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句话说得贺明笙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魏浅的这句话,是他这么久以来的心病,是他每个午夜没有睡着时的自责,是他的愧疚和对不敢直面自己心意的懊悔,魏浅全都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贺明笙,你就应该和我一样,这辈子都活在悔恨当中,暗无天日的活着。”
魏浅脸上的表情狰狞,夹杂着痛苦,不过一时,魏浅又抬起头看向贺明笙,眼里的红血丝就像是一个复仇者的痛恨:
“贺明笙,我会死的很惨,但是会有人记住我的!”
又是一阵近似于癫狂的笑声,不过这个笑声很快就被人打断了。
“哥......”
贺明笙听到星恒的声音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麻木的,心里却奔涌翻腾着。
四年后再次见到星恒,他执着的不愿意放手,以为自己可以弥补过去的伤害,如果没有魏浅今天的提醒的话,或许他还可以继续自欺欺人。
可是,人活着,终归是要面对现实的。
一如不久前在破旧的修车厂里,路过魏浅的时候,星恒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径直地走向贺明笙,然后柔声说:“哥,回家。”
贺明笙像是封闭了五官,整个人都在愣神,好像对于身边的人是谁都没有意识。
直到星恒轻轻地吻上贺明笙的额头,怀里的人才微微动了动早已坐僵的身体。
“哥......”星恒看着贺明笙的眼睛:“回家了。”
这么温柔的声音是魏浅没有听到过的,所以直到人走了之后才有所反应,喃喃道:“星恒,我就算是真的把心给你掏出来了又如何,你终究都是不会看一眼的,呵呵呵…所幸啊,所幸我以自己最真实的样子面对了你……”
我不是以最爱你的样子出现在你的面前的,我折磨你,让你沾染了我的肮脏,从此以后,你心里最阴暗的地方,就永远都是属于我的,连同着贺明笙……
第一百一十五章 那就分开吧
贺明笙见过魏浅之后,整个人都极为消沉,去进修的事情还是星恒在紧赶慢赶的准备着。
那边给贺明笙预留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有足足半个月。
不过,贺明笙是不着急,可是星恒还是要赶过去的,虽然史祤说过要是没时间可以和贺明笙一起过去,但是星恒并不想承这个情。
史祤照顾他不少,给他的好处已经足够多了,所以他就算是再不舍的留贺明笙一个人,他也不能跟以前一样随心所欲,也不想做一个蹬鼻子上脸的人。
晚上入夜,贺明笙跟在星恒身后帮忙收拾行李,一言不发,沉默的可怕。
星恒不说话是因为他不知道要怎么跟贺明笙说他要去上班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该不该问贺明笙要不要考虑和他一起过去。
可是贺明笙的沉默,就像是在忏悔,悲痛过去。
拉好行李箱的拉链,贺明笙的行李箱就在旁边不远处,星恒朝那边看了一眼,可是贺明笙自始至终都只是盯着星恒的手。
“哥......”
“星仔......”
异口同声的相互叫着对方,星恒抬眼,贺明笙的眼底的不舍,还有那一丝纠结和挣扎......
他不懂,不懂贺明笙那两种多余的情绪。不,或许用“他不想懂”来形容更为贴切。
“你先说吧。”星恒将行李箱推到墙角,坐在床角,像是在等待一个通知一样。
“星仔,我们......”
像是一句极难说出口的话一般,贺明笙还是站在原地,背对着星恒。
星恒抬眼,望着背看到贺明笙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
最后才慢慢转身,又轻轻舔了舔嘴唇,最终才开口:“我们要不......”又是停顿,然后张了张嘴,沉默了一瞬。
“分手?”
星恒抢在贺明笙再次开口前说道,语气咄咄逼人,不似之前小猫咪似的温顺。
贺明笙显然被星恒的“分手”两个字镇住了,一时间一动不动。
“哥,你是不是又想丢下我?”星恒说的平静,好像只是在探讨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正是这种平静,冷静的问话,让贺明笙整个心悬了起来。
贺明笙攥了攥紧握的手,指甲掐在手心里。
不得不承认,魏浅的话,仿佛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里,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心痛。
“哥,你想清楚,这次走了,我就不回来了,也不会再有开始了。”从始至终,星恒的眼神都没有从贺明笙的身上挪开半分。
贺明笙终于看向星恒。
“星仔,我生病了......”
