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丽叶塔 完结+番外[现代耽美]——BY:蜜月
蜜月  发于:2022年08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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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安嘉鱼适时拍手,“乐谱都带了吧?等一下彩排的时候,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比如座位或者灯光的问题,不论什么,发现不合适立刻说出来,不要忍着。彩排就是要给大家做调整用的。”
  四周响起稀松的回应。
  “紧张吗?”安嘉鱼对那几个高一的学弟学妹们笑笑,“练了那么久,大家表现足够好了,不需要紧张。”
  的确,为了这十几分钟的演出,他们前后忙了两个月。长笛不过一页的分谱,合练分练自主练习乔郁绵少说也反反复复吹了几十个小时,早已脱谱,不止是他,几乎所有人都能做到,摆着谱子只是上个保险,求心安。
  他重新打印的谱面也不再整洁,空隙处填入了注解,比如开头第一小节之前的“注意衔接,指挥棒会点过来”,再比如“与oboe合奏,安嘉鱼会看过来”。
  可就在上台前的几分钟,紧张的气氛忽然毫无来由地蔓延开,交头接耳声消失,远处的杂音侵入。学生们探头探脑,试图早一秒从台侧的幕布缝隙中看清观众席,可台下灯光昏暗,黑洞洞的,徒增一种未知带来的压迫感。
  乔郁绵也不由被这股气息感染,盯着一盏明亮的舞台灯,脑子有些发懵,总觉得已经扎根在海马区的音符正在有组织地逃逸出去。
  之前明明不紧张的。
  他愈发清晰地感受到双手在急速降温,隐隐有冒冷汗趋势。
  舞台上的演员在谢幕,乔郁绵机械地跟着大部队向前挪动。他们步伐沉重地排成一条龙,抱持各自的乐器,仿佛端着兵器走上战场的敢死队,除了个别有过不少演出比赛经验的人,比如首席小提琴,比如首席单簧管,比如一对特招进来的中提琴双胞胎,再比如……他们的指挥,众人的主心骨。
  安嘉鱼站在台边一片黑色丝绒幕布旁,那是每个人都要经过的地方。
  乔郁绵用力看着他淡然又隐隐含笑的眼睛,妄图从中抽取一点自如的平常心。他一步一步靠近,奇妙的是,那人似乎在身前撑起了一面看不见地屏障,穿越过去的成员都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些,尤其是女孩子们,甚至带上了轻松的笑意。
  靠近了才看清,安嘉鱼的右手很忙。
  他一下握紧,跟男生击拳,像个热血的教练。
  “小心台阶。”又一下摊开掌心,主动扶女孩子踏上舞台,像个古老的绅士。
  有女孩子珍重地握住了自己被安嘉鱼拖过的掌心,又害羞又兴奋。大家恢复了窃窃私语,注意力从黑洞洞的观众席冷冰冰的摄影机转移到安嘉鱼身上。
  乔郁绵跟在尹枫身后,也攥起了拳头,可安嘉鱼抬眼看到他,却忽然坏笑,而后摊开手掌,彬彬有礼:“小心台阶。”
  乔郁绵一愣,顺势搭上了那只温暖而干燥的手,被珍重地扶上舞台。前后不过两秒钟,待他反应过来,周遭此起彼伏的笑声已经将他们包围。
  “噗……”尹枫坐在他身边,捂着肚子笑得一颤一颤的。
  “神经病。”他抱怨一句,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肩膀一松弛下来,那些挣脱束缚的音符又安分落回脑海中,大家排练时的气氛被原样搬了过来。
  乐谱敞开在谱架上。
  大提琴尾针稳稳戳在舞台地面。
  灯光在金灿灿的铜管乐器表面闪耀。
  首席小提琴在所有人准备完毕后落座,大家自发安静下来,双簧管照例给出标准音,指挥在全团的和声中沉寂下去,俏皮的笑容无影无踪。
  安嘉鱼低头深呼吸,再抬头换上了另一副模样。
  他从一旁缓缓步入圆心处,转过身,对着一片漆黑的观众席鞠躬。
  起身时,逆光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轮廓,颈背修长犹如一只湖面上静待起飞的天鹅。
  他们的校服一点都不比燕尾服难看,反而在严肃的气氛中烘托出少年人的青涩与热切。
  指挥转过身来,目光扫视过整个乐团。
  仿佛所有人都跟着他眼睛的一合一张,同时吸了一口气。
  乔郁绵注视着安嘉鱼手中指挥棒尖端反射的光斑,忽然就有些身临其境的感觉了。他们在此时此刻,不再关注台边来回走动的摄影机和工作人员,不再能听到现场导演扯着嗓子喊话。他们汇入同一条情绪的河流,变成一只巨大的乐器,静待安嘉鱼奏响。
