝晨忙摆手，说：“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我爸的事这么多年也没过去，而且我不合适这个行业、没给公司争一块钱，胜星却几年如一日的给我发工资，实在不好意思拿。”
　　“这是真话？”
　　“嗯嗯！”
　　“那我说，霍家那么大，不差养你几十年的月薪，你还解约吗？”
　　江宝晨很为难，“这，您算是以权谋私了吧？”
　　霍知秋笑了，他站起身，顺手拿过办公桌上的相框，长腿一迈便走到江宝晨面前，再将相框放到他面前，“认得是谁吗？”
　　江宝晨看过去，瞳孔骤然放大，“这……！”
　　相框里，两个岁数看着相差不大的少年并排坐在长椅上。
　　阳光透过枫叶的枝桠缝隙、落在他们脸上，一旁立着两株银杏，穿着病号服的脚下落满黄灿灿的一地。
　　对着镜头，两个少年都比着“耶”的手势，表情笑盈盈。
　　是江宝晨和霍一叶。
　　照片里江宝晨看上去稍微大一些，同样穿着病号服，他气色红润，笑容更灿烂。一旁的霍一叶身上透着些常年的虚弱病态，眉唇都寡淡，衣料下的身体更纤瘦如柴。
　　霍一叶是霍知秋同胞弟弟，拍照的时候，要比江宝晨大四岁。
　　“小叶放我这的。”
　　霍知秋说：“没有以权谋私。权是我的，钱也是我的，本来都是私人的东西，就谈不上什么‘谋私’了。你安心留在公司，工作也好不工作也好，不差你那一份。有需求就向May提，如果想要拍戏，我会让她给你找个好剧本好角色。”
　　江宝晨都快把头摇成拨浪鼓了，立刻站起身来。
　　Omega在体型上是永远吃亏的一方，哪怕霍知秋看着高高瘦瘦、温文尔雅，但两人站着一比，高下立见。
　　何况这本来就是Alpha的专属办公室，他的气息、信息素，早就占据着每个角落。
　　不过霍知秋没有敌意，江宝晨也就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江宝晨神色诚恳道：“霍总，我只是觉得，我好像不适合娱乐圈。”
　　霍知秋看江宝晨，看那张漂亮精致的小脸，那双明亮澄澈的杏眸，心想模样是适合，性子的确太简单了一点。
　　不过，要一路保驾护航也不难。
　　何况江宝晨自己本就不是个心灵脆弱的人。
　　霍知秋问他：“那你自己呢，喜欢拍戏吗？”
　　江宝晨想起那些怼到脸上的镜头，自己还要对镜头说深情的台词，觉得像有蚂蚁在身上爬、哪哪儿都别扭，连忙摇摇头。
　　要不是要讨生活，才不去拍呢！
　　霍知秋说：“你要知道，拍一部电影，如果火了，票房可是有十几二三十亿的。”
　　江宝晨回答的坦诚又干脆，“我又没那个演技的！”
　　霍知秋微愣，随即失笑，“那就随便你吧。那要不要来我们总公司？来当我的助理，一周双休五险一金，还有带薪休假，团建出国旅游，平时工作就整理文件给我倒个咖啡，偶尔出个差。”
　　江宝晨知道霍知秋不是随口说说，犹豫了会，还是摇头，“谢谢霍总，但，不太合适。”
　　“好吧。”霍知秋看他心意已决，回办公桌拿出支票本签好一张撕下来，又拿便签写上自己的私人号码，一起给他，“这个你收下，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打电话找我。”
　　江宝晨一看支票顶格的那个数和一串零，马上拒绝，“不行不行！霍总我不能要！”
　　“你不收下，改天小叶问起来跟我闹怎么办？”说完见江宝晨仍是满脸拒色，霍知秋又道：“再说，他现在病情稳定不代表以后稳定，说不定以后还需要你再帮忙。”
　　江宝晨一怔，抬头看他，“还需要我吗？”
　　“当然。”霍知秋笑说：“小叶现在腺体是慢慢发育起来了，但不排除意外，我们总要未雨绸缪，你说是不是？”
　　江宝晨心一揪，几乎瞬间害怕起来，别说是不敢看霍知秋手里的支票和联系方式，就连霍知秋都不敢看了！
　　霍知秋见他这样，有些意外，“江宝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