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的神情看着镜面中的疤痕忽然有些炙热,像是想到了什么,喉结无声吞咽下沉。
他本可以去掉这片疤的,但他一直留到现在都没有去掉。
这是年少时的纪念。
他以为是仅有的纪念。
*
沈宴躺在床上心神不宁,将带着席归渊信息素味道的黑珍珠也拎着后颈扔出了房间外,门打开的一瞬,却是更浓烈的味道扑面而来,光影被遮挡成一片晦暗。
席归渊就站在他的门口,抬眼从门缝处看了进来。
“沈宴,照顾我。”
他苍白着一张脸,平淡的话语沈宴居然也听出了一丝可怜巴巴的味道,握着门把手的手指收紧,却没有办法用力的将门合拢。
就算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队友好了,被希望之海打中了他也该看顾他一下。
沈宴皱起眉头:“明天让护工过来。”
“我不信任护工。”
“你不怕我深夜杀了你。”
席归渊走进室内,忽然看了他一眼:“可以。”
“什么?”
“你可以。”
“但你不会。”
沈宴都要被气笑了:“席上将还真能屈能伸,为了泡Omega大动脉给人咬,命也不要了。”
席归渊眼底闪过一瞬讶异,若有所思了一瞬,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安静的坐在了床沿。
沈宴见他不反驳,顿时有些厌烦:“睡吧,半夜有事叫我。”
背对这席归渊躺下,这张床很大,两人各睡一边中间还有一段空隙在,沈宴想到那些齿痕觉得牙齿有些发痒,也想转过身去在他肩上咬一口。
克制着心里莫名的冲动,沈宴狠狠闭上了双眼。
被席归渊的信息素裹着,身后就是他若有若无传递过来的体温,沈宴闭紧了双眼却不能阻挡那个味道侵袭自己的身心。
灯光熄灭,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浅浅的呼吸声,沈宴并拢双腿一点点蜷起身体,用细微的动作减少寂静的黑暗中衣料和床单摩挲的声音。
静阖双眼,过了许久也没能睡着。
身后传来席归渊的声音:“沈宴,你怎么了。”
席归渊单手支起身体,看着黑暗中沈宴蜷缩着的身躯,从轮廓能看得出,他的肩头时不时会轻颤一下。
沈宴的身影埋在那那边黑暗中,一眼不发。
席归渊坐起身体,想要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按住他不安轻颤的肩,还没碰到他的肩,便听见沈宴有些闷得低哑的声音传来。
“别碰我。”
伸出的手停顿在半空中,片刻后无声无息收回。
“你怎么了。”
沈宴的手抓紧了枕头,他觉得有些难受,身体里细碎的折磨感在深夜,尤其是席归渊躺在他身旁的深夜,格外鲜明。
沈宴压着有些混乱的呼吸:“那颗药……你动了什么手脚。”
他不得不承认,Omega的激素对他影响很大,干涸的感觉从身体内部直透肌肤,烧得肌理微微发烫。
很想要。
但沈宴不确定自己想要什么,或者不想承认。
“过来。”
席归渊从他身后将他搂住,手臂揽住他的肩向内收,沈宴被他拉得微微侧身,几乎没有多少抵抗,顺着他的力道靠进了他的怀抱中,额角抵着他的胸膛。
席归渊用没受伤的一侧肩膀抱住沈宴,手臂绕过后颈搂着肩背,微微动一下身体,后颈便会擦过席归渊的手臂。
沈宴能感觉到席归渊的手心贴在后背一下一下的轻轻抚摸着,掌心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抚过沈宴半蜷微凸的蝴蝶骨。
“闻我的信息素会好点吗。”
沈宴没答话,紧紧靠在他胸膛上,尽管身体还有些不适,但莫名的躁意却在被一丝丝抚平。
搂在肩膀上的手臂再度收紧,沈宴被搂得更紧,侧脸埋进他的肩窝,能闻到一点血腥味,和好闻的沐浴露味道。
“沈宴,不舒服要说出来,不要强撑着,我是你的Alpha。”
沈宴嗅着他肩颈处的信息素味道,舒缓得几乎昏昏欲睡,声音都有些含糊了:“你不是……”
席归渊轻拍着他的后背,他又重复了一遍,忽然缓和的声响格外温柔:“我是你的Alpha。”
睡意上涌,沈宴没有继续反驳,头颅靠在他的胸膛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席归渊垂眼,抬手摸了摸沈宴柔软的发丝,在他怀里有些上翘的凌乱发丝,有一缕发尖扫在他下颌上。
细细弱弱瘙痒的扫过那块脆弱的肌肤,让他下意识微微仰了仰头,在黑暗中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我是你的Alpha。”
