啷——
　　乔缓不知从哪拿出的吉他，只轻轻一扫弦，全场瞬间安静了。
　　这是这里最常见的乐器，简单易学，消磨了无数参训者寂寞的岁月。
　　吉他声音清脆，却带着丝丝倦倦的哀愁，配合着乔缓的哼鸣，闲适之中却有着淡淡的叹息。
　　整个后台所有练习生的心眼都提到了嗓子眼，舞台这么朴素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自己伴奏。
　　这要是顶不住压力，弹坏了的几率可是很大的啊！
　　他们开始默默祈祷，可千万别掉链子，能不能挣回面子，就看404的了！
　　“寒风吹起飘飘落叶
　　家乡与此处漫山绿花
　　我们曾遨游山岗
　　一起将这绿花遍访”
　　叶一未和乔缓一起开了口。
　　简单抓人的旋律在现场悠悠回荡。
　　叶一未的声线稳极了，配合乔缓的和音与伴奏，宛如清泉流水，在场间涌跃。
　　二人的音色近乎坦诚，如他们的装扮一样不加修饰，正是青年本色。
　　“我去……”现场响起低呼。
　　他们作为家属本不以为意，恨不得有个快进按钮把这帮人的演唱跳过去，但此刻只听了两句，便被代入其中。
　　仿佛跟着自己的孩子，重巡这段训练的岁月。
　　也有人拿出了手机，开始录像。
　　可他们并非在拍台上，而是在拍旁边，所有参赛选手的方阵。
　　这些半大的小伙子，看向台上的眼神，几乎炽热而真挚。
　　这首歌显然抓住了他们的心。
　　“我们也曾赤脚瞠过河流
　　水声笑语里将时间忘。”
　　简单的歌词直击人心。
　　护林、巡航、远地基层、海岸搜救……今晚的歌咏比赛之后，他们就将背起行囊踏上新的征程，将青春热血挥洒与祖国大地的各个角落。
　　台上灯光变幻，舞台大亮。
　　身着朴素白衫的四人起身，合着曲调轻轻摇晃，洁白的衣角随着他们的动作轻轻飞扬。
　　他们走进光里，神色诚恳坚定。
　　背景音乐渐起，乔缓的吉他声如涓流汇海，海潮暗涌。
　　卓扬和白吉克的和声也在同一时间进入，一个低沉沙哑，一个高亢空灵，似乎代表着离别者的两种心境——我想留下，我也想出发。
　　更有心者，听出了这背景音乐的来源。
　　“握草，鸡皮疙瘩起来了，这背景音乐是不是在这里录得？”
　　“我听到了起床号、熄灯号，还有好多教官的声音，当然变了调，但音色还在！”
　　“我也注意到了，这太绝了吧！”
　　“父亲母亲请你不要牵挂
　　孩儿我已经长大”
　　这段歌词婉转低缓，乔缓就换上了抒情的唱腔，仿佛是真的在和家属对话一样。
　　瞬间，家属区响起了啜泣声。
　　这就是今晚的参赛选手一直想说的话啊！
　　这段还未结束，叶一未的声音已经交叠响起。
　　“挥洒热血是保卫山河
　　风吹雨打都不怕”
　　与乔缓的如说似诉不同，叶一未的声音爆发力极强，将整段的气氛瞬间渲染至高扬的基调。
　　同一时间背景音乐也壮阔起来，越来越多训练时熟悉的声音回响与耳边，层层叠叠，渐渐激荡。
　　弹幕开始活跃起来：
　　“唱的好绝！我真的暴风哭泣！”
　　“四个人的嗓音真的太契合了，不卖弄不炫技，这首老歌还能改编成这样，太有心了！”
　　“这是什么神仙和声！两种心境两种表达也太绝了！”
　　“srds，唱的是不错，可一点也不男团。”
　　“就是的，我是实在没找到感动的点，不就是份工作吗？”
　　江人宝在后台站着，听着修四的低吟浅唱已经几乎泪奔。
　　但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对导播轻声耳语，让对方转换直播画面。
　　下一秒，他们见到了直播画面。
　　台下无数青年，无论男女，都已经眼挂泪花。
　　这首歌，不论是歌词、改编还是演唱，完全唱到了他们心里！似乎是在替他们说出想说的话。
　　这是为他们而存在的舞台！
　　“啊啊啊啊啊看小哥哥小姐姐们哭我也受不了了！”
　　“前排的，你之所以冷血没有感触，是因为你不是他们！”
　　“总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这是修四的首秀啊，他们都不把镜头给自己，而是给了这些人！”
