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松赶紧也跟着附和:“是啊了了哥哥,先来吃饭吧,今天中午有张姨最拿手的糖醋里脊和红烧肉,可好吃了!”
他光以为吃了饭了了哥哥就能正常些,谁知道人根本不怎么吃,碗里饭就盛了几粒饭,那么好吃的里脊和肉都没动几筷子。
他就感觉自己才端起饭碗,人家就已经搁筷子了。
“了了哥哥,你就不吃啦?”他眼巴巴盯着虞了。
“我不饿,你慢慢吃。”虞了面色看起来与往常一般无二,就是没什么精神:“我有点困,先上楼睡觉了。”
“才几点,天也没黑就睡啊。”赵小松目送虞了上楼:“睡怎么早,怎么还有点儿黑眼圈?”
嘀咕一半,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倏地看向陆邀:“老大,你说了了哥哥该不会是失恋了吧?我看电视剧里失恋的人都这样,古古怪怪,还非要装得跟个正常人一样。”
陆邀垂着眼夹菜:“不清楚。”
赵小松长叹气:“一定是,唉,了了哥哥长得这么好看都会失恋,那我也太危险了,我得快点攒好给苗苗买裙子的钱才行,我不要失恋!”
人一旦有了压力,无论大人小孩儿都能一秒化身拖延症斗士,赵小松飞快刨完饭回去准备他的冰粉铺子了。
陆邀收拾好桌子,抬头望了望二楼方向,转身从酒柜拿出一小瓶酒,又往另一个瓶子里匀了一半,最后拿着剩下半瓶酒上了楼。
门被敲响,虞了拉开门,陆邀就站在门口给他递来一个精致漂亮的陶瓷小酒瓶。
“这是什么?”虞了接了,揭开盖子闻了闻:“酒?”
陆邀嗯了一声:“你上次不是说它好喝么。”
虞了想起来了,难怪他觉得这股甜香味这么熟悉:“做什么突然给我送酒?”
他晃了晃酒瓶:“还这么少,两口就没了。”
陆邀倚在门边:“酒助眠,不过这酒后劲大,不能多喝。”以及,他只是需要让虞了知道他有这么个东西。
“好吧。”虞了盖上瓶盖,他现在确实挺需要喝酒助眠的:“谢了,陆老板。”
“不客气。”
亏得那两口酒,原本还觉得自己今晚必定失眠的虞了一觉睡到了隔天日上三竿,醒了不想起,就趴在枕头上看窗户外面的铜铃。
他和程西梧的微信好友重合数很高,尤其是他工作室的员工,好些都是他和程西梧的学弟,以至于一打开微信,全是订婚现场的图在刷屏。
心塞地刚关上手机准备塞进枕头底下,晏嘉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很贴心地提醒他今天最好别看微信也别看朋友圈。
晚了,早看完了。
虞了起床给自己找了很多事儿干,吃饭,喂水财,逗大黄,摘槐花,浇小粉,在实在找不到事情干的时候,甚至还向陆邀要了一份妹妹的高考模拟卷来做。
他没发现的是这一整天里,陆邀都几乎没让他离开过自己视线。
文远中间给陆邀打过电话,盛情邀请他过去帮忙清个院子里的绿萝藤,泛滥得快把他给淹了。
陆邀彼时就倚着柜台,看着不远处专心致志写试卷的虞了:“来不了,换个时间。”
文远:“为啥,客栈今天很忙吗?”
陆邀:“我忙。”
文远:“忙啥呢?要不要我过去帮忙?”
“不用。”陆邀拨了下算盘:“有人心情不好,我得守着他。”
虞了满以为自己能顺利捱过这熬的一天,谁知到了晚上还是破了功。
程西梧在他朋友圈热闹了一天,然后在所有热闹都结束之后,给他发了条消息:
【了了,真这么狠心,连句文字的问候都没有吗?】
虞了抱着手机在房间里坐了许久,然后清空了和程西梧所有的聊天记录,拉开门下楼,在院子里找到了清扫落叶的陆邀。
“陆老板,我饿了,想吃你做的炒饭,行吗?”
他站在树底下,灯笼的光跳进他眼睛里,雾蒙蒙的,像是被放进纸箱马上就要被人丢掉的小狗。
陆邀目光从他脸上收回,什么也没有多问,放下笤帚转身去了厨房。
上次的炒饭虞了没吃到就觉得挺可惜,晚了这么些天,今天终于尝到了,陆邀的手艺果然比他以为的还要好。
只是问题在他身上,这么好吃的炒饭,还是提不起他的胃口。
“我还有点想喝酒。”他抬头看着陆邀,比划着:“就是昨天那个很香的酒,还有吗?”
