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维觉得自己真是不能浪费时间了, 再这样下去他只怕会煎熬死, 得赶紧让苏时康知道他的心意。
　　他打算暑假就告诉他，就算苏时康回不来家他也得找机会去长沙见他。
　　谌维很注重仪式感, 以前追谢衡东的时候苏时康说他土, 苏时康自己是个很浪漫的人，因此谌维每天都在想怎么告白，怎么样苏时康才不会觉得土。
　　想要浪漫过苏时康简直太难了。
　　谢衡东和陆笑婷这些年一直过得很好, 暑假他们还要庆祝在一起三周年, 所以他们俩一放暑假就订了去西藏拉萨的机票，打算去看看布达拉宫和纳木错。
　　谢衡东大学也有各种演出，挣得钱也不少，基本上有能力在彭城河这座小城市买一套房和一辆车，他们双方都已经见过家长, 只是陆笑婷的家长对这个未来女婿不是很满意。
　　陆笑婷的家长古板严厉，他们不希望他女儿的丈夫搞音乐, 而且谢衡东家庭本身也没多富裕。
　　所以他们俩的爱情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想要结婚估计还得奋斗个几年。
　　苏时康寒假后回学校，整个人都陷入一种混乱状态，不止是身体上的混乱，还有心理上的混乱。
　　比如他从前做事井井有条，现在学会了丢三落四，比如他以前和室友能交流顺畅，现在有时说两句话都记不住人家说什么。
　　他好像有什么心事一直藏在心里。
　　室友们看着他的状态变化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苏时康最近失恋了。
　　要说他上次和谌维睡完之后谌维很煎熬，那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他经常梦到谌维的样子，热烈的，索求的，双目含情的……他曾紧紧抱着他，嘴唇就贴在他的脖根处，他也曾在他舒服时或者不舒服时温柔地唤他的名字。
　　那一声声呼喊是藏着温情的，爱意深浓的。
　　苏时康认为自己听错了，因为他觉得谌维不管对谁有意思都不可能对他有意思，而且他的初恋是谢衡东，是他们的好兄弟，他和谢衡东谈了两年，这两年不谈恋爱一定是因为还想着谢衡东。他虽没谈过恋爱，但初恋对一个人的意义是什么他还是很清楚的。
　　“嘶——”
　　苏时康用力地甩了甩脑袋，他觉得脑子疼死了。
　　可是一想到谌维可能会对谢衡东执著，可能依旧对他恋恋不忘，他就觉得自己心里火辣辣的，一股子被烧心的感觉，很不舒服，他以前从不这样。
　　他这是怎么了？
　　—“宝贝儿啊，今天就说到这儿了哦，我们马上要熄灯了，你也早点睡，晚安！”
　　同宿舍的余威一电话打了三个小时，终于舍得挂了。
　　女朋友是他寒假家里相亲的，小伙子第一次相亲就很成功，和女朋友腻腻歪歪的。
　　他挂完电话看见苏时康还在沉思，就忍不住从后面拍了拍他，“想什么呢？不是我说你，你从寒假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天魂不守舍的。”
　　“有吗？”
　　“不明显吗？”他拖着凳子坐到苏时康身边，“你寒假在旅馆经历了什么啊，一开学嗓子就哑了半个多月……”
　　余威越说语气越不对，显然把他归类到男大学生“胡搞”这一范围去了，这语气听得苏时康毛骨悚然，就赶紧制止了他，“你在想些什么？”
　　“……”余威撇撇嘴。
　　“那个……就是……”苏时康犹犹豫豫，“就是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如果……”苏时康脸少见的红了，“我是说如果，如果你被人睡了，你还日日夜夜想着人家，你也不生气，这是为什么？”
　　“？”余威理直气壮，“那你就是贱！”
　　“……”
　　“当然除非你喜欢人家，都是你情我愿的，就没啥好说了。”
　　“不是我说康康……”余威脸也白了，“你怎么了，什么睡不睡，不是啊操……你你你，你寒假跟人家小姑娘一夜情了？？？”
　　“……”苏时康脸绿了。
　　“你上了人家姑娘，人家姑娘还不气，缠上你了，日日夜夜想着你，那你要对人家姑娘负责啊！”
　　“……”苏时康当然不会告诉余威他口中的“小姑娘”描述的是他自己，他是万万不会让别人知道他被一个男人上了的！
　　可是余威好像说了什么让他明白，都被人这样了，还不生气，还时时刻刻想着他会关心他，也许就是喜欢，也许就是自愿。
　　但不是你情我愿。
　　苏时康其实在那年暑假过后就已经知道自己对谌维不如过去那般了，但让他对谌维说喜欢，他还是会犹豫的。
