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后来已经没有人在意了,陈濯注视着陆少珩,突然伸出手,拦腰将他抱起放在舞台边缘的窗台上,随后往前迈出一步,倾身覆了下来。
这座礼堂在设计之初,应该是融合了一点哥特建筑的风格,高高的穹顶,装饰着尖形拱门,三面都是巨大的落地花窗。
室内没有开灯,外面的光线透过花窗玻璃照射进来,像是一滩化开的彩虹,如水一般,湿湿漉漉地在两个人的身上流淌。
五彩斑斓的光斑落陆少珩的脸上,倒影着他眼底的波光,让他的眼睛像沉在粼粼海底一般,温柔又多情。
陈濯似是受到了指引,低下头,就要吻上那片朦胧的光亮。
微凉的嘴唇落在眼睫上,陆少珩终于回过神来,欲盖弥彰一般,轻轻眨了眨眼。
他大概猜到陈濯这是想做什么,连忙往后仰了仰身子,一开口就把方才那旖丽的气氛毁得渣都不剩:“就在这里?玩得这么刺激吗?”
不久之前,就在个庄严的大礼堂上,陈濯获得他的新职业生涯到目前为止的最高荣耀,但他似乎不觉得在这个神圣的电影殿堂里瞎胡闹有什么不合适。
“金主奉陪么?”陈濯更进一步,将陆少珩困在自己和装饰华丽的花窗玻璃之间。
温热的鼻息像蝴蝶的翅膀,似有若无地扫在陆少珩的鼻尖,他也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正人君子,很快就心猿意马起来。
“原则上是不行。”陆少珩抬起头来,笑道:“但可以为了你破例一次。”
陆少珩的话音刚落,陈濯的吻就毫不客气地压了下来,陆少珩也没有闲着,打开齿关,大方迎接着他的到来。
这个吻一直持续了许久,陈濯从头到尾没有什么出格的动作,他只是仔仔细细,耐心又温柔地亲吻着陆少珩。
不知不觉间,陆少珩那只原本一直在四处撩火的手,终于安静了下来,在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攥住了陈濯的衣角。
陈濯短暂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人,随后将他拥进怀里。
作者有话说:
架空娱乐圈,飞鹰奖的设定为华语电影最权威奖项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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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红气球》(3)
“…最后,今天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就是我的制片人陆少珩…”
客厅里没有开灯,电子壁炉里那丛聊胜于无的虚拟篝火烧得正旺。陆少珩盘腿坐在地毯上,盯着眼前那台一百寸大电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电视里正在重播飞鹰奖那天陈濯上台领奖的画面,壁炉的暖光交织着电视屏幕的冷光,将陆少珩的背影衬得时明时暗。
原来他那天的获奖感言说了这个,陆少珩单手支起下巴,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陈濯领奖的环节很快结束,接下来穿插的是一位歌手的表演。这个歌手的长相是陆少珩最中意的那一款,曾经和他也有过一段,当时的陆少珩对他还算着迷,无微不至地捧在手心里宠着哄着,分开的时候着实惋惜了一段时间。
同样的一个人,同样的一张脸,陆少珩如今看来,竟觉得有些无味寡淡。
这时,一旁的手机突然没命地响了起来。陆少珩瞄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有搭理,继续把目光转到电视画面上,试图回想起自己当年为他神魂颠倒的原因。
铃声又坚持响了一会儿,很快就没了动静,未接来电的图标上显示了一个夸张的99+
随后,一条信息张牙舞爪地跳了出来:【陆少,怪不得今年约你都约不动,原来是已经收心了?】
这条信息来自陆少珩的狐朋狗友,从昨晚开始,他的手机就成了热线电话,据不完全统计,一夜之间已经有数百个电话陌生号码打进来。
这些电话有的来自娱乐网站,有的来自杂志,也有来自自媒体,偶尔也掺杂了几个朋友落井下石的问候。
陆少珩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红气球》虽然爆火,但他作为幕后的制片人,再怎么样也不会是热点追逐的对象。他们今天如此一窝蜂地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陆少珩,只为了求证一件事——网传他和陈濯正在谈恋爱,到底是不是真的。
就在昨晚,一条小视频惊爆网络。视频里两个吻在一起的主角,正是现在风头正盛的陈濯和陆少珩。
每个看到这条视频的人,第一个反应就是: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的?