陆邀似乎早有所料,很快从架子上拿了酒来,不是昨天的一星半点,而是双手抱的整一小坛。
虞了有点意外:“你不怕我喝醉了?”
陆邀倒上一杯放在他面前:“你不就是想喝醉吗?”
虞了抿了抿唇,没说话。
陆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喝吧,我陪你。”
虞了一开始还顾着吃饭,可吃着吃着,很快就变成喝着喝着,转眼就醉着醉着了。
“嗳,陆邀。”他每次脑筋一不清醒,就不会叫陆老板了,就爱连名带姓地叫他:“你是不是知道了?”
陆邀反问:“知道什么。”
“知道我失恋的事啊。”
他说完顿了顿,自嘲地笑了:“不对,我哪儿来的脸讲失恋,我又没跟人家谈过,顶多算个暗恋未遂。”
陆邀靠着椅背,视线定在虞了身上:“为什么?”
“因为人家不喜欢我,人家喜欢女孩儿。”虞了闷声:“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他订婚的大喜日子,他都要结婚了。”
陆邀闭了闭眼,几不可察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太道德,但不得不承认,虞了的这句话拯救了他郁卒了整夜的情绪。
虞了说完,低着头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将杯子里的酒一口喝掉,眼睛看着陆邀,眼神却没有焦距。
“哎,你说他这个人,要是真的不喜欢男生,不喜欢我,为什么又老是要对我那么好,好到总是越界,几次三番不清不楚的让我误会。”
“就一开始那会儿,所有人都看出来我对他有好感了,那么明显,就他看不出来,就他不知道,真的有那么直吗?”
“不过不喜欢就不喜欢吧,问题不大,我心态好,接受能力强,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强扭瓜的人,可为什么他订婚非要我到场,非要接二连三给我发消息提醒这件事?我就是不想看见不想参加不行吗?”
陆邀静静跟他对视,只是听着,什么也没说,但原本用指尖慢悠悠点了桌面的节奏明显乱了,再次透出一股隐晦的烦躁。
“他很早就跟我说过他喜欢长头发的姑娘的,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我们不可能了,所以我从没想过跟他告白,没抱过希望能跟他在一起。”
“其实时间久想通了,就会觉得一直做朋友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还能经常见面,一起吃饭,如今他要结婚了,我心里不舒服,但也愿意衷心祝福。”
“可是一码归一码,我就是不想去现场,不想坐在台下被显得又傻又可怜,不想明明没有很开心还要满脸堆着假笑,那样感觉好狼狈,也好累,我不想那样。”
“陆邀。”虞了耷拉着眼角,小声告状:“程西梧他真的好笨,要是我不喜欢他就好了。”
陆邀手腕一动,忽然将空酒杯倒扣在桌上:“那就别喜欢了。”
杯沿撞着桌子一声闷响,虞了视线刚跟着落在桌上,下一秒就被一只手钳住了下巴,被迫抬起脸。
从眉眼到鼻尖,再到唇瓣,陆邀的目光从他脸上一寸寸扫过,像一只独狼在暴力驱逐了所有入侵者后霸道地巡视他的领地。
“虞了,你很好看。”
“单纯,善良,性格好,有才华,讨人喜欢。”
“你有着大多数人都没有的东西,你的光芒足以照亮周身的所有,没有必要为一点无关紧要的小萤火驻足伤神。”
他将指腹擦过他的下唇,在唇角轻轻压下,漆黑的瞳孔深如星海:“你很珍贵,配得上最好的。”
虞了望着这双眼睛愣了神。
许久,久到钻到桌下的大黄尾巴毛茸茸地扫过他,他才渐渐回神,在陆邀手底下弯起嘴角,笑了。
无论何时出现的夸奖都会让人心情愉悦。
“陆邀,你也好看。”
他脑袋一偏,侧脸躺进了陆邀宽大的手掌,眼睛里也有了焦距,装进了陆邀:“你比程西梧还好看。”
陆邀蹭着他的脸,掌心沉甸甸的,透过血液传递,心头也开始有了沉甸甸的感觉。
那里有个人住进去了,正坐在最柔软的地方冲他撒娇。
虞了声音有些含糊,黏糊:“陆邀,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陆邀心情比方才好了些:“好,你说。”
虞了:“其实我撒谎了,上次说完全没相过亲是骗你的。”
陆邀扬了扬眉:“所以是相过?”
