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身轻微摇晃了一下。
不对。
沈宴一瞬睁开双眼,看着已经浑身紧绷,神情冰冷的席归渊。
他也察觉到问题了。
席归渊没有看他,双眸满是冷冰的落在前方,实则是在全神贯注的听着那些突然出现的细微声响。
“躺好。”他抬手,准确无误的压在他一侧肩上,示意他不要起来。
下一刻,砰的一声在沈宴耳边炸响开,强烈的余波和玻璃碎裂的声音传进耳膜里只剩嗡嗡一阵空白,沈宴脸上一阵刺痛。
炙热的风从耳边刮过,贴着脸颊的肌肤,灼烫得惊人,紧挨着大腿的桌椅软垫突然炸开,棉絮在脚边狂乱飞舞。
沈宴侧头看着那块破碎的玻璃,瞳孔急速紧缩:“是狙击枪!”
沈宴伸手想要抓住席归渊的手腕,却被他反握在手心里,一把拉进了怀里。
席归渊紧紧抱住了他,宽大的手掌按住他的后脑勺,让他抵着他的肩膀,藏在他的怀里,沈宴被他按在怀里,听见他沉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们贴得太近了,近得沈宴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膛细微的震动。
“是MFT89,希望之海。”
那把狙击枪的名字,叫MFT89,别称希望之海,席归渊对那把枪的熟悉程度高到甚至只是看见它打出的子弹,造成的伤害直径,就足够他一眼叫出它的名字。
它的子弹能穿透悬浮车的保护屏障以及内部高强度的新材质玻璃,在战场上是用来在数千米外一枪穿透虫族的精神体核,极其长的枪管和强悍的星源子弹,能穿透中间的一切阻碍物。
它是人类征服史上的勋章,开拓资源的利器,每一枪都代表着荣誉和希望,最初的几场征战后,载着物资大胜归来的军.队将其代称为希望之海。
经过七十几年不断的改造和版本进化,希望之海如今更是今非昔比。
沈宴在他怀里震了一下,希望之海这四个字给他的冲击不亚于刚才擦着他面颊而过的那一枪。
希望之海配上狙击手,在所有的语境或者设定里,都代表了必死。
没有人能在希望之海的枪口下活着离开。
希望之海在轻兵.器里属于等级最高的星源兵.器,除了星际战.争开疆扩土,轻易不允许调用。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宴看着席归渊平静的按下紧急联络军机所的装置,所有的思绪中断,只剩下一个念头:“跳车,快跑。”
悬浮车的装置结构不足以抵挡希望之海的子弹,他们就是移动的活靶子。
沈宴脑海飞速转动着,暗中调用希望之海的人到底是想要杀他,还是想要杀席归渊?
思维还没捋出一个结果,悬浮车已经被逼停,又一枪打了进来,噗嗤一声埋进座椅里,打穿底盘发出一声巨大的金属鸣响,子弹撞在金属板上炸裂开了。
“沈宴,躲好!”席归渊冷喝一声,审视车外移动的建筑和地形的眼神冷冽,身躯紧绷而敏捷,抬腿踹开了车门,将沈宴抱在怀中跳下了车。
他紧紧抱着沈宴,握紧的手指将沈宴骨头捏得发疼,即使沈宴连续警告了两次让他放开他,席归渊却依然只是冰冷着一张脸,将沈宴的头按在自己胸膛前,后背暴露在希望之海的枪口下。
他不确定藏在遥远角落里的狙击手到底想要杀谁,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让沈宴的任何一点身躯部位暴露在那个方位下。
沈宴一瞬闭上了双眼,他和席归渊的身上都没有带任何武器,但凡他们身上有一把星源□□,他们都能够通过对面子弹射过来的路径和角度判断出对面所在的位置,回敬这位狙击手一颗星源子弹。
但他的听力很敏锐,能在安静的环境中听见子弹靠近时的破风声。
还好,这条街道还算安静。
四周很寂静,只有风声在穿过树木,从茂密的树叶间,不断摩擦的树叶,穿过摇晃的枝桠,从远到近,一声又一声组合成了细密的摩挲声。
重复不断的摩挲声中,一道破空声急速划过,撕裂了空气。
“席归渊,向左避开!”
