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邱梦长那么容易放弃原则,他就不是邱梦长了。
折叠餐桌穿过病床被移到了梁佟面前,梁佟从床上坐起身,邱梦长在他背后放了两个枕头让他靠着,俯身靠近他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烟味。
邱梦长眉头一皱:“你抽烟了?”
梁佟抬眸与他对望着,神情十分坦然:“抽了。”
邱梦长嗓音低沉:“都住院了你还抽烟?”
“我这里是单人病房,不会影响到别人。”
“我在说你,你跟我扯什么别人。”邱梦长平时一贯温和作派,突然严肃起来看起来还挺凶的,“烟呢,给我。”
梁佟侧头看了一眼抽屉,说:“抽屉里。”
邱梦长打开抽屉,把烟拿出来,“暂时没收,等伤养好了再还给你。”
梁佟在心底笑了笑。
他要是想抽烟,这抽屉里还不是想放多少包烟就放多少包烟,也就邱梦长教育他他愿意受着,换了其他人谁有那个胆对他指手画脚。
邱梦长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突然说:“别背着我抽,我会每天来检查你身上有没有烟味。”
这话听起来有些暧昧,梁佟抠字眼:“怎么检查?”
邱梦长看着他,不言语。
“你示范一遍给我看。”梁佟循循善诱。
邱梦长哪儿那么容易被主导,他可以被梁佟牵着鼻子走,但一定会把主导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邱梦长站起身,慢慢靠近梁佟的耳侧,梁佟的睡衣上残留着熟悉的古龙香水味,淡淡的香味中掺杂着酒精和膏药的味道。
邱梦长的鼻尖在靠近梁佟头发两公分的地方停住了,然后轻轻嗅了嗅。
“就这么检查。”邱梦长在他耳边低声说。
一阵热气伴随着邱梦长富有磁性的嗓音,灌进了耳朵里,梁佟半只耳朵都麻了。
邱梦长坐了回去,给梁佟拿了把勺子,说:“先喝点粥。”
梁佟久久不语。
这检查要是每天都来一次,那还挺不错的。
梁佟的耳朵生理性发烫,他抬手随意地蹭了一下耳垂,说:“到时候可别食言。”
“嗯?”邱梦长看了他一眼,没反应过来。
“检查。”梁佟薄唇轻启,紧接着又吐出两个字,“每天。”
邱梦长笑了:“我哪儿有空天天来。”
“那你画什么饼。”
“跟你开玩笑呢。”邱梦长笑得眼睛弯起来,仿佛逗梁佟是一件能让他特别高兴的事,“烟什么时候不能抽?生病了就别抽了。”
邱梦长把勺子递给梁佟,“喝粥吧,都快凉了。”
梁佟一动不动,一副等着邱梦长喂他的少爷作派,“手酸。”
邱梦长嗤笑:“举铁了么你,还手酸。”
“我是病人。”
邱梦长当然知道梁佟想让他干嘛,就是故意跟他耗着:“刚举过铁的病人?”
梁佟没耐心了,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破罐破摔地问:“你到底喂不喂我?”
装柔弱不成就开始露出霸王本性。
邱梦长低笑一声,盛了一勺粥,送到梁佟嘴边,说:“你就是这么有求于人的啊。”
梁佟张嘴喝了口粥,淡淡道:“我没求你。”
“那你现在在吃谁喂的东西?”
“那不是你自愿为我服务的吗?”
