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工作时间擅离职守是要被扣工资的。”
所以也必不可能上去给他叫人。
赵元凯忙说自己有钱,扣的工资他可以抵上。
保安听了眉毛一竖:“你胡说什么呢,想拿钱贿赂我?”
再次打量赵元凯两眼,保安警惕心上来,这下是说什么都不可能让他进去了。
这是在学校,赵元凯又不能强闯,只能灰溜溜去旁边等,耗了差不多二十几分钟,终于等到有人进出实验室。
赵元凯赶紧上前说明来意,让对方进去后跟江鉴之说一声,还主动报上了姓名:
“江教授认识我,你说了他就知道。”
那个学生听说要去找江鉴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这活我做不来,你找别人吧。”
心浮气躁的赵元凯接连碰壁,更是烦躁,压着火气问:“为什么?”
那学生眼睛四处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人才压低声音:
“那可是江教授!他看我一眼我腿都哆嗦,哪里还敢主动找他说话?”
江教授积威甚久,如非必要,学生都只想远远舔颜,生怕一个对视,就被江教授抓住问回答不上的问题。
冷血无情大魔王,深入人心。
赵元凯听后一阵无语:“他又不会咬人!”
学生反驳:“咬人还只是痛两天,江教授可是精神攻击!”
肉体上的疼痛还可治愈,精神上的痛苦才是折磨。
赵元凯:“……”
他接触江鉴之的次数不多,每次看对方都是那张冷冰冰的棺材脸,看人的眼神不带丝毫情感,看着就很无趣。
赵元凯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这么怕江鉴之,还以为是这人不想帮忙的托辞,直到第二个人也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他。
赵元凯暴躁——
哥哥那样阳光肆意的人,怎么会喜欢上江鉴之这样一个无趣又冷酷无情的人!
江鉴之甚至要哥哥哄!
年纪轻轻成了教授怎么样?他的哥哥该被人宠着,生活无忧,整天安心画自己的画。
生活中需要浪漫,而江鉴之一看,就是没有生活情调、呆板又寡趣的人。
越想,赵元凯越觉得江鉴之配不上戚白。
……
等江鉴之知道有人找他,就在楼下等他时,赵元凯已经在寒风中站一个多小时了。
刚从实验室出来的江鉴之换了衣服,问:
“谁找我?”
来人还是第一次鼓起勇气跟江教授搭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说他叫赵元凯。”
眼里的意外一闪而过,江鉴之对来人略一点头:“好,我知道了谢谢。”
学生受宠若惊,连忙摆手离开。
江鉴之不知道赵元凯找自己具体做什么,但想也知道跟戚白有关。
想到学校论坛与戚白有关的流言蜚语,江教授打了个电话让保安把人放上来。
楼下人多眼杂,上面更适合谈事。
在等赵元凯上来时,江鉴之在整理新得的模拟数值,写到一半,他脑海里无端冒出姜意说的话——
赵元凯那个变态,还偷偷睡戚白的床。
笔尖在纸张上停留时间稍长,墨水晕染留下一个小圆点。
赵元凯一进门对上江鉴之的视线,只感觉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比上一次更冷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寒风中站久了,骤然到了暖融的室内,体感温度上升,反而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元凯下意识搓了搓胳膊。
后背有些发寒。
江鉴之扶了一下眼镜,隔着镜片射来的眼神冷冽锐利,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
“有事?”
赵元凯掠视江鉴之一圈,酸溜溜在心里得出一个‘长得不也就这样’的结论,然后道:
“我来是想劝劝江教授,你和戚白真的不合适。”
没想到赵元凯还没放弃,反而转变思路来游说自己,江鉴之眼神微沉,冷声开口:
“我和他的事,用不着外人插手。”
不等赵元凯开口,江鉴之开口赶人:“如果你是想说这些,那不必浪费彼此时间了。”
好不容易见到人,赵元凯自然不可能轻易离开,直接道:
“我知道你爸妈不反对,但是你有想过学校吗?你们订婚的事要是被学校知道了,你认为南大会允许一个同性恋来教授学生吗?”
“江教授你还年轻,难道愿意因为恋情影响前途无量的工作?”
订婚?
