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起来风轻云淡，实际上就差把“舍不得”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啧啧啧，怪可怜的。
　　项良骏知道魏晋的情况，他愿意亲近的人不多，小徐总算半个……这还是念在多年交情的份上，要不然就小徐总那个皮痒嘴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格，魏晋早一脚把他踹得老远了。
　　也不能这么说，魏晋他很文明的，不会踹人。
　　他大概会把小徐总送到非洲，这辈子都回不来的那种。
　　周游现在对魏晋来说有些特别，舍不得是正常的。
　　这几天相处下来，项良骏也觉得周游不坏……总之一切有他把关，他时刻关注魏晋身边的人，不会让人影响到魏晋的前程。
　　周游若是哪天有了问题，他会及时出手解决的。
　　“要拍最后几场戏了是吧？”项良骏状似无意地对周游道，“你好像和我们魏晋还有对手戏？”
　　周游：“是的，在最后一场。”
　　魏晋微微侧头，若有所思。
　　“噢，”项良骏问完，笑眯眯道，“那可是重头戏，加油啊。”
　　说完，项良骏慢悠悠地晃回屋里，深藏功与名。
　　周游呼出一口气，“项先生人真好，和外表看上去很不一样呢。”
　　项良骏总是西装革履，虽然常常挂着一副笑脸，但总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周游努力想了想，“有黑ban**里大哥的感觉。”
　　魏晋点头：“嗯，他当经纪人之前确实是混黑的。”
　　周游睁圆双眼：“？？？”
　　等一下，他就是随口一说。
　　“不过不是大哥，他排行老二，当时在南方派很有名望……”详细的魏晋不宜多说，他清了清嗓，“要不你再住两天？”
　　“啊？”话题变化太快，周游差点没反应过来，“可是海报已经画完了……”
　　“不是新改了剧本吗？”魏晋道，“那场戏有难度，我们需要提前对戏，你住这儿也方便，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
　　影帝手把手指导，这条件……很难不心动啊。
　　魏晋循循善诱：“反正都是剧组安排的住处，住那边，住我这里，是一样的不是吗？”
　　周游纠结了几秒钟，彻底被魏晋说服了。
　　他挠了挠头：“那……打扰了。”
　　魏晋愉悦一笑，“走吧，我们来对戏。”
　　……
　　拿到九张海报原图的郑北楼难受了好一阵子，左右选不出个结果。
　　有时候乙方太强也是种负担。
　　后来郑北楼觉得不能光自己一个人难受，他把副导等人叫过来，大家有难同当。
　　副导等人：我可谢谢你。
　　面对九张画稿，副导吴俊都快挑花眼了，思索良久后，他给郑导递了个眼神：“我觉得……还是选魏老师的吧？”
　　魏老师那多大的名气啊？能接下委托已经很让他们受宠若惊了，最后要是没选魏老师的，这不是不给人面子吗？
　　郑北楼咂咂嘴，心里也不是没想过这件事。
　　但水墨风和电影的主题更契合，说实话郑北楼心里更中意周游的画。
　　不过出来混就要讲人情世故，导演组最终决定选用魏晋的画作为电影海报，并把选图结果通知了魏晋。
　　魏晋听到后满是不解，反问道：“您不觉得周游的画更合适吗。”
　　郑北楼：“？”
　　“那什么，这个……”
　　魏晋皱眉：“我不能理解你们的选择。”
　　郑北楼还是头一次被魏晋打断说话，魏晋跟他罗列了周游画的十多项优点，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让他们选周游的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郑北楼总觉得魏晋隐约还有层说他们没眼光的意思。
　　郑北楼：“……”
　　你们绘画圈子原来这么互相谦让吗？
　　带着魏晋一箩筐的建议回去，郑北楼把导演组喊回来，开始重新选海报。
　　导演组：“？”
　　第一次听说自己的画被选上还不满的。
　　郑北楼：艺术家的心思你猜不透知道吗？
　　众人又面对着一干画稿犯起了难，良久过去，执行导演搓搓手，提议道：“要不全都要吧？”
　　郑北楼示意他展开说说。
　　执行导演：“做成九张海报，整个倒计时合计，等上映前九天每天发一幅，最后还能凑个九宫格。”