星恒的瞳孔放大,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用力,却强忍着目光没有看向贺明笙。
“你都知道了是不是?”贺明笙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蹲下|身体,然后瘫坐在地上,没有往日的半分儒雅。
是了,星恒确实知道。现在的贺明笙,和四年前的他太像了,甚至可以说是如出一辙。紧绷着的神精如同一根拉到头的皮筋,稍微一个松懈或者是用力都将即刻越过那个临界点,然后崩溃。
不能有丝毫的刺|激。
自从上次在那个破旧的修车厂贺明笙的情绪失控之后,星恒就有意无意的注意过贺明笙,可是,那个天他情绪也空白了不少时间,所以他一直都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可是,这次见过魏浅之后,贺明笙的状况越来越明显,即使贺明笙已经在极力控制,可星恒跟他朝夕相处,又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毫无察觉。
“嗯。”星恒毫无隐瞒,大大方方的承认,然后盯着贺明笙的眼睛,质问道:“所以呢,所以你又要像当年一样丢了我?”
“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星仔,你听哥说,我只是......”贺明笙被问的有些语无伦次。
“你只是不想要我了而已。”星恒声音里的失望,难过,都毫不掩饰地表达着。
“你只是不想要我了而已,你只是不想要我了而已......”星恒嘴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贺明笙见状,起身想要往星恒身边。
只是刚有动作,星恒就先站起了身,躲避着贺明笙,然后歇斯底里地喊道:“贺明笙,你他妈就是不想要我了!”
“星仔,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贺明笙起身跪坐,极其狼狈地爬到星恒腿边,拉着星恒的手说:“宝贝,不是这样的,只是我现在,我现在没办法好好照顾你,我......我这样会影响你的......”
影响?能影响什么,不过是两个精神都不怎么正常的人一起生活罢了,能影响什么?
只是心里的话就那么说了出来,星恒直到看到对面的人脸色煞白,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可是话都已经说了出去,而且也是实事。
贺明笙刚刚要起来的身体就那么瘫软在地上,盯着地板没有说话。
空气里就像是被人施了魔法,静谧的可怕,连同着呼吸都有些难以继续进行。
窗外的灯火通明,连街上驶过的汽车鸣笛声都清晰可闻,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这个城市的火光,还有一抹清冷的月光。
地上的人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谁都没有动过,他们从落日余晖坐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你那天不该折回来的。”贺明笙终究还是先看向星恒,语气里带着些许懊悔。
星恒眸光动了动,那天从破旧的修车厂出来的时候,他确实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却接到了贺美琦的电话。
对贺美琦,星恒并不熟悉,可是那人失落的声音,却让他想起了当年的那通电话,同一个声音,不同的情绪,天差地别。
贺美琦质问他,为什么非要贺明笙不可,他凭什么可以让贺明笙不管不顾,宁愿跟她撕破脸皮。
对于这个质问,星恒没有理会,他不是圣母玛利亚,所以做不到那么伟大,可是他却明白了,贺明笙大概是找得到魏浅的,所以以防万一,他又折回去了。
如果不是接到这个电话,他大概是不会回去的。
可是在看到贺明笙手里的刀桶向魏浅的时候,他整个人脑袋里连半分多余的思想都没有,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把贺明笙拉过来。
事后却是无比感谢贺美琦的那通电话的。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星恒却笑了:“不该?”
“什么叫应该,什么叫不该?”星恒根本不管贺明笙会不会回答他的话,继续说着:“贺明笙,你跟我讲讲,什么叫不该?”
可是即使星恒现在等着贺明笙的答案,这人还是一句都不再回答,只是无声的沉默。
“贺明笙,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应该和不该?”星恒背对着光,脸上的表情埋在阴影里,可是情绪却表达的分外清晰:“带着肮脏不堪的身世,我说了不该了吗?被人弃如敝履我说了不该了吗?我的生活中发生了那么多我觉得不该发生的事情,我说了吗?”
“贺明笙,这个世界不是你的主场,所以不是非要如你所愿,每个人生活的都很辛苦,为什么我们就是不可以呢?”