江鉴之手下的动作猛然一顿,笔尖偏移原本的路线,在纸张上划出一条长痕。
这一页纸报废了,可江鉴之的注意力全然没在这上面,他抬头看赵元凯,不露声色淡淡开口:
“我们订婚的事,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订婚了?
赵元凯一直在观察江鉴之的表情,看他听见‘订婚’两个字却波澜不惊,反应如常,心下一沉——
订婚是真的。
深吸一口气,赵元凯道:“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用回答我,你真的能承受住恋情公开带来的后果吗?”
从实验室出来就被人告知自己已经订婚,江教授从最初的错愕中回过神,知道戚白多半是又遇上赵元凯了。
而订婚,就像假男友一样,是对方拿来应付赵元凯的说辞。
是假的。
不知怎么回事,江鉴之心里忽然有些不快,他放下手中的笔看向赵元凯,看赵元凯眼神带着审视:
“我很好奇。”
江鉴之:“你认为同性恋是污点,会惹人非议,这和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戚白相悖。”
赵元凯心想这是什么鬼问题:“同性恋不被世人接受,但我为了哥哥,可以忍受那些世俗的眼光,我愿意为了他付出,你能吗?”
赵元凯一番话说地大义凛然又漏洞百出,江教授听得直皱眉。
江鉴之:“先不说别的,你知道同性恋会招来世俗的眼光,那你以往的做法,实在和喜欢他沾不上边。”
赵元凯把戚白的性向公之于众,论坛至今还有人议论戚白。
赵元凯振振有词:“我喜欢哥哥,不介意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喜欢就是要——”
江鉴之冷声打断他的话:“可你从来没问戚白介不介意。”
赵元凯一愣。
忍住让保安把人赶出去的念头,江鉴之看他的眼神冷若冰霜:
“戚白相貌、人品、学业样样出众,喜欢他的人很多,你并没有竞争力,索性就败坏他的名声,认为这样你就配得上他了?”
“你自私又虚伪,话说得冠冕堂皇,但你心里只喜欢自己,喜欢就要不计一切手段得到,从来没有考虑过戚白的处境和感受。”
就算学生拿着查重率75.67%的论文来敷衍自己,江教授都没说过这么严厉的话。
江鉴之情感淡漠,甚少动怒,更何况是直接说别人自私又虚伪、这种偏向于人身攻击的字眼了。
回神的赵元凯觉得自己一片真心被扭曲,刚想反驳,又听江鉴之下评语:
“自我感动,一文不值。”
寡言的江教授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字,可言语如刀,刀刀往赵元凯内心深处扎。
赵元凯想争辩,可忽然不知道从何反驳。
目光扫过神情呆愣的赵元凯,江教授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蔑视’的情绪:
“你配不上他。”
一句惊魂,赵元凯下意识反问:“我配不上,你就配了?”
江鉴之敛了眼底的讥诮,恢复了往日的沉静:
“至少我不会认为他和前途之中还需要选择犹豫,喜欢他,也从来不是污点。”
要是戚白真的和自己在一起了,自己……
想到自己在心里假设什么,江教授有片刻怔然。
赵元凯不知道江鉴之心里想的什么,冷笑一声:
“话说得好听,等真到了那一天,一心只有工作的江教授是选大好前途还是哥哥,还未可知。”
江鉴之缓神,盯着赵元凯看了几秒,忽然开口:
“你以后别叫他哥哥。”
不等赵元凯拒绝,江教授收回视线:
“叫得人恶心。”
赵元凯无能狂怒:“你——”
他没想到江鉴之这么不讲理,只是和戚白订婚了而已,竟然还干涉他管戚白叫什么。
戚白说他心眼小醋劲大,原本赵元凯还不相信……
现在信了。
江鉴之不想浪费时间在赵元凯身上,让保安把人‘请’了出去。
等赵元凯离开后,江鉴之拧紧的眉头仍然未松动半分。
模拟数值在脑海里盘旋,他该把划了线毁了的纸张扔掉重写一份,可江教授手放在笔记本上,半晌未动。
朱俊良进来时,就见向来争分夺秒的江神一动不动正坐着出神,盯着笔记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模样反常。
紧接着,朱俊良就听江鉴之忽地轻叹口气。
朱俊良:“!”