　　别人可能不知道，老领导却对《绿花》这首歌实在太了解了。
　　这几乎被称为基地禁歌，因为歌词实在是太让人动情，逢唱必哭！
　　可他以为自己对这首歌已经免疫了，没想到被台上的四个青年改编过后，仍是湿了眼眶！
　　“山河总烂漫我在保卫她
　　待到漫山绿花孩儿会回家”
　　伴随着最后一段的歌词，别说是要远行的人了，就连家属都已经泪如雨下。
　　他们坚强了一晚上，太需要这个时间去释放情绪。
　　他们真的不舍。
　　千言万语道不尽的不舍。
　　现场气氛渐渐失控。
　　老领导擦着眼泪，心里却紧张，这可怎么办……
　　弹幕的黑粉终于找到机会：
　　“笑死，这不是故意煽情吗？好刻意。”
　　“现在还能收场吗？”
　　“就是的，而且说是男团，就这么坐着唱歌？”
　　“四个人穿的也好土，一点都不好看，好low！”
　　咚、咚——
　　咚。
　　一曲终了，鼓点再次响起。
　　乔缓的吉他声也还没断。
　　表演还没结束！
　　乔缓和叶一未开始了哼鸣，合着鼓点与琴声，淡淡的哀愁被一扫而空，只让人觉得心中的激昂之气在不断上涌。
　　二人像是在比着些什么，都把技巧与共鸣用到了最强，仅仅两个人，就唱出了山海交叠的气势！
　　就像是现场的青年们，既是队友，也在互相比拼。
　　瞬间，青春热血又澎湃了起来。
　　弹幕疯了：
　　“谁说只是煽情，那是铺垫！！！”
　　“太强了，这声音直击天灵盖！”
　　“刚刚谁在说没有技巧？出来挨打！”
　　“这还需要伴奏么，这俩人就是人间乐器吧！”
　　*
　　现场疯了。
　　小赵的家里也疯了。
　　她和父亲只会哎呦哎呦的叫，赞不绝口。
　　但一直一言不发的母亲在旁边却推了推眼镜。
　　“这俩孩子，到底下了多少功夫啊。”
　　小赵听闻，难以置信地看向母亲。
　　这位可是音乐学院的教授，从没听她之前夸过哪个艺人。
　　“这曲子改编的绝了，本是这么老的一首歌，还那么正，但被他们唱的只觉得感人肺腑，”母亲说道，“而且这两个选手，音色本就契合，现在的心境也都是劲儿往一处使，都在拼命地填补对方声音与技巧中空缺的部分，这就不是在炫技了，而是互相帮衬、进步！”
　　“太棒了，这种青春较量用在舞台上，不仅和现场氛围契合，还特别适合整首歌曲，”母亲感慨，“实在是太用心了，得花多少功夫才能编排出来啊。”


第29章
　　二人和声的过渡段落结束。
　　现场灯光突然全灭。
　　只剩鼓点激昂着、催动着！
　　一道光束从最高处，垂直照向舞台，照亮了四个人！
　　全场哭声与叫喊声在此刻骤然停歇，将目光集中在了舞台之上。
　　紧跟着，无数道光，照亮了所有方队，照亮了所有即将出征的青年。
　　“在茫茫的人海里我是哪一个
　　在奔腾的浪花里我是哪一朵”
　　耳熟能详的歌词曲调！
　　刚刚还沉浸在离别愁绪的人们，突然重新感受到了自己跳动的脉搏！
　　叶一未的声音渐强，如同起先微弱的光芒，逐渐光辉壮烈。
　　一剂热血，直直刺向所有观众心头。
　　“在征服宇宙的大军里
　　那默默奉献的就是我
　　在辉煌事业的长河里
　　那永远奔腾的就是我”
　　现场渐渐响起了合唱的声音。
　　如果有一首歌能完美表达他们此刻的心境，那一定是这一首！
　　每个来训练的人，都经过了之前唱段里的那些过程，反复的训练、比拼，想家的情绪也在无声的蔓延。
　　但他们都记得自己的使命，这是他们吃的一切苦，受的一切累的原因！
　　观众席一侧，AUV的钱礼直接傻眼了。
　　这什么情况！
　　他们表演的时候根本没有这样的现场气氛，顶多是几句“不错”、“厉害”的赞扬。
　　声线汇合，聚沙成塔。
　　选手们站起了身，和四人一起合唱，眼眶早已通红。
　　“山知道我江河知道我
　　祖国不会忘记
　　不会忘记我！”
　　这一刻，所有的思念与不舍被浓浓的奉献之心压制、融化。
　　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祖国，都不会忘记我！