贺明笙动了动坐的有些僵硬的身体,喉咙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星恒的那句“被人弃如敝履”,让他整个人仿佛血液倒流,心脏像是被抽干了,痛到无法呼吸。
看着地上的人,星恒心里有些微微发疼,其实贺明笙的担忧和矛盾,他都懂得,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对这个不公平的世界难得的抱怨一次。
他又何尝不想让自己是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样子,然后出现在贺明笙的身边,从此一世一双人。
自打记事起,对父母的爱没有那么渴望之后,他在后来的生活中,只剩下了一个高安,可是老天待他不薄,让他碰见了贺明笙,让他觉得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可是……就像贺明笙说的,确实不该这样……
没理由一疯就疯两个。
“贺明笙。”星恒在黑夜里叫了一声贺明笙的名字,温柔,却带着一些决绝,“那就分开吧。”
既然这么痛苦,那就分开吧。
如果你觉得没有我的生活,会让你爱的心安理得,那我就走。我也会在无人知道的地方,继续爱你。
砰的一声,窗外的烟花很不合时宜的开出一个绚丽的花朵。
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哪个有钱人在求婚,或者是哪个商铺活着是楼盘开售,总之这场烟花像一场雨,在空中炫目夺彩了快一个小时。
星恒只觉得,这场烟花,如果是在告白的时候,那是极浪漫的。可是此刻,却像是给这场恋爱的结束一个宣告。
虽然也浪漫,却让人心里难受的像是被人搅烂了。
贺明笙的表情在烟花的映衬里忽明忽暗,可是星恒看的清楚,痛苦爬上了脸颊,眉宇间的褶皱像是一道道印记,然后一声不吭。
这是自己选的路,所以他无声的承受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回去吧
星恒走的那天,贺明笙没有去送,只是一如往常的做好了早餐,然后出门上班。
星恒没有问贺明笙是不是还要去进修,或者是什么时候去。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们就像是两个哑巴,不说话,没有任何交流,但是却出奇的默契。
贺明笙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会和往常一样抱着星恒,星恒也一如往常,枕着贺明笙的胳膊。
贺明笙也跟之前的每天一样,下班的时候去接星恒,星恒因为要去别的城市,交接工作不算少,所以也会等着贺明笙来接他。
他们还是会接吻,会做|爱,却只有暧昧的喘息证明着他们对彼此的满足。
以前对于这方面的事情,贺明笙其实并没有很热衷,因为星恒的身体并不好,所以他总是很小心。但是现在不一样,贺明笙就像是被赐予了神环,打通了任督二脉,每次到极致的时候,贺明笙也不会有任何的掩饰,粗重和满足的喘息足以证明他在这场情事中的感受。
他们除了有声交流,其他的一切正常的就像是从来都没有说过要分手这件事。
只是,再怎么恰似平常,还是会在细枝末节中暴露些许在意和不平常。
每到深夜,星恒醒来的时候,总是能感受到贺明笙禁锢在他腰上的手,他只要稍微动一下,贺明笙就会直接将人揽进怀里,生怕身边的人走了似的。
星恒知道,贺明笙舍不得,可是……有些事情必须是要做的。
贺明笙的自责,需要他来证明,根本不需要,贺明笙的悔恨,也同样需要他来证明,生活是要向前走的,悔恨是没有用的。
他的生活里有了贺明笙,所以他能做到。
可是,贺明笙的生活里有了他之后,他便不再无坚不摧。
每个人的爱不一样,爱的方式不一样,有的人因为爱可以无坚不摧,有的人却因为爱,变得脆弱不堪。
他是前者,贺明笙是后者。
他是贺明笙的软肋,魏浅用一场谈话证明。
他可以抱怨贺国平的贪婪,抱怨那没见过面的爷爷奶奶对星耀辉的纵容,抱怨其他所有的一切,却唯独找不到半分,哪怕一点点怨念怪到贺明笙身上。
星恒走了,除了几件贴身的衣服,其他什么都没有带走,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给贺明笙留下。
贺明笙没有去送星恒,也没有去上班,甚至连楼层都没有下,只是将星恒的行李帮忙提到门口,然后看着星恒进了电梯口,再转身,走到客厅的窗前,看着星恒走出小区门口,坐上一辆出租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