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权筱的手机响了，她让尹杰陪权化辰聊天，然后自己去二楼接电话。
　　尹杰性子温和，看谁都乐呵呵的，比权筱好说话多了，跟谁都能聊半天，他跟权化辰聊起D国的风土人情，权化辰嘴里应着，余光却一直瞄着客厅里的情形。
　　尹东凡和他那群朋友正在客厅玩“追击战”，把蛋糕当武器，互相追着往对方脸上糊奶油。
　　康灼显然融不进他们，哪怕他就站在角落一动不动，也没有人往他身边凑。
　　尹东凡发现了这一点，他大笑着跑向康灼，倒不是想带他一起进入游戏，而是看出别人不敢动康灼，就把康灼拉到自己面前当盾牌。
　　权化辰顿时握紧了手里的酒杯。
　　康灼毫无防备地被尹东凡推到身前，眼见一块奶油蛋糕就要砸到脸上，幸好攻击者动作快，手一抬，把蛋糕从康灼脸侧扔到了后面尹东凡的身上。
　　康灼幸免于难，只有脸上沾了点奶油，他去卫生间把脸洗干净，出来后发现所有人都去客厅外的花园里打闹去了。
　　康灼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权化辰看不下去了，他对尹杰说了声抱歉，大步朝康灼走去。
　　“康灼。”
　　康灼回头，看见权化辰端着酒杯走过来。
　　“怎么了舅舅？”
　　“还有冰块吗？我想在酒里加点冰。”
　　“厨房里应该还有，我去拿。”
　　康灼很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他擅长的领域和同龄人完全不重叠，所以跟人交流时总是显得很笨拙。今天中午这场小宴会在他看来，自己的表现也是非常糟糕的。他是尹东凡的omega，算是半个主人，应该招待好客人，但好像自己只能呆呆站在一边，完全起不到作用。
　　幸好有权化辰，时不时让他帮忙找点东西，才会让他显得没有那么不合群。
　　差不多下午两点的时候，大家终于玩累了，饭也吃得差不多，都准备离开了。
　　各家的司机都已经在院子外面等着，尹东凡在卫生间洗脸上的奶油还没出来，康灼先帮忙把人送出去。
　　有些人因为这两顿饭和康灼熟悉了，临走时跟康灼挥手告别，有些人则依旧对康灼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比如苏云翔和他的朋友汤蕊。
　　不过康灼也没打算跟他们搞好关系，只是在临走前对他们笑了笑说：“以后再来玩。”
　　康灼对所有人都说了相同的话，其他人多少也礼貌地给了回应，然而苏云翔听到这话突然尖锐地看向康灼，在与他擦肩而过时低声道：
　　“你赢了。”
　　康灼皱眉：“什么意思？”
　　苏云翔没再回答，拉着汤蕊往外走。
　　他经过康灼时带过一阵微风，风里有股奇怪的腥味，康灼的视线落在他的后颈上，只见不久前还是亮橙色的腺体贴此时却变成了隐形的肉色。
　　康灼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想到某种可能，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康灼一把拉住苏云翔的手臂，伸手迅速撕掉了他的腺体贴。
　　“康灼你干什么？神经病啊？！”
　　在汤蕊的尖叫声里，康灼死死盯着苏云翔的后颈，在他颈椎第五至第七棘突之间，omega腺体所在位置的皮肤上，有一块新鲜的咬痕。
　　飘散着朗姆酒味alpha信息素的咬痕。


第25章 结果他得到了什么
　　“是尹东凡吗？”
　　康灼紧拉着苏云翔的手臂不放，执意要一个答案。
　　康灼并不迟钝，他只是想给尹东凡足够的信任。
　　他看得很清楚。
　　从十点多苏云翔到场一直到下午两点多他要离场，整整四个小时的时间里，他盯着尹东凡看了多长时间，有几次想找尹东凡说话，尹东凡一开始去二楼做了什么，为什么不久后苏云翔也一个人从楼上下来。
　　康灼什么也没问。
　　这是他爱人的方式。
　　我无条件地信任你，希望你也能无条件地信任我，如果你做不到，请至少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尹东凡说他只是跟苏云翔同吃一块饼干玩游戏，说苏云翔拍下污蔑康灼的照片是为他好……这些理由康灼都可以接受，因为他始终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要相互理解，相互包容，没有情侣从不吵架，时间总能消除隔阂。
　　康灼把原则一让再让，他想等尹东凡长大，等尹东凡开窍，结果他得到了什么？
　　一个自己alpha印在别的omega腺体上的新鲜牙印。