　　这才是真正的，为了观众而存在的表演！
　　弹幕也被现场气氛而感染：
　　“太猛了！我爆哭！”
　　“什么才是合适的表演啊！不像AUV只是为了显摆自己，整得花里胡哨的！”
　　“修四唱的实在太好了！感动！”
　　原曲本是悠扬抒情的基调，但经过姜吉的改编，变得更加青春动感。
　　更适合今晚的舞台。
　　但这还没有结束。编曲的魔力在此刻方才崭露头角。
　　所有听众都能听到，刚刚一直垫在音轨中的鼓点愈发强劲明显，顷刻间密集如暴雨。
　　这让他们瞬间联想到，这就像是隐藏于山河之间的无数无数身影，在此刻汇聚、绽开。
　　舞台之上，投影画面亮起。
　　林海中、雪原中、大漠戈壁中、礁石砂砾中……
　　在青龙毕业的“学长和学姐”，传来了自己此刻的影像——
　　矫健的身影，随着树影浪花奔腾；
　　疲惫与欢笑，在顽石峭壁间绽放。
　　“我把青春融进　　融进祖国的山河
　　我把光辉融进　　融进祖国的星座”
　　光影与声音的魔法，震撼着所有人的灵魂。
　　只有那些黑水军，还在孜孜不倦的diss修四为什么只唱不跳。
　　但，打脸总是来的那么快。
　　就在大家一齐沉浸于这份使命感的时候，四道剪影，随着音效舞动起来。
　　这不是他们刚刚见过的男团舞，也不属于嘻哈、爵士、机械舞等舞蹈中的任何一种！
　　“是英歌舞！”观众席有对民俗文化熟悉的观众认了出来，大喊道，“是我们汉族的英歌舞！”
　　从没有人在这样的舞台上见过英歌舞！
　　更别提是男团来跳的英歌舞！
　　乔缓四人带上了杨大爷手绘的头套，双手持着红色荧光的短棍（英歌槌），跟着节奏，大开大合。
　　哪怕现场和弹幕的观众只能看到剪影，也足以见得他们灵动有力的动作！
　　本就是集戏剧、武术与舞蹈为一体的舞蹈，在如此之快的节奏之下更是显得英武无比。
　　四人时而聚合，动作整齐，显出万夫莫开的气势。时而分散，动线布满整个舞台，气势磅礴。
　　写意与留白的动作，辅以雄浑的音乐，令人联想出了万千画面。
　　英歌槌的荧光不时照亮他们的身影与面庞，那头套上虽是只是画着各式的元素，但眼神却是他们自己的。
　　坚毅与认真的目光，将黑暗烫出了窟窿。
　　四人中，高大而健壮的卓扬身为舞蹈担当，自是英歌舞的领舞。
　　他手臂高扬，力道强劲，如同猛虎扑食，接着就是繁复的空翻转体，在他身旁，那似乎不是空气，而是海水，翻腾之间，游龙飞旋。
　　龙虎精神，呼之欲出！
　　而乔缓和叶一未的唱段也没暂停，只是变成了呼和与喘息相近的促音，为整段英歌舞的表演更添磅礴的音律！
　　“太强了太强了！这么大的动作气息还这么稳！”
　　“啊啊啊啊啊啊不光是舞蹈动作，连歌声都和屏幕里的相呼应，也太绝了吧！”
　　“这是什么神仙改编！我一整个爱住了！”
　　正在众人为这些复杂的动作与编排心神震撼之际，屏幕的画面开始了飞速的切换。
　　那不再是学长学姐的身影，而是一份份书信。
　　说唱的桥段响起：
　　“今天下着大雨，我想起来了你”
　　“我的家人在平凡的生活，为此我可以拼尽一切步履”
　　“嘿，我的朋友，你今天是否加训？”
　　“我在山林中逡巡，妈妈，有朵云特别像你。”
　　现场观众认出来了，弹幕观众也认出来了——这些都是在青龙训练的人和已经毕业的人，给家里去的信！
　　而白吉克竟然从中提取一些字句，将其变成了半吟半读的说唱！
　　腔调无比真挚热烈，配合层叠亢进的音乐，直击灵魂。
　　弹幕甚至停止了刷屏，观众屏住了呼吸。
　　那些远行的身影与刚刚铺垫的想家之情，就在这样的说唱之中统一了起来！
　　哪怕鼓点伴奏是贝斯、吉他等等电子乐，所表达的情绪和内涵却是只有自家观众才能体会到的家国情怀！
　　叶一未和乔缓低吟浅唱。
　　卓扬的英歌舞苍劲有力。
　　白吉克的说唱简单直白。
　　四位天之骄子，相辅相成，令观众忘了呼吸，只觉得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