  他抬起双手,在半空中扬起第一条弧线,仿佛自带光效。
  呈示部由铜管低沉浑厚的长音齐名开启,舞台瞬时笼罩在一片悲凉暗淡中。
  大部分人不需要盯着早已记熟的谱面,自然而然将目光落在指挥的手势上,随那双手缓慢柔软的动作节拍而动。
  密集的定音鼓点引出弦乐铺底,绝对主角双簧管奏响悠扬婉转的主旋律,哀愁的思念徘徊不去,安嘉鱼微微颔首,手势收拢在胸前小幅度摆动,像拢住了一颗脆弱的肥皂泡,泡泡中折射着作曲家德沃夏克记忆中的,遥远又恬静的故乡。
  婉转低回循序渐进,无限深情中,安嘉鱼随着圆号减弱渐远的呜咽微微抬头,将蕴含深情的目光依次投递给双簧管以及,乔郁绵。
  发展部立即在双簧管与长笛略显急促的下行高音中开启,那颗看不见的肥皂泡被指挥抬高的双手送入空中,徘徊的思念也一同升高,情绪在舒缓的铺垫中酝酿,又在不同乐部重复的旋律中渐渐叠加,直至上升到全乐章最轻盈明快的片段,在木管铜管弦乐混合出的巨大的情感爆发中,故乡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可触。
  而后,沉浸于巨大喜悦中的人们,梦醒了。
  泡泡在最高空破碎,眷恋倾泻而下,双簧管带着主旋律再度回归,更多了一分凄婉。
  三个精典的休止符,安嘉鱼三次攥住左手捏停音符。
  仿佛接连三次情到浓时的哽咽,仿佛所有人同步的,将眼泪咽下的,三次深呼吸。
  乔郁绵终于还是忍不住鼻子发酸。
  在低音提琴犹如回声的和弦中,他看到安嘉鱼蹙起的眉头,微微抖动的嘴唇,以及晶莹的眼眶。他们在沉默中不期而遇,对视许久。
  不知是谁的一声抽噎打破了僵局,又是谁的一声“靠,牛逼啊我们”逗笑了所有人。
  这是他们无数次排练中,最完美的一次。
  作者有话说:
  小乔:他好像在发光。


第21章
  正式上台现场有些混乱,最终的演奏并不如彩排时的效果,可也足够让台下的观众被他们感染,送他们掌声雷动。
  演出结束后,大家挤在电视台附近的街边等家人来接,有人翻了翻官方账号在微博实时发送的视频片段,评论区跟明星们比当然不算热闹,但几乎是清一水的褒奖。
  ——实验高中就是不一样啊,感觉和我们不在一个次元。为什么别人学习那么好还有时间练习乐器。
  ——指挥好帅啊,是学生吗?我记得去年还是个老师啊……
  ——指挥是安嘉鱼啊,看看我们未来的小提琴家吧!13岁拿到梅纽因国际小提琴比赛少年组冠军,链接是比赛视频。
  ——他们学校的校服也太好看了吧……
  乔郁绵倚着棵光秃秃的法桐等在人群最边缘。
  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如果自己不打招呼便走,安嘉鱼一定会很失落,而那个失落的表情很令人烦躁。
  “乔郁绵,你怎么站这么远啊!”韩卓逸背着硕大的提琴盒子挤过来,“我妈停那边了,你要不要跟我们车走?”
  路对面一辆皮实的沃尔沃SUV降下车窗,驾驶座上的熟面孔对他们挥挥手,车子斜后方立着明晃晃的禁停标识。熔岩红色车漆锃亮,一看就是没开多久。乔郁绵记得他这位好脾气的于阿姨第一辆车是红色甲壳虫,后来又换成车迷你宝马,黑红配色,开不过三年,送过三次大修,追尾剐蹭不计其数,最后一次带女儿跑郊区住农家乐,更是一兴奋把车子开沟里了,好在母女俩都是轻伤,没折胳膊没断腿。
  “别看了,今年换的新车。”韩卓逸心有余悸地摸摸自己曾经被碎玻璃划伤的发际线,刘海遮住的地方不知道留没留下伤疤。
  其实乔郁绵挺喜欢于阿姨的,烧饭好吃,大大咧咧,跟女儿的关系像朋友,会吵架,但又很快和好:“感觉这车不是阿姨的风格……”
  “嗯。我爸天天担惊受怕的,恨不得让她开坦克出门。挑了半天,还是这车安全系数高。”韩卓逸撇撇嘴,“她可难过了,嫌丑,红色是她最后的倔强。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谢谢。你快回吧,这附近不能停太久的……”乔郁绵后退一步。
  “噗,别怕啊,市区又跑不起速度,出不了什么事。”
  “不是,我等人……”
  “哈?行吧,那你路上小心。新年快乐啊。”说完,女孩转身,炭黑琴盒遮住她大半身。
  “新年快乐。”他挥挥手,目送韩卓逸穿过拥挤的路段,车水马龙间先探头进窗子亲了一口老妈的脸蛋,再绕至车后,将大提琴塞进后备箱,而后回到车头坐上副驾。门还没关,又被赶下车,灰溜溜坐到后排,应当是有自知之明的司机出于安全考虑。
  正出神,冷不丁被一双冰凉的手摸到脖子,乔郁绵浑身一激灵。
  “啧啧,不跟女朋友的车啊?”安嘉鱼手里多了一大捧夸张的花束,牛皮纸包了向日葵,“等家人?”
