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人，也不算太坏。
　　他冲着男人感激地笑了笑：“谢谢老师，你放心吧，我休息一天就好了。”
　　医生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黑骁骁又冲着他感激地笑了笑，这才转身走了，男人看着他离开地背影，收回了目光，抬手敲响了面前紧闭的房门。
　　“请进。”里面响起一道低沉地嗓音，得到允许地医生这才扭开门把，病床上，一身病服地男人正靠在床头，面前放着一台电脑，没有挂吊瓶的右手五指在键盘上来回敲击，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听见来人的脚步声，男人从电脑里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医生，目光下意识地扫下他的身后，见空无一人的时候，湛蓝色的眼底滑过一抹失落。
　　“你好付先生，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医生打了一声招呼，语气算不上多温和，但能听得出对病人的关心，例行公事地问了一些病人身体方面地问题后，医生合上了手中地本子，叮嘱对方一句后就打算转身离开，没想到病床上之前对他的话一直兴趣缺缺样子地男人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付先生还有事？”医生转身看着他。
　　付尧抬手敲击下Enter键将邮件发送后，食指无意识地在空白键上来回摩挲，状似随意地开口道：“医生每天都会这么负责的亲自查房吗？”
　　医生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回道：“不，我还有其他病人，一般都是护士。”
　　“那有专门负责我的护士？”付尧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
　　什么意思？医生灰色的眸子不解地看着他。
　　付尧笑了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前两天来查房的是一个亚洲男子，觉得他人不错，想问问医生能不能让他负责一下我之后的腿伤恢复。”
　　医生听着他的话，脑海里闪过黑骁骁那张精致的五官，再看了一眼面前病床上容貌俊美的男人，对方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却依旧让人难以忽略他身上的那身上位者的气势，他顿了顿才道：“对方是M大过来见习的医学生，我只负责带他，付先生的要求我没办法做主答应，等我问问他之后再给你答复。”
　　付尧看着面前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的医生，脸上的笑容微微淡了淡按，却还是道：“当然，如果他不愿意，医生也不用勉强。”
　　医生没说话，只是冲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后就转身离开了，乳白色的病房门被关上，付尧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不见。
　　黑骁骁从医院出来后没有回到医院的公寓，而是坐上地铁回到了自己租房子的地方，房子还是和之前离开的时候一样，半个月没来，原本就没有多上人气的房子更显冷清了。
　　黑骁骁换上拖鞋进了门，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找到了之前没喝完的啤酒，转身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一个人默默地喝了起来。
　　他的酒量很差，这么多年来也不见一点进步，一罐啤酒下肚后，整个人都已经开始迷迷糊糊起来，黑骁骁坐在沙发上，缓缓地眨了眨眼睛，面前的茶几开始变得有些模糊，然后渐渐扭曲，最后竟然变成了医院里的那个男人。
　　对方穿着医生蓝白相间的病服坐在她面前，俊美的脸上一片冰冷，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漠然地看着他。
　　“弗朗西斯……”黑骁骁看着眼前的男人，嘴唇轻轻动了动，叫着对方的名字。
　　对方没有应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以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黑骁骁从未受过这种待遇，一股怒意瞬间从心里升腾而已，还伴随着滔天的委屈，他一抬手就狠狠地对着男人扇了过去。
　　掌心从对方脑袋里穿过，黑骁骁神色有些茫然，再次抬头看过去，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一切都是他的幻觉，他脸色白了白，严宽和一下子就红了起来，茶褐色的眸子里蓄着朦胧的雾气。
　　放在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黑骁骁拿出手机，眯着眼睛辨别着上面的来电显示。
　　“喂？”
　　“骁骁，”电话里温润的男声低低响起，带着些许电流的刺啦声，“最近很忙吗。都不见你打电话到家里来……”男人的声音絮絮叨叨的响起，黑骁骁眨了眨眼睛。
　　“爸……”声音哽咽，一下就让远在Z国的罗衡顿住了话语。
　　“怎么了？”已经踏过四十岁门槛的罗衡看了一眼身旁正在看报纸的黑哲，声音里带着担忧，让男人从报纸里抬起头，黝黑沉静的目光带着询问看着他。
　　儿子哭了。
　　罗衡用口型对着自家男人道。
　　“没事，”黑骁骁喘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尽量正常，“就是最近太忙，好久没给你们打电话，想你和父亲了。”