　　刚好这里九张图，四张是魏晋的，四张周游的，还有一张水墨风油画是二人一起画的。
　　这样一来既不至于得罪魏晋，又顺了他的意思选了周游的画，不仅谁也没得罪，宣发时也贼有气势，可以说是三全其美了。
　　“这个好这个好。”决定之后郑北楼又把消息告诉了魏晋。
　　魏晋欲言又止，郑北楼赶紧说：“好了好了，咱们来说说稿费的事吧。”
　　魏晋不是专业搞设计的，但他在艺术的圈子里名声不低，卖出去的画作最低也是百万级别——这在活着的画家中已经是非常赚钱的了。
　　不过魏晋很少卖画，可能是家世背景傲人，不屑于去挣这个钱，也有可能是避免市场饱和，画作贬值……郑北楼不好下定论。
　　郑北楼先前找到他画海报，魏晋欣然接受，并表示可以不收取费用。
　　省了一笔预算，可以投资到电影中去，郑北楼本来就有种捡了大便宜的不真实感，没想到魏晋最后送了那么多画来，这下郑北楼良心实在过意不去了。
　　只不过大部分的预算已经投到电影里去了，郑北楼这边资金不算宽裕，他组织措辞道：“那什么，魏老师，你看这个费用……”
　　“不用。”魏晋淡淡道。
　　画画本来是他的爱好，答应绘制海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自己没有涉足过的领域，钱什么的倒是其次。
　　好在确实有了很多收获……收获大多数来源于周游。
　　一想到周游，魏晋愣了愣，改口道：“或者您还是转点吧？”
　　郑北楼：“？”
　　魏晋：“给周游。”
　　郑北楼恍然大悟。
　　周游也参与了海报制作……虽然他们只请了魏晋来画海报，但确实也选了周游的作品。
　　不在计划中，但结果令人眼前一亮。
　　“我找找啊，”郑北楼一翻好友列表，“哦，我没加他……我转给你吧？你有他好友没？”
　　魏晋心中一动，“嗯……可以。”
　　“那行，你记得转他。”郑北楼根本不怕魏晋昧掉这些钱……首先魏晋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了，这点钱人家根本看不上。
　　[郑北楼：发起转账[60000.00]]
　　绘画圈子标价主要看名气，实力反而是次要的东西。
　　周游画得好这点郑北楼是承认的，但他没有名气，作品的价格不可能给到太高。郑北楼考虑了一下，周游的画大概四张半，五六万应该差不多了。
　　魏晋收了转账，又和郑北楼聊了些拍摄的事情，回去的时候去了趟四坪村活动中心，接周游一起回他的小院。
　　周游之前弄出来的老年人活动小院效果很好，评价很高，村长来了两趟后申请建立了活动中心，没过几天木匠打了张“四坪村活动中心”的牌子挂在院子门口，从此这里成了官方认证的活动场所。
　　周游告别了爷爷奶奶们，跟魏晋一起往回走，助理小王很有眼色地跟在不远不近的后方。
　　魏晋拿出手机，很是自然地说道：“加一下好友吧，海报的设计费发了，郑导让我转给你。”
　　还有设计费？
　　周游拿出手机让魏晋加了好友，看到对方发来的转账，周游手一抖。
　　“六万？？？？”周游被吓到，“这么多？魏先生你没有发错吗？”
　　受惊的反应也很可爱。
　　魏晋轻轻一笑，“没发错，就是这么多。”
　　周游再三确认后，忐忑不安地点了接收。
　　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六万足以让他还上一大笔债款……弟弟妹妹在长个子，可以买新衣服了，老师卧病在床，需要好好补补……瘫痪的半边身体想要康复的话也需要钱。
　　周游脸上的高兴藏都藏不住。
　　六万就能让他如此开心，魏晋不得不在心中感叹一句，自己的小朋友实在太容易满足了。
　　在他看来周游哪里都好，是一块尚未被雕琢的璞玉，总有一天会大放光彩。
　　唯一的缺点是好得不自知。
　　魏晋深深地看着周游，“这是个起点，你只会得到更高更好的评价……你要知道，你值得。”
　　周游一愣，也许是因为天气暖和起来的原因，太阳的余辉照过来，他觉得脸上有点烫。
　　“谢谢魏先生……”他小声地回了一句，眼睛亮亮地看着魏晋。
　　因为年龄差异，周游要比魏晋矮一点，他能清楚地把周游的表情尽收眼底。
　　发红的耳廓，稚嫩的脸，以及漂亮眼睛上微微颤动的睫毛。
　　长长的，细细的，小刷子一样……让人很想摸一下。
　　“……”