　　康灼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就在刚才，就在大家给尹东凡唱生日快乐歌的时候，他还在想今晚要怎么给尹东凡标记……
　　“你在说什么？大庭广众撕掉人腺体贴你有没有教养啊？给苏云翔道歉！”汤蕊用力推开康灼，把苏云翔护在身后。
　　康灼被推得踉跄一步，他死死盯着苏云翔，而对方只是捂着后颈低着头，一副受害者的样子。
　　众人听到这边的动静都看了过来。
　　正在送权化辰上车的权筱看到这一幕白了脸色，她冲进客厅大喊尹东凡的名字。
　　“干嘛？”尹东凡不情不愿地从卫生间里出来，抱怨说脸上的水还没擦干净。
　　权筱揪着尹东凡的领子把他往门口扯去：“去看看你干的好事！”
　　权家别墅院门口，康灼背对着他，手上捏着一枚腺体贴，独自一人和对面的汤蕊、苏云翔等人对峙。
　　尹东凡怔住了。
　　【“东凡，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拿我泄愤泄欲也随便你，但是我现在真的很难受，求求你给我一点信息素吧……”】
　　【“这些够了吗？”】
　　【“太少了，空气里的信息素很快就会散掉，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间储物室里。”】
　　【“那你说怎么办？”】
　　“哥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尹东凡冲上去揽住康灼的肩膀。
　　康灼的胸口剧烈起伏，他仰头看着尹东凡，一字一句问他：“你刚才，是不是，在宴会上，标记了他？”
　　【“再标记我一次吧东凡，等我应激症好了，我保证不再来烦你。”】
　　【“你疯啦？他们都在楼下！”】
　　【“只是一次临时标记而已，我带了替换的腺体贴，不会被闻到的。临时标记两周不到就会完全消失，到时候我的应激症就好了。”】
　　尹东凡拼命摇头：“不是这样的哥，不是的！他生病了，他说要一点信息素，我只是……”
　　康灼不为所动：“是还是不是？”
　　【“东凡，我这个夏天都穿不了短袖了，这些疹子真的很疼。”】
　　【“那先说好，就这一次了。”】
　　【“当然。”】
　　【“……”】
　　【“啊……东……东凡……”】
　　尹东凡绝望地看着康灼：“是……”
　　康灼最后看他一眼，把脏污的腺体贴扔在尹东凡身上，绕过众人转身就朝大门外走去。
　　尹东凡追上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哥，哥！你别走，求求你了别走！”
　　康灼突然停下脚步，尹东凡燃起了希望，然而康灼只是摘掉了手上的戒指扔在了他脚边，头也不回地走了。
　　“康灼！康灼！”
　　尹东凡在慌乱中弯腰去捡戒指，再一抬头，康灼已经上了一辆车离开了，他追着车跑了两步，可那辆车却在视线中越来越远，他徒然地停下了。
　　权化辰从后视镜里扫了一眼康灼，他很安静地坐在后座，侧着头看向窗外，没哭，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仿佛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人偶。
　　权化辰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出声问他：“回家吗？”
　　过了许久，权化辰才听见康灼空洞的声音。
　　“不想回。”
　　“想喝点东西吗？”
　　“不想。”
　　权化辰握着方向盘思索了片刻，他看着前方逐渐奔来的指示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在等红灯的时候确认了下手机上的信息，转头看向康灼。
　　“想不想去看大海？”
　　康灼缓缓回头，茫然地回望权化辰，这次他没有话说。
　　两个小时后，权化辰把车停在路边，康灼愣愣地趴在车门上看着窗外，直到权化辰为他打开车门。
　　“下来看看？”
　　汹涌的热浪争先恐后地挤进车厢，带着滚热的海腥气，把康灼从座椅上挖了出来。
　　蓝色，到处都是蓝色。
　　湛蓝色的天空和蔚蓝色的大海在远处相交成一线。
　　炽热的太阳点燃了大海，耀眼的金色火焰在海面上起伏。
　　康灼站在沿海公路边，入迷般盯着面前的大海。
　　康灼一直都想来海边，可是没人带他去。
　　这是康灼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大海，真正的大海，它和图片、视频里长得不一样，不是缩在数码屏里冷漠无波或者愤怒翻涌的样子。
　　它安静地躺在地平线上，宽阔的臂膀延伸至天边，拥抱着整个港湾，它温柔地摇曳，随风吟唱。
　　康灼站在它的脚边，小得仿佛海滩上一颗沙粒。