　　罗衡听着他的话笑了：“我们也想你，今年过年就回家吧，淇奥还一直念叨着你呢……”
　　黑骁骁听着电话里温润慈祥的嗓音，点了点头，想着对方看不见，又应了一声：“嗯，我放了假就回来。”
　　两父子又聊了一会儿，黑哲看着自家媳妇手中的电话，眼里透着隐忍，罗衡看着都快到半百的男人还露出这么一副小骇样，心里一阵好笑，看了他一眼后将手中的电话递了过去。


第八十三章
　　黑骁骁还再和罗衡聊着最近在医院里的一些趣事，冷不丁听见了自家父亲的声音。
　　“咳！是我。”黑哲咳了一声，黑骁骁顿时闭上了嘴。
　　“父亲？”
　　“嗯，”黑哲沉声应了一声，搭在膝盖上的腿换了个方向，“最近过得怎么样。”
　　“很好，父亲不用担心我。”黑骁骁乖乖地回答，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黑骁骁对黑哲的感情也发生了变化，大抵是因为黑哲的特殊教育方式，从来没有把黑骁骁当作小孩看过，什么事都是和他商量，所以到了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其余说是父子，更不如像是朋友。
　　黑骁骁听着电话里黑哲低沉的嗓音，垂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片刻后又缓缓松开，他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让有些昏沉的脑袋变得清明，这才开了口：“父亲，我有事想和你说。”
　　黑哲听着他严肃的语气，看了一眼身旁的罗衡，起身走到了窗边，罗衡看着男人的动作，微微皱了皱眉头。
　　“你说。”
　　“我见到弗朗西斯了。”黑骁骁道。
　　黑哲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两人竟然会遇上，黑骁骁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下。
　　“他现在叫付尧，明明认出我却说不认识。”黑骁骁说起这件事，还是觉得心里一阵委屈。
　　黑哲在听见他说对方现在叫付尧时，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
　　“骁骁，你们两人的事，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了。”黑哲说。
　　黑骁骁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低低的，他说：“我知道的。”
　　“既然他都已经装作不认识你，你们两个就当陌生人吧，别总纠结在过去，不值得。”男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却重重地砸在了黑小霞的耳朵里，黑骁骁有些想哭，他怎么会不知道不值得，可是一想到当初那人只留下一句话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句解释都没有，他就觉得不甘心，明明是他先招惹自己的，现在却一走了之。
　　“我知道。”黑骁骁应了一声。
　　“知道就好，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我和你爸也帮不了你，我们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你爸爸最近身体不好，这些事先不要告诉他，你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放假了就赶紧回来。”
　　“嗯。”
　　“别做傻事。”挂电话得最后，黑哲说了这样一句话。
　　黑骁骁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神色有些惘然，最后扬起唇角嘲讽得笑了一声：他能做什么傻事，从开始到现在，他做的傻事还少吗？
　　黑哲挂掉电话后转身，罗衡的目光带着询问地看着他：“怎么了？”
　　黑哲上前将人揽进怀里，大手轻柔地给他揉着出车祸的那只腿，嗓音温柔：“没事。”
　　罗衡看着自家的男人，这么多年的相处，男人脸上的表情已经被他摸得一清二楚了，他抬手抚上黑哲鬓角的那根白发，“是不是骁骁那边出什么事了？”
　　黑哲看着自家媳妇，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只能叹了口气：“还记得当初我和你说弗朗西斯离开是有内情的吗？”
　　罗衡皱了皱眉。
　　“骁骁遇到他了，那孩子现在已经改名叫付尧，还装作不认识我们儿子。”
　　“付家的人把他接走了？”罗衡有些惊讶。
　　“我想是的，”黑哲揉着人的腿，“你也知道付家的情况很复杂，老弗朗西斯早些年被人暗杀，躺在医院里没等到弗朗西斯就走了，给他留下了一堆的烂摊子，如果不是后来付家出面，雷厉风行的稳定了局面，弗朗西斯指不定还要受多少罪，他现在正式入了付家，那里面全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我……我不希望我们的孩子牵扯进去。”
　　“可是……”罗衡想到这些年黑骁骁这些年的情况，心里一阵心疼。
　　“没什么可是的，骁骁从来就没欠那家伙什么，这件事有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罗衡听见自家男人都这么说了，只能叹了口气作罢。
　　另一边，黑骁骁一直在自己住的地方坐到了天黑，才回到了医院的公寓。
　　这一晚，他一直没有睡着，脑海里想了很多很多，直到天微微亮，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急急忙忙地从床上起来随便收拾一番后黑骁骁赶去了医院，今天早上医生接到了一个手术，黑骁骁到医院的时候他正从手术室里出来，黑骁骁看着他，神色带着歉意：“抱歉，老师，我来晚了。”