　　那不能是喜欢呀，他不是直男么？
　　操！苏时康发现他现在根本就没脸他妈说自己是直男！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苏时康真有点儿讨厌现在的自己，他觉得太离谱了。
　　谌维可能是真被他喝醉酒给狡猾地勾引了，他们那么久没见面，他可能真的是一时冲动。
　　苏时康觉得头很疼，谌维虽然是同性恋，但一直当他是兄弟。
　　不能吧……
　　他不能也不应该喜欢谌维吧……
　　“怎么了康康？你脸色很难看啊！”
　　余威见他不说话，又自顾地说：“我跟你说啊，这爱情一旦来了你就别怀疑，看你这样估计你也没人家姑娘潇洒到哪去，当你恋慕一个人的身体时，那就离爱他不远了。你想啊，面对着一个不喜欢的人的身体，尝一次鲜就够了，要是日思夜想那就不是贪恋身体那么简单了，那你肯定是爱慕那个人的灵魂。”
　　“康康，你要是真喜欢人家，就大胆追过来，你是个男人你怕什么！”
　　苏时康端起桌上他刚泡的枸杞茶喝了两口，过了一会儿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是该负责。”
　　其实这都不是事儿，他要是真喜欢上了谌维那他就去找他，跟他把话讲清楚，但是他想想还是觉得不行，他以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直男，要真跟谌维说老子看上你了，所以那天才跟你上床，而且还是下面那个，那谌维不得笑死。
　　说实在的，那天起床最令他崩溃的不是跟谌维睡了，而是他居然是被谌维给睡了。
　　他打死也不愿承认他是下面那个，所以那天之后将近一个多月都一直回不来神。
　　如果是谌维被他睡了，那他大可以振振有词地对他说，哥对你负责。
　　可是现在，他是真有点儿为他和谌维发生的事情尴尬。
　　他想着想着，觉得该给他奶奶打电话了。
　　“现在打吗？”余威说：“马上就要熄灯了。”
　　“没事儿，我去阳台。”
　　苏时康走到阳台，估计是老人家晚上看不见，电话按响后等了好一会儿苏奶奶才接了电话。
　　“康仔啊！”
　　“奶奶。”
　　“马上就要暑假啦，你回不回来啊？”
　　“我……”
　　“这些年一放假维维就过来看我，有时候看我老太太一个人孤独就在家住上一阵子，维维他……真是个好孩子。”
　　“他每年都过来？”
　　“是的哟，你不回来的日子，都是他过来陪着我。你这次暑假要回的来，就把维维叫过来，让他在咱家玩儿两天，暑假就要拆迁了，再不来也没机会了……”
　　“这么快？已经决定下来了？”
　　“哎……对，这次是要加急的，也不知道让我们迁到哪儿去。康仔啊，你暑假回来吗？”
　　“……”苏时康看着外面的弯月，陷入了沉思。
　　他大多可能是回不去的。
　　可是他潜意识里又觉得他一定要回去，一定要回去陪陪他奶奶，就算回不去请假他也得回去。
　　“回的去，奶奶您在家等着我。”
　　“好好好！”苏奶奶在电话里笑了两声，而后又接着叹息，“就是呀，奶奶种了太多白菜，和王姨也吃不完，浪费了好大一筐呢！现在只能全给扔喽！”
　　“吃不完可以做辣白菜，扔了多可惜！”苏时康靠在栏杆上，随口说了一句。
　　“哈哈行，那奶奶就不多说啦，你好好休息，暑假记得叫维维过来，他去北京上大学奶奶也怪想他的，到时候奶奶给你们做冰镇西瓜。”
　　“……”苏时康听着她说着，心里涩涩的。
　　“最近跟你王姨学了很多，你王姨说你们小年轻就喜欢吃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过几天她还要教我做那个黑什么蛋糕。”
　　苏时康勾着唇：“黑森林？”
　　“对对对！到时候奶奶做给你们吃，啊？”
　　苏时康本来想叫他奶奶休息，吃什么他自己会做，但是见老太太在电话里那么高兴，也就由着她了。
　　“那，奶奶再见，等我回来。”
　　“好。”
　　——
　　后来。
　　那通电话临近暑假，是苏时康和他奶奶的最后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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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有二更(╯3╰)


第48章 离别【二更】
　　苏时康期末考完就请了假, 准备收拾东西回彭城河，他刚将行李准备完，就接到了很久没有联系的谌维的电话。