梁佟嘴上不依不饶,被邱梦长一勺一勺喂了好几口粥,顿时感觉胃里暖了不少。
“我这叫自愿吗,我这叫受人胁迫,无奈之举。”邱梦长说。
“邱大夫,你可真能颠倒黑白,夸大事实。”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停不下来,梁佟喜欢跟邱梦长独处的时光,跟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寡言是他的常态,可是跟邱梦长在一起,像是有说不尽的话一样。
聊着聊着话题就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梁总,你身边的俊男靓女还挺多。”
邱梦长一叫“梁总”就没憋好话,这是梁佟总结出来的规律。
梁佟舔了一下嘴角的汤汁,他的嘴唇被热腾腾的鸽子汤烫得有点红,邱梦长抽了张纸巾,手伸过去下意识想帮他擦嘴,他的动作微微一顿,手停在半空中,反倒是梁佟,很自然地抬起下巴。
邱梦长顺势帮他擦了擦嘴角,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这种下意识就像是刻在了骨子里。
梁佟微微抬眸看着他,说着他很喜欢听的甜言蜜语:“再多也比不上你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得不顺,所以有点少。
上一章评论里有点争论,先说一句吃醋都是路人助攻,梁佟从没“逼人吃醋”,他不是诱受,本质上是个零经验的直球选手,要用这种手段早就用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还有读者朋友提到了邱大夫的安全感,看到了就跟大家聊聊吧,邱大夫吃醋不是因为不信任梁佟也不是因为缺乏安全感,他就是占有欲作怪,梁佟喜欢死他了也不妨碍他看到其他人亲近梁佟会不爽。他从没怀疑过梁佟对他的心意,所以他连孙书引是谁都没问,不管是孙书引赵书引还是江书引,换了谁当时出现在梁佟的病房里,他都会不爽。
很少在作话发言,主要是担心打乱大家的阅读体验感。今天突然说这么多也是因为写得不太顺,思路一不顺表达欲忽然就强烈了,然后就想跟大家说话。
第35章
说话间,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梁怀玉推门而入。邱梦长放下餐盒站了起来。
“邱大夫?”梁怀玉脚步一顿,笑着看向梁佟, “这次我可是敲门了。”
梁佟说:“听到了。”
“梁先生。”邱梦长打了声招呼。
梁怀玉语气温和:“邱大夫怎么在这儿?”
“我来给梁总送个饭。”
梁怀玉走过来看了看餐桌上吃剩了一半的食物, 有些意外:“这些都是你做的?”
“对。”
一天被抓到两次在梁佟这了, 作为一个主治医生,邱梦长对梁佟的关心似乎有点逾矩, 他跑得这么勤,不明情况的人肯定会觉得奇怪,更别说是梁佟的父亲。
他来得这么勤, 不管是出于感激,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总要给自己找个正当理由, 以免梁佟的父亲产生误解,给梁佟造成困扰。
“梁先生,其实梁总是因为我受的伤。当时医闹的人是冲着我来的, 梁总帮我挡了一下。”
梁怀玉笑了笑:“我知道。”
“抱歉。”
“你道什么歉,医闹的人又不是你,冤有头债有主, 你也是受害者。”
梁怀玉一看邱梦长这个客气的态度,就知道梁佟跟他肯定还没成, 他忍不住关心了一句:“邱大夫成家了没啊?”
邱梦长愣了愣,道:“没有。”
“长得这么一表人才还没成家啊。”梁怀玉说着余光飘向了梁佟。
邱梦长笑了下:“我单习惯了。”
“也是,遇不到合适的单着也挺好, 宁缺毋滥。”
梁怀玉有分寸, 不会过分干涉梁佟的私事,他也就是想探探当事人的口风, 毕竟梁佟嘴巴太严,很少主动跟他这个老父亲聊起自己的事。
梁佟的眉眼跟梁怀玉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要更凌厉一些,父子俩性格也不太像,一个健谈,一个寡言,就脾性而言,梁佟的妹妹更像他的父亲。
邱梦长把餐桌收拾干净,告辞离开。
梁佟受伤住院这事邱梦长没有告诉黄旸他们,但事情毕竟是在医院里发生的,传得很快,钟言也听说了。
早晨上班时间,两人一起在地下车库乘电梯,钟言向邱梦长问起了这事儿:“听说总裁为你受伤了?”
邱梦长嗯了一声,神色淡淡的。
钟言开玩笑道:“那你不得要以身相许报答恩情啊。”
邱梦长没说话,其实这两天他心情一直不太好,自从梁佟受伤之后。
钟言也看出来了,邱梦长这人没脾气,心情好不好都不会表现在脸上,他很少不高兴,也很少生气,与其说他没脾气,不如说是没什么能让他真正在意的事。
梁佟受伤这事估计对他刺激有点大,钟言很少见到他沉默寡言一副不想搭理人的状态。
钟言不知道他俩现在是什么情况,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邱梦长肯定还没答应跟梁佟在一块儿,他跟邱梦长快十年的好友了,邱梦长什么性格他很清楚。
他表面看上去随性潇洒,其实骨子里很认真,有时候甚至认真到较真的程度,他不会轻易下决定,一旦下了决定,就不会被任何人左右想法。
钟言不跟他说笑了,语气变得认真:“他帮你挡那一下那是因为他在意你,你也不要因为这件事就觉得亏欠人家什么,我想总裁肯定也不希望这件事成为你的负担吧。”
邱梦长没把这件事当成负担,他只是单纯的因为梁佟受伤所以心情不好。
“以身相许这话我是开玩笑的,谈恋爱可别建立在感动的基础上,这样对对方之前付出的感情其实也挺不尊重的。”
感动和喜欢,邱梦长分得很清楚。
电梯门开了,邱梦长终于开口:“你到底是希望我和他怎么样,还不是不希望我和他怎么样?”