　　医生扫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去了更衣室，将身上的手术服换下来后他才去了办公室，黑骁骁看着连续动了几个小时手术的男人，对方脸上的疲惫怎么也遮不住。
　　“老师，你喝杯咖啡吧。”黑骁骁转身给他冲了一杯咖啡放到医生面前，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昨天和病房里那位的谈话又在他脑子里响起。
　　“你和三楼高级VIP病房里的那位病人认识？”他问。
　　黑骁骁没想到对方无缘无故的会问这个，他顿了一下后才摇了摇头：“不认识。”
　　他脸上神色平静，男人也不清楚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于是只能道：“那位病人向让你负责他接下来的身体恢复，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你怎么想的？”
　　黑骁骁听着他的话有些惊讶：“他说的？”男人点了点头，黑骁骁的内心一时间变得有些复杂，明明昨晚已经决定以后不再过问对方的事，可是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你要是不愿意，我就去回绝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医生看出他眼底的挣扎，脸上神色平静。
　　“不用了，”黑骁骁沉默了一瞬后抬起了头，“老师，我去吧。”
　　医生仔细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神色之间没有一点勉强后终于点了点头，末了等黑骁骁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叫住了对方：“那人的身份不简单，不是你能够惹得起的，别和他有太多纠缠。”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我会的。”


第八十四章
　　三楼VIP病房前，黑骁骁看了一眼门上的门牌号，深呼吸里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情绪，这才面无表情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你好，我是来换药的。”
　　病房里空无一人，黑骁骁看着掀开的被子，目光环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卫生间紧闭的门上。
　　病房里很安静，床上的被子被人掀开在一旁，地上的拖鞋也不见了踪影，黑骁骁站在门边，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哗”的流水声，心里转身就走的想法被压了好几番才淡了下去，他抬脚走到一旁，端着手中的东西靠墙站着，微微低垂着脑袋，几缕刘海随着他的动作垂下来，遮去了他眼底的神色。
　　没过多久，浴室里的水声听了，男人穿着浴袍，手上拄着拐杖，打开浴室门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在看见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时候，眉峰一压，声音带着西伯利亚的寒雪：“谁让你进来的？”
　　来人像是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有片刻的僵硬，然后在付尧越发不耐的目光终于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和他对上。
　　付尧呆呆地立在了原地，眼里的冰冷还未来得及收回去，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人。
　　骁骁……
　　“你好，我是弗兰克医生手下的见习生海默，来给先生换药的。”黑骁骁平静的声音宽敞的病房里响起，窗外是秋风吹动树叶的哗啦声，付尧看着他，一时没有话语，只觉得黑骁骁的声音淡漠疏离得让他心脏一阵阵的紧缩。
　　“你好，我叫付尧，接下来的这些日子，就拜托海默先生了。”这句话付尧是用中文说的，说的时候，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墙边的人，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出一些别样的情绪，可惜他失败了，从始至终，黑骁骁看着他的目光都无比的平静，就好像他真的就只是一个来负责照顾他的病人一样，付尧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明明对方现在这样是他所希望的，可他就是开心不起来。
　　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压下眼底的挣扎后，付尧看着黑骁骁：“抱歉，身上太脏，我实在忍不住洗了个澡，耽误海默医生的时间了。”
　　黑骁骁摇了摇头：“没事，请付先生躺到床上，我替你检查一下伤口的愈合情况。”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付尧点了点头，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然后躺了上去，黑骁骁上前，掀开男人的浴袍，对方还算爱惜自己的身体，受伤的腿用保鲜膜裹了好几层，黑骁骁动手轻轻地将保鲜膜撕掉，露出里面的白色绷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