嚯,有生之年竟然能听见江神叹气!
瞧他略显疲惫的模样,朱俊良瞬间来劲了:“江教授你怎么了?实验不顺利?”
江鉴之取下眼镜揉揉眉心,摇摇头:“无事。”
他这模样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朱俊良更好奇了,拖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撑着下巴问:
“有什么烦心的事,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江鉴之凉飕飕地看了他一眼。
朱俊良:“……”
“咳——不是。”轻咳一声,接收到视线的朱俊良把坐下时碰歪的笔筒摆正了,改口:
“说出来我给你参考参考,人多力量大嘛。”
江鉴之:“……”
朱俊良除了在相亲这条路上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之外,他性格好,和学校里的学生老师乃至领导,都能打成一片,也算是年少有为,平时还是挺可靠的。
江鉴之瞧了他两眼,最终还是缓缓开口:
“我有个朋友……”
听这开场白,朱俊良瞬间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盯着他:
“你先说,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江鉴之:“……”
对上江鉴之的视线,朱俊良立马举双手投降:
“我的错,您继续。”
江鉴之却没了心情:“算了。”
这种事,他是疯了才会问一个相亲失败了三十七次的人。
朱俊良眯着眼睛瞧他,若有所思:“江教授,你不对劲。”
不对劲的江教授没理他,朱俊良自顾自分析:
“一般以我有一个朋友开头的,多半是因为感情问题不好意思直接开口……”
话未说完,朱俊良猛然一顿,抬眼瞪江鉴之:“难道你有喜欢的人了?”
江鉴之:“……”
不知道想到什么,江鉴之扯了扯嘴角:“未婚夫都有了。”
朱俊良:“?”
朱俊良:“噗——”
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朱俊良一脸稀奇道:“没想到啊,江教授你竟然会说冷笑话了。”
“未婚夫都出来了,还挺幽默。”
稀奇完后,朱俊良又觉得自己方才的念头好笑:
“也是,是我糊涂,江教授你怎么可能有喜欢的人。”
江神可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
江鉴之:“……”
没有世俗欲望的江神,面无表情地把自顾自笑得直不起腰的朱俊良赶走了。
***
把墙上缺了或者弄坏的地方补了一遍色,最后刷上防水防晒的清漆,周嘉祯满意叉腰,转头看戚白:
“收工,撸串去?”
最后的收尾工作结束,戚白还得等人来验收,摇头拒绝:“你带学弟学妹去吧,我就不去了。”
几个月下来,过来帮忙的两个学弟学妹也学到不少,就是爬上爬下,还要兼顾课业,人都累瘦了起码五斤。
周嘉祯幽怨:“白啊,有没有人说过你现在越来越难约了?”
这么久了,他想约的串一直没吃上。
“不过也是。”不等戚白开口,周嘉祯又冲他挤眉弄眼:“有对象了,是要多陪陪对象,我懂,懂。”
对上周嘉祯促狭的目光,戚白:“……”
你懂个颜料桶!
验收院长和系主任还有以前的辅导员都来了,大家对成品都很满意,赞不绝口下当场通过。
院长说一周之内,财务就能把最后一笔尾款打戚白账户,接着戚白又被其他设计者拉去吃了顿饭庆祝,到悦澜府时都快晚上九点了。
一位师哥开车把戚白送到小区门口,戚白刚推门,还没来得及下车,旁边就缓缓停下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紧接着,戚白和刚下车的江鉴之撞了个正着,两人神情都有些意外。
这是戚白第二次碰见江鉴之被人送回来,打了声招呼后下意识往驾驶座看去,对上一张略眼熟的脸。
江鉴之的助手对上戚白的视线后,礼貌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戚白想起来,上次半夜送江先生回来的,也是这个单眼皮男人。
师哥降下车窗探出头,对戚白笑:“小白,那我就先回去了。”
戚白闻言目光单眼皮男人脸上移开,对师哥道:
“注意安全,今天麻烦师哥了。”
师哥爽朗一笑,伸出手哥俩好的拍拍戚白胳膊:“说的什么话,以后有事在群里说一声。”
目送师哥离开后,戚白回头,就见送江鉴之回来的那人也开车离开,但江鉴之还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