　　谌维在电话里很焦急, 说话也难以启齿。
　　苏时康隐隐约约就感觉不对，嗓音莫名地抖起来。
　　“你说。”
　　“时康, 奶奶她……奶奶她摔倒了, 你能赶回来吗？”
　　“……”
　　那一瞬间，苏时康觉得世界都已经崩塌了, 要是他奶奶不严重，谌维不会这么焦急地打一个电话过来。
　　“能！你告诉我奶奶怎么样了？”
　　谌维在电话里极力压抑着什么，语气无力冰凉，“在医院里, 现在医生在检查, 你回来注意安全。”
　　“……”
　　“时康，你别急, 没事儿的。”
　　苏时康不敢耽搁, 连夜赶回彭城河。
　　其实苏奶奶出事能找上谌维完全是因为谌维回来看她时给的那一张号码条，陌生的好心人找不上老太太其他家人，就只有打口袋里这张备注“维维”的条子。
　　苏奶奶暑假出去干活了, 还是去街道上扫马路, 她在家闲着没事儿就想着有力气多赚点钱，可是这两天温度很高，老太太又有点高血压，老人家老实，不如年轻人会偷懒, 她不敢站在树荫下乘凉，因为她怕被监控拍到罚钱, 于是就想爬上那小台阶，去台阶上的小超市吹会儿空调。
　　本身就有些透不上气，所以在她走上第一块台阶时，整个身子齐齐地往后栽去，小脑砸到地上发出轰的一声。
　　这些都是老太太被送进医院后，谌维找人调监控才知道的。
　　谌维办好各种手续，靠在清冷的走廊上发愣。他的眼睛由于太过担心，事发之后又一直没合眼，已经熬出了红血丝。
　　经历了这么多，他对苏奶奶早就有感情了，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他也很难受，再加上苏时康回来了，他该怎么说？
　　老太太对苏时康那么重要，万一有什么事，苏时康会不会崩溃，他会不会……
　　他不想看见苏时康那时的样子。
　　苏奶奶已经没有意识了，他皱着眉，医生跟她说话她都不能做出反应，她的脑子里有血块，现在年纪大了不考虑开颅手术，只考虑先吊盐水，看看能不能把血块冲下来，如果不行那就只能动手术了。
　　王姨坐在他旁边，脸色也不是很好。她来伺候人的这三年，老太太待她就跟亲闺女一样。
　　可老太太出去干活是背着她的，她根本就不知道。
　　苏时康是下午赶过来的，他赶过来时苏奶奶因为吊盐水不管用，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十二点开始，预计五小时。
　　“谌维。”
　　谌维见到了他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看着苏时康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苏时康看到了他眼中的红血丝，心彻底凉下去。
　　“你别担心时康，奶奶在手术，手术会成功的。”
　　“……手术？到底怎么回事？奶奶怎么会摔到？王阿姨，您告诉我。”
　　王姨眼眶湿润了，而后掉了几滴泪下来，跟苏时康讲清了事情的经过。
　　她已经泣不成声了，年纪大了不如年轻人沉稳，伪装不成的情绪轻而易举地暴露了苏奶奶现在的情况。
　　“时康，你打电话让先生过来吧，我，我看到的时候已经……呜呜呜……”
　　苏时康的脸彻底白下去，谌维的眼神寸步不离地盯着他，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将他所有一瞬间的崩溃看在了眼里。
　　“时康……”
　　谌维喊他，嗓子也是哑的。
　　苏时康扶着椅背，坐了下去，而后他弯腰揉着脑袋，表面很平淡，握着拳的手却在用力地发着抖。
　　“没事儿的，一定没事儿的……”
　　“时康……”
　　他还是跟高中时一样，一情绪激动就会发抖，但他这时已经不止是手发抖了，渐渐的全身也抖起来。
　　谌维凑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很想将他搂进怀中。
　　就在他伸出手想碰他的时候，苏时康突然抬起头来，看上他的一双眼，将他眼中的红血丝收纳眼底。
　　“你是不是很久没休息了？”
　　“时……”
　　“你回去休息一下，我在这里等着。”
　　谌维不走，反倒柔声道：“你的状态有比我好到哪去吗？”
　　“……”
　　“奶奶会没事的，我陪你一块儿等着。”
　　苏时康见谌维坚持，知道他是不可能独自回去了，“那我给我爸打个电话，让他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