  “等你。”乔郁绵白他一眼,将长笛塞给他,“神经病。”
  “……你,那,那你怎么回?”安嘉鱼莫名吞吞吐吐,睫毛飞快眨动。大冷的天,他的制服外套还敞着扣子,里面的羊绒背心虽然轻便保暖但不挡风,一吹就透,难怪手那么凉,看着都冷。
  “你不冷么?”乔郁绵见他一手拎长笛一手拿花束实在不方便,“手臂抬一抬。”他伸手替对方系了颗扣子,而后指指地下通道的方向,“我去坐地铁。明年见。”
  “哎等等,我跟你一起。”安嘉鱼跟上来。
  乔郁绵停下脚步,转过身。
  安嘉鱼看着乔郁绵困惑的脸,路灯从头顶落下来,浓密睫羽的阴影让一双本就立体的眼眸更深邃,也更疲惫。
  刚刚在舞台上时还不是这样的,最后一眼对视,他居然在乔郁绵泛红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投入和满足。这个人的情绪向来克制,这少有的一眼实在让人在意。
  其实安嘉鱼总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累这么困,为什么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失眠”这种字眼怎么会缠上一个年岁正好的高中生呢?可每每提起这些,对方要么不经意闪躲,要么无言沉默,不自觉流露出让人不忍心追根究底的无奈。
  “你家人不来接你?”乔郁绵问。
  “不来。都在忙别的。”他用胳膊肘推着那人往前走,“附近人太多了,先走。”
  十点多的地铁不怎么拥挤,他骗了乔郁绵,他家根本不坐这趟线,而且今天,他根本不回家。他随意撇了一眼终点站的名字搪塞过去,得以跟对方并肩坐在一起:“那个,你跟韩卓逸……”
  乔郁绵扭头看他:“你怎么又来了……不是说过,我们是发小,一起长大的。”
  韩卓逸的好看并不是普世审美的好看,线条偏硬朗成熟,却比桃花眼樱桃嘴的传统标志感更符合安嘉鱼的审美。自信但不自负的漂亮学霸,聪明好相处,大提琴也是业余选手中的佼佼者。有这么个发小在眼前杵着,安嘉鱼感同身受的,替萧桐尝到了一丝酸涩。
  “乔郁绵,你有喜欢的人吗?”
  “……安嘉鱼……”那人斜眼睨他,不合时宜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只一瞬间,车厢行驶的噪音,人群的窸窸窣窣,电子女声的报站好像都消失了。
  安嘉鱼听到了一串奇怪的心跳,先慢后快。
  “你是在教唆我早恋吗……”对方大喘气地说完了后半句。
  “……不是我问的,是替那个谁……”他忽然想起女孩千叮万嘱不要暴露她,急忙将萧桐的名字又咽回去,可这么一来反倒显得自己心虚。
  乔郁绵倒也没追问“那个谁”是谁,漆黑的眼瞳转回正中,仰头枕着玻璃窗,盯着地铁门上方的电子屏自嘲一笑:“我倒是想。”笑容转瞬即逝。
  干净又好看的弧度在安嘉鱼的眼中放得很大:“那为什么不试试?”
  乔郁绵没有回答,提起书包,“我到了,你路上小心。”
  安嘉鱼看着他迈出地铁的决绝背影有点失落。
  刚刚那人跟很多同学告别时,都有说一句新年快乐。
  为什么不试试……
  乔郁绵披星戴月,往夜幕中吹了一团白汽。
  初中的时候就有人在跟老师家长斗智斗勇忙早恋,乔郁绵看着都觉得心累。他没有那个精力多应付一个人,去记住无数个没什么意义的节日和纪念日,去背地里准备礼物计划约会,也根本想象不到被李彗纭知道后会有怎样毁天灭地的后果。
  ——新年快乐。
  是安嘉鱼的消息。
  ——新年快……
  字还没打完,屏幕一闪变成了李彗纭的名字,他已经走到楼下,便没接电话。
  上楼梯的这三分钟里,追命连环call在裤子口袋里不停震动,直到他推开家门。
  李彗纭站在客厅中央眉头深锁瞪着掌中的手机:“你怎么不接电话。”
  “走到楼下了……”
  “那也先接一下,妈妈会担心。怎么这么迟才回来?不是说9点就是你们的节目吗,这都十一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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