“没有啊。”虞了眯着眼睛:“是差点,我家里想介绍一个我爷爷老战友的孙子给我认识。”
“可我那会儿刚知道程西梧要订婚的事,郁闷着呢,哪儿有心思相亲,所以我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收拾东西跑了。”
说着想起什么,忽然支起脑袋改换将下巴搁进陆邀手掌心:“而且还有一个原因。”
陆邀觉得自己捧了只粘人的猫,手感让人上瘾:“什么?”
虞了:“我那个相亲对象是个退役的特种兵。”
陆邀抬了抬眼,心念微动。
虞了继续道:“我其实有点怕兵哥哥,特种兵么,身体素质肯定很好,要是真的成了,我怕我会被干死在床上。”
借口躲了相亲。
爷爷战友的孙子。
退役特种兵。
连在一起,陆邀敏锐察觉出什么,疑窦顿生。
但是虞了没看见,他困得不行了,眼睛一条缝也没力气撑开,闭着眼睛嘟囔:“光是你都让我够呛了……”
第19章
虞了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臂底下还压着陆邀一只手。
陆邀用另一只手拨通一个电话,等待接听时,视线静静落在虞了脸上。
虞了酒品好,喝醉了不撒酒疯也不闹腾,点亮的话痨属性也不严重,就是爱撒娇了些,只不过他从来意识不到自己是在撒娇。
越是不刻意,就越是讨人喜欢的道理更古不变,或许还有别的原因,零零总总的揉在一起,陆邀便怎么看他怎么顺眼招人疼。
“喂,阿遥。”
电话接通了,陆夫人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温柔笑意:“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过来。”
陆邀:“妈,我想问您件事,之前说要介绍我认识的那个男生,您知道他叫什么吗?”
陆夫人:“嘶,这叫什么我倒是还真没问,只知道他们主家是姓虞。”
陆邀:“多余的余?”
“不对,是虞美人的虞,怎么了,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陆夫人问:“是拖了这么久也没见面,等得不耐烦了吗?”
猜测被证实,陆邀不禁垂眼笑了,一时没有回话。
陆夫人误会了他的沉默,叹了口气:“也行吧,我知道让你相亲你其实心里也不是情愿的,要是实在不想,我就去跟人家父母说一声——”
“没有。”未免母亲继续发散,陆邀适时开口:“妈,我没有不想。”
陆夫人:“那你这是?”
陆邀:“我只是想说,您不用再帮我物色其他相亲对象了,就这个吧,我等他方便。”
陆夫人有些愕然:“怎么,是发生什么了事吗?”
“没有发生什么。”陆邀看着虞了安静的睡颜:“只是觉得如果见了面,我大概会喜欢他。”
挂了电话,再想想无意中探听到的前因后果,不觉无声失笑。
想要躲相亲对象没躲掉,想要躲酒后荒唐的对象也没躲掉,不仅没有躲掉,还次次都在往枪口上撞。
怎么会这么呆,还好没被别人欺负了去。
陆邀缓慢抽回手,将虞了打横抱起,穿过院子上楼。
虞了口口声声说要当一切都没有发生,殊不知有些事情过了心,本身就不是三言两句可以撇清的。
他对他来说早已经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就像是天然地被蒙上了一层滤镜,一举一动都是给他塞的甜头。
他感知到了心口蓬勃涌动的爱意,如今再回头去看,自己也分不清从相遇时开始的一切到底是出于想要补偿,还是潜藏的私心。
或者换句话来说,即使知道对那场阴差阳错抱有这样的心态是混账,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早已经从他那里尝到了最大的甜头。
他将虞了放在床上,拉过被子仔细盖好。
虞了的手拉着他不肯松,他便反手握住,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很轻地碰了碰他的。
无法确定到底是何时对这个人生出了心思,但他现在的的确确已经对这个人,野心勃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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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从窗户缝里挤进来,顺着时间的角度跳上虞了鼻尖。
虞了睁开眼被晃得又闭上,再睁开,外面阳光灿烂得像是进入了另一个国度。
这还是连日大雨不断的黛瓦镇吗?
今天来客栈蹭早饭的人格外多,一个叶宝,一个赵小松,还有一个文远,加上陆邀正好凑一桌。
他才刚下楼,赵小松就眼尖地看见他,包子都没咽下去就大声招呼他:“了了哥哥,快过来吃饭啦!”
叶宝黏着赵小松坐在同一方,剩下一个位置正好给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