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尧被他疏离的语气刺了刺，却还是装作不在意道：“原来你住在这里，”他说：“我在这附近处理一些事情，经过这里的时候车子刚好坏了，我正等底下的人来接，没想到会遇上你。”
　　黑骁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去戳破这人前后矛盾的解释：“行吧，那你慢慢等，我先回去了。”他说完绕过对方就走。
　　付尧开口叫住他：“海默医生，我底下的人还有一会儿才能来，外面天气太冷了，不介意的话能让我去你家坐坐吗？”黑骁骁回头，就看见男人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我介意。”黑骁骁说。看着男人脸上显而易见的失落，黑骁骁头也不回地离开。
　　付尧目光直直地看着对方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低下了头，男人身后是万家灯火，衬得他的身影越发的孤寂，他在原地立了一会儿后，这才转身上了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银灰色的车子转了个弯消消失在夜色中。
　　不远处，黑骁骁的身影缓缓出现，看着他红色的尾灯，面无表情地抿了抿唇角，转过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黑骁骁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视频里罗衡和黑哲，还有十七岁的罗淇奥坐在一起，三人都看着他，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黑骁骁看着视频中的家人，只觉得一天的疲劳都被赶走了，他笑着放下手中的背包，走到沙发旁坐下来，和人聊天。
　　罗衡看着他有些凹陷的脸颊，脸上的心疼怎么也掩不住：“骁骁，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你瘦了好多，有没有好好吃饭？”
　　听着电话里老人关切的唠叨，黑骁骁笑了笑：“爸，你放心吧，我没事，身体好着呢。”
　　“你要好好注意照顾身体，你学医的也知道身体健康是有多重要的，别让我们担心好吗？”
　　“我知道了。”黑骁骁点了点头。一旁的罗淇奥笑着开口：“哥，圣诞节快到了，你在那边打算怎么过？有没有邀请其他同学一起去玩啊？”
　　五年的时间，少年长得越发的清秀俊朗，模样像极了罗衡年轻的时候，尤其是那一双盛着星河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让你觉得他的眼里只有你。
　　黑骁骁看着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弟弟，笑了笑：“我最近忙着实验，哪有时间去弄那些。”
　　罗淇奥听着他的话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赞同：“哥，你不能老这样一个人，身边要交一些朋友才行，不然该有多孤独啊。”
　　“行了你个臭小子，”黑骁骁看着他，“孤不孤独我自己会不知道吗？倒是你，我不在家，你要好好替我照顾爸和父亲，还有自己的学习也别落下，下年就该高考了，到时候可别掉链子。”
　　罗淇奥皱了皱鼻子：“你放心吧，我一定比你考得好。”
　　黑骁骁笑了笑没说话，又听得罗淇奥道：“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多给自己放些假，别老一个人闷着……不行的话就打电话找我还有敖哥……要不然我请假过去陪你……啊呀！”
　　他的话还没说完，所在身旁的黑哲就抬手不轻不重地给了他一个暴栗：“你小子，当着我和你爸的面就要逃课，胆子不小啊……”
　　“父亲我错了……我开玩笑的……”罗淇奥抱着头求饶。
　　黑骁骁在这边看着视频里笑闹的三个人，唇角的笑容越发的上扬。


第八十七章
　　一家人又聊了一会儿，然后才挂了电话，黑骁骁放下手中的手机，起身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牛奶，喝完之后拎着手机进了卧室。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之后，躺在床上用睡眠为忙碌的一天画上了句号。第二天睁开眼醒来，又开始了忙碌但充实的生活。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黑骁骁终于在圣诞前夕将手上的事情告了一个段落，笑着摆手拒绝其他同学和导师的邀请后，他整理好桌上的东西，背着背包出了门。
　　校园里前两天挂好的彩灯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在昏暗的天空下闪烁着五颜六色的灯光，从光秃秃的枝桠上投下的灯光将树枝的残影留在地上，剪出了一幅意境淡然悠远的水墨画，黑骁骁站在实验楼的大门外，看着远处神色略显匆忙却难掩欢愉的同学，他轻吐了一口气，在头顶苍白的灯光下凝聚成了一团白色的雾气，然后瞬间消散，抬手将脖颈间的围巾拢了拢，他抬脚踏进了昏黄的夜色。
　　从教学楼一直走到学校门口，一路上，听见的都是欢声笑语，黑骁骁微微低着头，将嘴巴和鼻子躲进围巾里，脚上加快了步伐，结果在一个路口拐角处一个不留神，就和迎面走来的人撞到了一起。
　　“哎呀……”对方轻呼了一声，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两步，手中的东西也掉在了地上。