钟言真诚道:“我希望你幸福。”
邱梦长忍不住笑了一声。
“哎,我也很矛盾的好吧,你看我当年就是没想清楚,现在怎么样了,临了临了三十了,离婚了。”
邱梦长看他一眼:“别拿梁佟跟周雯曦比。”
“诶,你别曲解我的意思啊,反正我就是那个意思——”钟言忽然感觉自己好像被内涵了,切了一声,揶揄道:“嗯嗯嗯,谁比得上你的总裁。”
电梯门即将关上,邱梦长抬手挡了一下,钟言赶紧下了电梯,“走了。”
邱梦长今天没来查房。
主治医生一般不会每天都给病人查房,除非照看的是病症比较严重的患者,但是住院医每天都会来病房了解病人的情况。
梁佟的伤势不算严重,在医院养了两天,精神恢复得还算不错。午休的时候,梁佟坐不住,想去找邱梦长。
这个点邱梦长如果不在做手术,那应该在办公室休息。
梁佟走下电梯,听到了一阵喧闹声。声音是从医生办公室里传出来的,梁佟经过护士台的时候,护士正在给保卫科打电。
梁佟站住了脚,问护士:“办公室里怎么了?”他微微皱眉,“又有医闹?”
“不是,是邱大夫——”护士急得话都说不清了,“一群人来找邱大夫,说他没医德,帮杀人犯治病,现在在办公室里闹呢。”
梁佟脸色一变,疾步朝办公室走去,护士挂断电话,也赶紧跟了过去。
“大家看清楚了啊,这位姓邱的大夫,不守医德,没有良心!居然帮一个坐过牢的杀人犯治病!”
梁佟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来刺耳的谩骂。
午休时间,住院部人流量比较少,但办公室门口还是有不少病患和家属在围观。
“什么情况啊?”
“杀人犯还能出来治病的?”
“哎哎,记者都来了。”
办公室里,两三个媒体人员扛着摄像机对着邱梦长的脸,邱梦长抬手挡住镜头,面色从容地看着那个领头闹事的男人,说:“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从没接手过你所谓的‘杀人犯’病人。”
邱梦长已经猜到他说的是谁了,但这种情况下,他说多错多,不能被对方抓住漏洞,只能引导对方把话说开。
“你没接手?”那人剃了光头,眼睛一瞪,目露凶光,“那我问你,赵晓阳你认得吗?”
“认得。”邱梦长说。
“那你还废什么话,帮这种人治病,你不怕天打雷劈啊!”
邱梦长想笑,到底是谁才应该被天打雷劈啊。
“赵晓阳是保外就医人员,他的情况我们医院跟监狱那边也有过接洽了解,并不是你口中的‘杀人犯’。”
“谁管他是不是杀人犯!”光头拔高了嗓门,“他把我弟弟的腿都打残了,我弟弟下半辈子都站不起来了,这种畜生跟杀人犯还有什么区别?”
他身后的女人哀叫起来:“你怎么能给这种丧尽天良的人治病呢?我儿子都被他打得躺在床上两年了!这种人就该让他死了,就不应该帮他治病!”
邱梦长在心底冷笑一声。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赵晓阳跟你弟弟的纠纷已经由法律定夺,这不归我们医院和医生管,我们医院只负责治病救人。麻烦你们把机子撤了,不要打扰我们工作,也不要影响其他病人。”
对方见邱梦长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气得怒目圆睁,把记者往前推,“小伙子,你拍清楚点儿,就是这个没医德的医生,他帮一个进过监狱的劳改犯治病,那个人害得我弟弟都下不了床了!”
光头恶狠狠地盯着邱梦长:“像你们这样的缺德医生,肯定是收人红包了,你不是非要帮那个兔崽子治病吗,我就让全国人民看看你张脸,我看以后还有谁来找你看病。”
邱梦长觉得这家人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就算他不给赵晓阳治病,只要家属那边申请,监狱照样会给赵晓阳安排其他医生。
有钱找记者,怎么没钱去看看自己的脑子。
邱梦长语气平和:“大哥,你冷静一点。”
“冷静什么?!你们医院收多少钱呐?居然连这种社会败类都能收,给他治好了病再让他出来祸害人吗?!我妈这几天愁得人都病了,眼见着人瘦了一圈,这期间的精神损失费是不是应该让你们医院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