在那片星河中,亮星云的旋臂在遥远的某处,透过飞船舱的舷窗能看见整片绚烂的星河,寂静,无声的星河,飞船内部也是一片寂静,他们就像永恒的孤独者,漂泊在这片星海之中,每当他察觉到孤独的时候,他就会想到沈宴。
沈宴和他在一起,安静的存在于这个飞船的某个角落,他只需要存在,就像星辰只需要发光。
沈宴两个字,对他而言就像一个锚点,让他不会成为一艘漫无目的的庞大飞船。
他早就被怀中的人标记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52章 沈宴是他的心脏。
沈宴猛的睁开了双眼, 在黑暗中大口喘息着。
他是被燥意逼醒的,肌肤上的热度像被点燃一样,滚烫得让毛孔都全数张开, 窒息的渴望着空气。
他做了一个怪异的梦,梦见自己在吮吸岩浆,滚烫炙热的岩浆如同一把火焰, 味道却意外的甜美, 填满了他的口腔,滚烫的液体划过喉咙,食道不断的蠕动,想要得到更多。
他从没有过这么好的感觉, 那种感觉强烈得让沈宴腿根发颤,心里隐隐开始畏惧。
这不太正常……
Omega都会这样吗?
他记得书上没写过这样梦的的症状与反应。
他感觉自己几乎要被这个梦吞噬了。
沈宴努力的喘着气,几个呼吸后才平息下来生理和心理上巨大的战栗。
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指背不经意擦过席归渊的下颌, 沈宴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躺在席归渊的怀里。
原本揽住他肩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向下移动滑到了腰肢处,收紧的手臂将他牢牢困在怀抱与胸膛之间,他靠在席归渊胸膛上入睡,额角此刻还抵在他的肩窝, 微微一动就会触碰到席归渊的手。
手?
沈宴轻轻动了一下, 额角再次贴上那片肌肤, 在疑惑中确认了一遍, 额角方才触碰到的的确是席归渊的手,手指骨骼感分明和脖颈触感和位置都是有很大差异的。
席归渊在用受伤的手按着脖颈?
这个念头让沈宴一瞬不解,抬手支起了上半身, 在黑暗中看着他:“席归渊?”
沈宴能看清席归渊在黑暗中的轮廓, 他声音清醒, 不像睡着过:“醒了?”
搂在他腰上的手向上移动,掌心滑过脊柱,一直向上直到落在他头顶,摸了摸他的发顶,随即他默然坐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他向他解释,也向他交代,自己究竟要做什么,起身在黑暗中向外走去。
“席归渊。”沈宴再次唤他名字,在巨大的茫然中,他只能下意识的唤他的名字,看着席归渊的身影轮廓消失在门扉处,沈宴看着那扇在黑暗中半开合的门扉,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
有一个答案,就在前方。
但很可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沈宴默然了片刻,赤脚踩下床,睡眠袜很薄,踩在地毯上很柔软,但落在地面上时,冰冷的感觉清晰又鲜明的传递进肌理里。
这种凉意稍微缓解了一点身体里的那股莫名燥热。
走过廊道,步下阶梯,一直走到浴室门口,沈宴抬手,手指握住冰凉的把手,掌心向下压。
咔嗒————
一声细微的轻响。
沈宴的视线看进去,落在席归渊身上,视线闪烁了一瞬。
质感良好的暗灰色浴袍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系带还完好的系着,衣襟大开向下褪去,随意的垂在腰间,上身的伤口全数都露了出来。
方才他手指压着的地方,已经贴上了一块简易的伤口贴,肤色的薄贴紧贴在脖颈侧。
席归渊听见门开的声响,侧头看了过来,看见沈宴站在门口,那双漆黑的眼底神色复杂。
“回去睡觉。”
沈宴却依然一步一步向里走去。
席归渊垂眼扫过他的脚踝:“地面有水,别弄湿袜子。”
家务机器人准备的是一双白色纯棉睡眠袜,高度在脚踝上两厘米左右,恰好被柔软的睡裤遮住。
积水早已被排得一滴不剩,地面沁润着一层薄薄的水汽,赤脚踩下去只感受到一点湿润的潮意。
“席归渊,那是什么。”
沈宴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侧颈上贴着的那块伤口贴,脑海中想起梦中的噬咬和吮吸,如遭雷击。
席归渊的目光落在沈宴脸上,看着他难掩震惊的神色,淡淡道:“你梦游。”
“什么?”沈宴思考着他给出的信息,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艰难的吐出自己的不解:“每次……吗?”