　　黑骁骁回过神来，急忙上前向人道歉：“不好意思同学，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对方是一个短发的女孩子，稳住了身子后抬头看着他，清秀的脸上带着大大咧咧的笑，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忙着赶时间没注意到前面有人。”
　　黑骁骁脸上带着歉意，又道了一次歉，看着女孩蹲下身见掉在地上的东西，他跟着蹲下身帮忙。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此刻只有道路两旁的路灯还有书上的彩灯在发着光，黑骁骁接着灯光，看清了掉在地上的东西，那是一小袋苹果，被各种各样的小袋子装着，封口处还用丝带绑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
　　黑骁骁看着它们，恍惚间就想起了少年时的那个冬夜，好像也有那么一个少年，神情略带局促地塞给了自己一捧亲手做的玫瑰花，对自己说平安夜快乐……
　　“同学？同学？”女孩看着面前拿着自己的苹果发呆的男人，疑惑地叫了对方两声。
　　黑骁骁回过神来，看见对方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带着关切，冲着对方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撞到你了。”说着将手中的苹果递了过去。
　　女孩摇了摇头：“没事。”
　　提着袋子站起身，黑骁骁又冲对方说了一句对不起后就打算离开，女孩提着袋子站在原地，看着灯光下对方渐渐远去的身影，莫名的觉得有些心疼，于是她开口叫住了对方：“同学，请你等一下。”
　　黑骁骁听见声音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就看见女孩提着袋子跑到了他面前，呼吸微微急促。
　　“怎么了？”黑骁骁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面前的女孩子，清冷的声音在寒冷的夜色里奇异的多了几分温度。
　　“这个给你。”女孩拉开袋子在里面找了找，翻出了一个用雪花形状袋子装着的苹果，递到他的面前。
　　黑骁骁：“……”
　　“给我的？”他的音调轻微上扬，微微瞪大的眼睛里有着不敢相信的神色。
　　“嗯，”女孩笑着点了点头，见他不伸手，将苹果塞到对方怀里，道：“今天是一个快乐的日子，给你一个平安果，你别不开心。”
　　黑骁骁捧着苹果的手在他听见女孩的话后突然就顿了顿，他的不开心，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黑骁骁沉默了一瞬，抬起头正打算对女孩说些什么，可是对方却已经转身离开了，娇小的身影在路灯下一蹦一跳的，像只欢快的小鸟。
　　她是赶着回去和自己的好友一起庆祝这个节日吧……真好……
　　黑骁骁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扬起唇角轻轻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公寓的时候，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拎着钥匙进小区的时候，黑骁骁又看见了那辆停在小区门口的车子，只不过这次车子外没有站着人，他微微皱了皱眉，打算当作没看见绕开车子往前走，但是对方显然不想让他如愿。
　　车子里的人摇下车窗叫住他：“海默医生。”
　　黑骁骁停下脚步，深呼吸了口气后转身看着他，挑了挑眉，“有事？”
　　付尧准备推开车门下车的动作因为他冷淡的语气顿了顿，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黑骁骁已经转过身继续往前走了，付尧顿时什么都来不及想，急忙推开车门两步上前。
　　“海默先生最近很忙吗，每天都很晚才回来。”付尧本来是找话题和对方聊的，结果黑骁骁听见他的话，停下了脚步，付尧跟在他的后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差点直直撞了上去。
　　黑骁骁转过身看着他后退了两步，眉宇间一片冷冽：“你怎么知道？”
　　付尧：“……”糟了，说漏嘴了。
　　“你跟踪我？！”黑骁骁看着他脸上的表情，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胸腔里瞬间弥漫怒火，他直接气笑了，“付先生，这么重要的一个日子，你不在家里陪你的家人和女朋友，在外面瞎晃什么？”
　　“薇薇安不是我女朋友……”付尧看着他神色间的冷漠，开口向人解释，只可惜黑骁骁并不想听。
　　“你们的事我不想听，也和我没关系，付先生，你我之间顶多算是医生和伤患的关系，更何况现在我已经不在医院了，你每天这样派人跟踪我，恐怕不太好吧？”
　　付尧看着面前浑身带刺的人，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他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只是关心你……”
　　“谁稀罕你的关心？”黑骁骁眉峰一压，脸上嘲讽的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看着面前的人，“你以为你我的谁？朋友？熟人？还是老相好？”


第八十八章