视频拍摄于飞鹰奖颁奖礼的当晚,也许是那晚两个人在礼堂偷鸡摸狗的时候正好被人遇见,又或者是当时附近还有媒体在徘徊,总之那天晚上有人拍下了他和陈濯在窗台上接吻的视频,并且传上了网络。
这段视频的角度端正,画面清晰,就算陈濯的粉丝再怎么想维护偶像,也无法昧着良心否认视频里的人就是陈濯和陆少珩本人。
陆少珩划开手机屏幕,给朋友回了两个字:【滚蛋。】
陆少珩和圈内的明星传过不少绯闻,网友对他的行径按理来说应该是见怪不怪。但因为这次的对象是国民度高且风头正劲的陈濯,又被拍到了切实的证据,所以引起了舆论轰动。
单是个视频满天飞也就算了,陆少珩脸皮厚,又是娱乐版块的常客,其实没有太大所谓,但不知是哪个缺德的营销号对着照片看图写话,给他和陈濯写了一篇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他是聚星有名无实的少东家,陈濯是遇到了瓶颈期的影帝,两个人受伤的灵魂一见钟情,然后互相扶持着,一起走上了飞鹰奖的最高领奖台。
好一个相互救赎的白烂故事,想到这里,陆少珩顺手点开朋友给他发来的视频。
这个视屏是热心网友剪辑过的,甚至还加上了特效和音乐。朋友在这个时候给他发来这么个玩意儿,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
看着视频里的自己,陆少珩赫然才发现,原来他和陈濯接吻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这样的。
看上去确实是一副对他情根深种的模样,怪不得迷惑了所有人。
想到这里,陆少珩关掉页面,不想再看。
没有由来的,陆少珩的心情突然烦躁起来,不讲道理地把自己的火气怪罪在没完没了的来电上。
可惜不是事事都能顺他这个大少爷的意,这头他刚按下关机键,那糟瘟的电话又再次响了起来。
不同的是,这次屏幕上显示着陈濯的名字。
“Surprise!”陆少珩若无其事,接了今天唯一的一个电话,语气里甚至带着他惯有的万事不上心。
“你在哪里?”陈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严肃,混杂着吵闹喧嚣的背景,不用想也知道电话那头会是怎样兵荒马乱的场景。
陈濯和他不一样,他毕竟是公众人物,爆出这样的桃色新闻,炮火相对会比较集中在他那边。
“还能在哪儿,当然是在家里呗。”陆少珩往地毯上一躺,抬起手背掩住自己的眼睛,懒洋洋地问陈濯:“你现在怎么样?”
陈濯没有时间多说其他,语速飞快地交代道:“这几天你最好委屈一下你的那些蓝颜红颜,好好待在家里,媒体可能会在你家附近蹲点,千万注意安全。”
陈濯自小混迹在娱乐圈,相较于陆少珩这个半素人,应对舆论风暴的经验更丰富些,他没有等陆少珩的回应,继续往下交代:“最近少上网,乱七八糟的消息别看也别回应,不小心看见也别往心里去,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也不要一个人出门。实在要出去,记得带上助理,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打小博的电话…”
陆少珩脸上刻意的笑容淡了下来,安静地听着,陈濯其实鲜少一口气说这么长的话,特别是对他。
“陆少珩,你在听吗?”自己说了这么一大串,电话那头都没有回应,陈濯心想那个人八成又没把自己说的当回事。
“知道了。”陆少珩晃过神,突然问:“你们工作室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我配合澄清?”
陈濯笑了起来:“视频都被拍到了,还怎么澄清?说我们只是炮友,不要误会?”