　　魏晋惊吓似的收回目光，手指蜷起靠上嘴唇和下颌。
　　周游：“？”
　　“魏先生？”
　　“没什么。”
　　不，那太奇怪了……最近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念头跳出来，那样做会吓到周游的。
　　魏晋定了定神，恢复了往常的样子。
　　正想和周游聊一聊剧本的事，魏晋一扭头，见周游正回复消息。
　　[童川：晚上八点演出，下午一点就被喊来化妆了/困/困]
　　[周游：演出加油/庆祝/庆祝]
　　[童川：[照片][照片][照片]]
　　照片是另一个人拍的，挑了好几个角度，拍得很专业。
　　得益于童川衣架子般的身材和那张英气的脸，简单的黑色套装被他穿得相当帅气。
　　有趣的是照片上的人一脸“我很酷”的表情，和平时的童川完全不同。
　　[童川：阿泉让我这样的，说是用来发宣传吸引粉丝……你觉得样？]
　　[周游：好看！]
　　[童川：/（//·/ω/·//）/]
　　魏晋无意间瞟了眼屏幕，看到童川发给周游的照片。
　　再结合周游的笑意，魏晋突然有些郁闷。
　　项良骏坐在院子的石榴树下写报告，听到人回来，他一抬头就对上了魏晋脸上阴郁的表情。
　　项良骏：“？”
　　你又怎么了？


第17章
　　随着剧情的推进，《入九霄》的拍摄终于迎来了尾声。
　　镜头中，樵夫小周跌跌撞撞地由远及近，闯入一座破庙中。
　　“万大人！救命！”
　　残缺的神像前，乌黑的发髻随意地在万山河头上扎紧了，他不再如初入凡尘时那样体面，些许没有被束控的发丝垂在他的额前，遮掩了他眼中的三分凌厉。
　　樵夫小心地抬起头迎上万山河的视线。
　　失望，怜悯，痛苦。
　　魏晋饰演的万山河眼神变换，看得戏里戏外的人心脏猛得一颤。
　　郑北楼盯着画面里的二人，紧张到绷起了一张脸。
　　这场戏魏晋气势全开，和他同框的演员压力很大。
　　周游……能接得住吗？
　　郑北楼紧紧注视着地上的人影，只见周游表情呆住了，看得郑北楼心里一紧。
　　好在周游接下来又有了动作。
　　“大人……”樵夫双手掬拢，虔诚地祈求神明的垂怜，“求您，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樵夫咬紧牙关，依然掩饰不了因害怕产生的抽泣声，这声音实在令人动容，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万山河轻叹的一口气。
　　镜头上移，万山河黑漆漆的眼里，情绪烟消云散，只剩下俾睨万物的冷漠无情。
　　樵夫乞求的目光逐渐变得空洞起来，他步履蹒跚地爬起来，颤抖地走向门外，到消失也没敢回头。
　　“好！！”郑北楼悬着的一颗心完全放下了，“这段漂亮！”
　　魏晋深呼吸了几次，缓缓地脱离了角色的情绪。
　　他从台子上跳下来，踏步向外走去。
　　周游的反应挺大的，立在门外止不住哭了。
　　入戏后一时半会难以走出来，新人演员的通病。
　　魏晋招了招手，助理小王拿了张热毛巾小跑过来。
　　这是魏晋提前让他准备的。
　　“谢谢。”周游想擦擦脸，想到脸上还有妆，他把毛巾折了个三角出来，小心翼翼地擦了眼泪。
　　“慢慢来，放松一点。”魏晋轻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在教周游如何走出角色。
　　办法很管用，周游很快就平复了下来。
　　“等等，留一点留一点，待会那场戏还用得上！”眼见着要脱离情绪，周游赶紧打住，耸了耸鼻子。
　　魏晋忍俊不禁。
　　真可爱。
　　“okok！刚刚那条很不错，准备拍下一场！”郑北楼拿着导演喇叭通知各部门准备，周游赶紧跟着魏晋一起去补妆了。
　　“魏老师的表演太绝了，我刚刚都没敢呼吸！”临时设置的化妆间内，化妆师狂吹魏晋的演技，引来了周围人一阵赞同。
　　魏晋听惯了褒奖，礼貌地回了声谢谢。
　　“小周也好厉害，进步特别大。”给周游化妆的小姐姐夸道。
　　周游以前随手送枇杷的时候也送过她。
　　枇杷很甜，送枇杷的人很好看，所以小姐姐对周游的印象特别深。
　　周游高兴地道了谢。
　　住在魏晋院子的那段时间，周游没少得到来自影帝的指点。
　　正所谓名师出高徒，魏晋戏演得好，指导起人来也不含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