　　康灼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落泪的，他只是突然意识到，原来想要见到大海是一件这么容易的事情。
　　不用一年又一年的等待，不用害怕错过，没有争吵没有猜疑，哪怕再过一百年，大海依旧是大海，在康灼靠近时它仍旧会温柔地伸手，不会在拥抱后又抛弃他。
　　无法抑制的呜咽最终变成嚎啕大哭，康灼站不住了，他双手撑住膝盖，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哭给大海听。
　　康灼在无法抑制的颤抖里，被一个坚实的怀抱拥住了，在某个恍惚的瞬间，他以为大海有了实体，变成了具象拥抱他。
　　康灼抬头，看见了权化辰深邃的眉眼，他再也控制不住，扑进他的怀里，像扑进大海。
　　“舅舅，舅舅，舅舅……”


第26章 你算什么alpha
　　“天太热了，都回家吧，”权筱站在自家院门前，对着围观的那群小年轻道，“想约尹东凡的过了今天再说吧，路上小心。”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看了看站在远处仿佛雕塑一般的尹东凡，又瞄了一眼苏云翔，陆陆续续都坐上自家轿车离开了。
　　在汤蕊要拉着苏云翔离开时，权筱叫住了他：“小苏再多留一会儿吧，阿姨有点事儿想问问。”
　　汤蕊立刻对苏云翔说：“我陪你。”
　　“怎么？怕我吃了他呀？”权筱冷笑一声，把身上的旗袍披肩扯了一扯，用眼角上下打量她，“我要真想把他怎么样，你怎么拦我？用你这张叽叽喳喳的小嘴啊？”
　　汤蕊憋得满脸通红，苏云翔冲她摇头：“你先走吧。”
　　汤蕊只好走了。
　　终于，院子前只剩权筱和苏云翔两人，权筱说：“你先进屋凉快凉快，我去叫尹东凡。”
　　苏云翔进了院子，权筱目送车辆一一驶远。她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快步走到尹东凡身边，冷声道：“还傻站着干什么，跟我回去。”
　　权筱脸上乌云密布，难看得可以，尹杰还站在院子里，见她这个样子想劝两句。
　　权筱知道他要说什么，在他开口之前抢先道：“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尹杰噤声了。
　　别墅的大客厅里还有刚才他们乱扔蛋糕的狼藉，苏云翔捂着后颈站在门口，权筱让他自己找个干净位置坐，她去给他找新的腺体贴。
　　等权筱回来时，尹东凡也回到了客厅，弓着背靠在墙边，蔫头耷脑的。
　　权筱把腺体贴给了苏云翔，看他把腺体贴在后颈贴好，又看向尹东凡。
　　其实她对这两人的事早就有所察觉。
　　半月前的某天晚上，尹东凡醉醺醺地带着一身omega信息素回家，正巧被她撞见，但那时候尹东凡醉得神志不清，什么也问不出来，权筱只好作罢。
　　权筱也试图把这事告诉康灼，她都找到了合适的时机把康灼邀到了家里，但最终对儿子的偏心占了上风，她什么也没说，以为这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过去，哪想到会有今天。
　　权筱双手交叉在胸前，昂着头沉声道：“康灼不在，我就代替他问问两位，‘标记’究竟是怎么回事。”
　　尹东凡用余光扫了一眼苏云翔，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说：“中午苏云翔找我说有事，我怕康灼看到，就带他去了二楼的储物间，他说他得了应激症难受，要我的信息素……”
　　权筱直抓重点：“他得了应激症关你什么事。”
　　尹东凡把头压得更低了：“我之前……有一次，我们，我们一群人一起吃饭，我喝多了，把他当成了康灼……”
　　“哼。”苏云翔突然一声冷笑。
　　尹东凡被这声笑刺着了，立刻大声质问他：“你笑什么！我就是认错了！否则我怎么可能答应标记你！”
　　“闭嘴！”权筱瞪圆杏目，转头看向苏云翔，“小苏，你说说当时怎么回事。”
　　苏云翔漠然道：“当时他喝多了，跟我抱怨康灼对他不好，连临时标记也不肯给。他当时在易感期，我看他难受，就说康灼不给标记我给，然后他就标记了我，但是信息素没给够，我就得了应激症。”
　　苏云翔抬头直视权筱，眼神毫不畏惧：“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我有什么错？”
　　权筱皱眉：“也就是说，你觉得跟有对象的alpha标记没有任何问题，是吧？”
　　苏云翔盯着她：“尹东凡跟康灼在一起根本不幸福，我比康灼更适合他，难道我不能争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