陆少珩被逗乐了,这番说辞还不如不澄清。
如果陈濯不介意,他其实也无所谓,不过可以预见的是,陈濯的粉丝群里肯定是闹翻了,需要花点时间安抚。
电话那头横插进蒋小博的声音,蒋小博冒冒失失地跑过来,对着陈濯说了句什么,陈濯回过头去应了声:“知道了。”
蒋小博的声音离得虽远,但陆少珩还是听清了,说是陈光玉打来电话,要陈濯立刻滚回家去。
“老爷子要找你麻烦了?”陆少珩幸灾乐祸。
“对啊,老头看到视频,发了很大的火。”陈濯笑了起来,不以为意道:“扬言要打断我的腿。”
老爷子年纪一把,现在身边所有的人都鉴赏过自己儿子“主演”的小视频,另一个主演还是个男的,平心而论,确实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但这腿不能白断,你不是正好不想相亲么。”陆少珩灵机一动,出了个馊主意:“把我推出来当挡箭牌好了,我不介意当这个公狐狸精。”
“想得美。”陈濯飞快地否定了这个提议:“你不介意我还介意呢,我可不想下半辈子和你绑定在一起。”
陆少珩啧了一声,道:“不识好人心。”
陈光玉那头催得急,陈濯没说两句,就撂了电话,回家应付老爷子去了。陆少珩无所事事,继续看起了乏善可陈的电视。
陈濯的那张破嘴八成是开了光,还是好的不灵坏的灵的那种,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陆少珩的家门口果然蹲满了记者,各种设备器材长枪短炮依次排开,从门外堵到了电梯间,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情绪激昂的粉丝,叫嚣着要他出来给个说法。
这下陆少珩只能谨记陈濯的叮嘱,好好待在家里。
家门口的人群是什么时候散去的,陆少珩已经不记得了。半夜的时候下起了大雨,他难得没有什么消遣,早早就上床睡了。
只是他刚睡下不久,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这个时候的陆少珩已经睡得迷糊了,早就忘记了陈濯交代他话,睁着朦胧的睡眼,直接出去开了门。
门刚打开,一道高大的黑影映入眼帘,陆少珩心下一凛,脑子总算清醒了一点,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但还是晚了一步,一只苍白的手按住了门框。
“是我。”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伴随着这道声音而来的,是一道划破雨夜的闪电,轰鸣的雷声中,陆少珩看见了门外站着的是浑身湿透的陈濯。
陆少珩还没来得及多问,抬眼就看见陈濯脸上挂着的伤。
平日里的陈濯,或嗔或笑,或喜或悲,甚至是在床上,都总是一副从容不迫掌控一切的模样,陆少珩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一面。
有些仓惶,也有些脆弱。
又一道闪电划过,这次他没有犹豫,在下一次雷声响起之前,陆少珩一把抓住陈濯冰凉的手,将他拉进了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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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红气球》(4)
“傻的吗,下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撑把伞。”
陆少珩双手环胸,侧身靠在衣帽间里那扇宽大的柜门前,看着镜子里的陈濯。
陈濯正在换衣服,他背对着陆少珩,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脱掉了湿透的衣裳,用浴巾胡乱擦了把湿漉漉的头发,换上了陆少珩的起居服。
“没多大事。”陈濯隔着镜子,和陆少珩对视了一眼。
陆少珩这才将目光从陈濯的身体上移开,看来他除了脸上挂了彩,其他地方并无大碍。
“换完衣服出来,把伤口处理一下。”
说完,陆少珩抬脚跨过地上一摊淌着水的衣服,先一步出了衣帽间。
不过片刻功夫,陈濯也出来了,两人的身量体态差不多,陆少珩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竟也不违和。
“坐过来。”陆少珩打开医药箱,不经意地问道:“怎么弄的?”
陈濯来到陆少珩身边坐下,垂下眼睫看着他手里的动作,语气平淡地用一句话带过:“和我爸吵了一架。”
实际的情况并没有陈濯口中说的简单,今天他刚踏进家门,老爷子就翻起了旧账。从陈濯小时候只肯喝某一品牌的奶粉开始,一路数落到他大学时表演系退学重考去读了导演,再说到他最近几年几乎不再接戏,辜负了老头的一片苦心,也荒废了他自己十几年打下的基础。
最后又提到最近好好的相亲不去,天天在外面鬼混,还混得人尽皆知——总之就是想起什么就记上一笔,一点小事都不放过,新帐旧帐一起算。
说着说着,陈光玉的血压“蹭”地就上来了,越说越来气,而陈濯这个逆子一点反应都没有,一副任打任骂屹然不动的模样,又把陈光玉气了个半死。
最后陈光玉怒拍桌子,勒令陈濯立刻打电话和陆少珩了断,什么狗屁电影也别拍了,留在家里好好反省一段时间。
这次陈濯总算有了反应,当场又违逆了他父亲的意愿,气得他爹一连磕了好几颗速效救心丸。
陆少珩并不擅长照顾人,他把双氧水和棉签从药箱里翻出来扔在陈濯的手边,自己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袖手旁观,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这热闹还没看上两秒,他又略显烦躁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一把抢过陈濯拿在手里的棉签,亲自上了手。
“吵架就吵架,怎么还动手了?”陆少珩在棉签上沾了点双氧水,坐直身子靠近陈濯,动作毛躁地清理着他额头上的血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