　　小区门口昏黄的路灯下，黑骁骁一双茶褐色的眼睛直直看着他，眼里光芒冷冽，他说：“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我说关心我？什么样的身份能让你派人跟踪我？付先生，你真是好大的脸！”他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望无尽的愤恨，宛若一把把泛着森冷光泽的利刃，直直地插·进了他的心脏。
　　灯光下男人的脸色惨白，高大的身影看起来摇摇欲坠，他声音喑哑：“骁骁……”
　　黑骁骁听着他的话，心跳猛然一滞，唇角却不断地上扬，眼底光芒流转，一片冰凉，他说：“终于不装了，弗朗西斯？”
　　付尧听着他的话，低着头，隐藏在阴暗处的脸有一瞬间布满了痛苦的神色，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紧：“对不起……”他说，这句对不起，包含了太多让人听不懂的情意，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在为当初的不告而别道歉，还是为之前相见却装作不认识道歉，亦或又是为这段时间他私自跟踪对方而道歉，但是付尧明白，不管是哪一个，黑骁骁都不会原谅他。
　　“呵……”黑骁骁看着面前低着头的男人，呼吸都在颤抖，却还是冷笑了一声，一句对不起，就是他给他的答案，手中的苹果袋子被自己捏得变了形，黑骁骁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我不稀罕，拿着你的道歉，滚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身后得男人依旧低着头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黑骁骁眼眶微红，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痛的快要死掉的感觉，虽然不想承认，可是黑骁骁心底的确还是残留着那么一点希望，不管黑哲和罗衡怎么说，他一直坚持着，那个人会给他一个解释，他也一直再给对方机会。
　　他这个人，嘴硬毒舌，尤其生气起来的时候浑身带刺，说起话来完全不计后果，就是因为这样，经常在伤害别人的时候也在伤害自己，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说过他，李敖说过，家里的两个大人也说过，黑骁骁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对待外人的时候，他还能因为对方和自己没多大关系而维持着温和疏离的外表，可是一旦对着自己亲近在乎的人时，他没有一点办法。
　　弗朗西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将他的性情摸得一清二楚，他不相信对方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打算给自己一个解释，只用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想为那些两人可以忽略的过往画上句号，真够可以的……
　　黑骁骁吸了吸鼻子，鞋尖沾上了两滴温热的液体，就在他走到自家门前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黑骁骁听着身后急促的呼吸，没有转身。
　　身后的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抓起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捧花，然后转身离开了。
　　黑骁骁低着头，看着手心里的东西，眼泪突然间就不受控制，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怎么都止不住，他好歹也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大男人了，此刻却哭得形象全无。
　　手中的那束红色的塑料玫瑰在灯光下静静地开得肆意，坐在中间的一只小熊捧着颗红色的心，神色憨态可掬，正傻乎乎地看着他，身旁还立着一张纸，断口参差不齐，像是从某本书上撕下来的，背面还有着几个商业英文。
　　黑骁骁目光落在上面，伸手将它拿起来，折叠的纸张上写着一串号码，还有一段话，写它的人应该有些着急，字体之间有着凌乱的连笔。
　　“对不起骁骁，你再给我一段时间，这一切我都可以解释的，还有，别不理我。”
　　落款：弗朗西斯
　　黑骁骁捏着纸张的手指紧了紧，什么都没有说，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红棕色的门“咔哒”一声被人关上，躲在灯柱后的付尧走了出来，湛蓝色的眸子眸色深沉，深深地看了眼前亮起了灯光的房子一眼，转身离开了。
　　穿越过大半个城市，银灰色的车子在市郊一幢三层楼的欧式别墅前停了下来，白色的大门缓缓打开，车子开进去停在了车库，男人出来后，一头银发的管家正站在车库外，一身黑色的燕尾服，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见他出来后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
　　“少爷。”
　　付尧看着面前已经年过半百的管家，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