“嗯。”
“那么……那些伤口。”沈宴从没有这么混乱过,抬手指了指席归渊另一侧脖颈上的伤口。
“嗯。”
沈宴难堪的站立在原地,看着那些细碎,甚至有些已经不太明显了的咬痕。
他一直不想和席归渊产生联系,即使是现在他也不断的告诉自己,他只是为了冯若,为了周无虞而已。
可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从很久以前开始,席归渊的身上那么多他留下的痕迹。
那么……
究竟是席归渊不肯放过他。
还是他撩拨席归渊在先……
在外面做任务时,每个和席归渊相拥而眠的夜晚,他们都是这样度过的吗……
想到这里沈宴几乎没办法做出任何反应了,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并且对他而言过于羞耻。
席归渊垂眼叹息了一声,走上前将沈宴抱进怀里,看着沈宴一瞬惊慌的眼神,心里有些无奈。
“看够了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记不清了。”
席归渊眸色微暗,他记得很清楚,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甚至是晚上的几点钟他都记得。
他记得那个晚上的每个细节,但这些话并不适合对沈宴说,至少此刻不适合。
“我来卫生间,要处理的可不止这个伤口。”
沈宴听着他的话一愣,抬眼看向他,竟然无师自通的明白他在说什么。
席归渊轻声的道:“回去睡觉,不然一会你又要生气了。”
沈宴抿紧了唇:“你爱做什么做什么,我为什么要生气。”
席归渊将沈宴抱紧了一些,哪怕此刻的氛围不合时宜,他微微低下头,浅嗅着怀中人发间淡淡的香气,信息素和沐浴露融合成香甜而柔软的味道,他的信息素这么软,让席归渊想要沉湎进去,忘掉怀中人那些冷漠又伤人的态度。
他轻轻呢喃:“我的爱意永远不是爱意,对你而言只是羞辱。”
“我碰你一下,你的眼神都在恨我。”
席归渊的话,每一个字都灼得沈宴心脏发颤,他艰难的打开干涩的声带,下巴抵在席归渊肩窝,嗅着他身上传来的炙热味道,每个字都艰涩。
“你把我当Omega?”
“在你还没分化之前,我梦里都是你。”
席归渊接受的是军事化的教育,他没有接受过任何情场教育,对于想要的东西,如果无法得到,只代表着一个事实,他还不够强大,他的能力还不足以吸引或争夺到这个物品。
但只有沈宴让他毫无办法,连抢夺都要小心翼翼,攥在手中之后又不敢握紧,担忧会让他受伤。
他梦里早就是他了。
十六岁第一次情动,梦里是摔跤场,沈宴骑在他身上,低俯身躯压着他的肩。
十八岁分化的热潮中,梦里他抱住了因为不断输给他神情倔强眼眶微微发红的沈宴,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沈宴那么脆弱的神情,进场之前沈宴知道他开始分化成Alpha的消息。
或许他是担心自己以后再也没办法赢了,竭力的缠斗着。
那是席归渊最后一次故意输给他。
梦里他却是等待着裁判宣布,直到最后一声落下,裁判宣布沈宴获胜,他翻身将沈宴压在了身下。
他仅有的几次年少绮梦,梦里都是沈宴。
但即使是梦里,他也不想惹沈宴哭,不想让他生气,不敢真的碰他。
沈宴怔怔的看着他,梦这个词和席归渊太不搭了,他是极其现实的,而梦是幻想。
随即他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一句情话的撩拨,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向后退了一步,快步向楼上走着。
棉袜踩在阶梯上,一阶又一阶,快步向上,无声又剧烈,就像他的心跳。
他必须得快些逃。
不然,就逃不了了。
他忽然发现。
他原来不是只有一点点喜欢席归渊。
他喜欢这个冷酷,理智,却总是会守在他身边的席归渊。
无论复述多少遍,他们是天生的死对头,席家人不值得信任,他俩之间的关系天生对立。
用多少层的定义来包装彼此的关系,政敌,竞争者,利益相关方。
看起来多么水火不容,如同注定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