沈宴听见噗嗤一声闷响,随即头顶传来一声闷哼,睁开眼的一瞬,只看见鲜血喷涌。
席归渊肩头被希望之海的子弹打中了。
沈宴看着那片鲜血一瞬瞳孔放大,席归渊受伤了……
他心跳如鼓,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什么。
他努力辨别着方位,却先入为主下了判断,认为对方一定会瞄准席归渊的头。
可是对方瞄准的是心脏。
席归渊对他的话毫不怀疑,却还是在避让的过程中被打中了肩膀。
“放我下来,你别逞强了。”沈宴的声音一瞬格外理智:“对方要杀的是你。”
或许席归渊是关心则乱,但拿自己当活靶子的行为也太过于不管不顾了。
席归渊一愣,沈宴却抬手在右侧胸膛点了点:“打这里,对我伤害最小。”
沈宴的身躯靠在他左侧胸膛,右侧几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意外波及的受伤都不可能。
“最开始那一枪,是幌子,为了让你以为我是目标,降低判断能力露出弱点。”
沈宴轻轻一跃落了地,看着席归渊血流不止的伤口,他就像一个机器一样,突然的大量失血让他脸色都苍白了,整张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色。
“按好伤口。”
沈宴确定,狙击镜后方的人,不敢杀他,此刻真正有危险的是席归渊。
他转身站在席归渊身前,将受伤的他挡住。
“站我身后,向后退。”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章 我是你的Alpha。
沈宴看着远方, 那个狙击手所在的方位,迟迟没有等到他开枪。
他知道。
他猜对了。
对方不敢杀他。
空气中满是席归渊鲜血的味道,缠绕在风中四处飘散, 两人一步一步向身后的建筑退去。
全城戒严,军用小型巡逻机像蜂鸟一样密密麻麻盘桓在帝都上空,民众从家里走了出来, 仰头迷茫的看着这一幕。
“发生了什么?”
没人能回答, 片刻之后通报传遍帝京,军机所在演习突发袭击稽查。
民众们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在夜色中回到了温暖的家里,忙碌着一天简单的事务。
郑存英和闵阳最先赶到了事发现场, 赶到之后看着半身是血的席归渊双眼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席……席上将?!”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席上将受伤了?!”
在两人难以自控的震惊中,闵阳看着那件变成布条浸满鲜血的白衬衣回过神来,眼神赶紧往沈宴身上看,沈宴身上只穿了一个制服外套, 里面的衬衣已经不见踪影。
沈宴将衬衣脱了下来,从中间撕开成长条,给席归渊简单的包扎了伤口,控制出血量。
闵阳看见他毫发无损之后松了一口气。
沈宴站在席归渊身旁, 冷静的向两人报了一个复杂的坐标方位。
“狙击手应该已经离开了, 但去找找他在现场留下的痕迹。”
“是!”闵阳答。
众人护送着席归渊前往帝都医院, 一夜之间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天翻地覆, 众人忙得焦头烂额,更大的阴云压在头顶上,让人隐隐有种预感。
要变天了。
帝都医院的院长亲自为他做的手术, 两人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深夜了。
席归渊坚持要回家, 院长便提出之后他每天都亲自上门为席归渊换药, 诊断情况之类。
席归渊拒接了,复杂的修复手术之后,后续的护理都是他们学过的内容,他们自己能够解决。
而沈宴大概懂他的想法,他们都不确定,院长足够靠得住。
进入玄关将门关闭的一瞬,将纷纷扰扰都关在了外面,沈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看着席归渊的背影。
他换了一件医院提供的黑色衬衣,从背影来看仿佛没有受过任何的伤,席归渊还是那个席归渊。
但沈宴觉得,他的心情可能有点复杂。
他大概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希望之海的子弹打中吧。
毕竟最初的希望之海,是席家人研发出来的。
“席归渊。”
沈宴不禁轻唤他名字。
席归渊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双漆黑的眼眸看不出其他的神色,依然是那样冰冷的一张脸,只脸色有些苍白,在灯光下透露出一丝不言而喻的脆弱。
沈宴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早些休息吧。”
席归渊点了点头,却平静的道:“我清理一下。”
说着他向浴室走去,沈宴快步跟了上去:“席归渊,别逞强了,你脱得下衣服吗。”
走进浴室,沈宴对上席归渊的目光脚步一顿,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味,和他信息素那样夹杂着寒冷深雪的铁锈味不同,是浓烈的,炙热的,他滚烫的血液。
沈宴忽然觉得牙齿有些发痒,喉咙干涸。
一步一步走上前,脚步停在他身前,沈宴不知不觉的伸出了手,指尖停留在他紧扣的最顶端的一颗纽扣上。
黑色纽扣被捏在白皙的指尖,从那窄窄的缝隙中顶出。
一颗,两颗,三颗……
衣襟敞开,露出了席归渊的锁骨,再拉开一点,便是缠绕在肩膀上的白色绷带。
一直解到最后一颗,流淌的血痕干涸在了他线条起伏的腹肌上,一直延伸到被薄薄肌肉覆盖着的小腹。
沈宴手指微顿,垂眼看着他的裤子,看着那颗牢固的军用纽扣,犹豫自己该不该解开它,片刻之后收回了手,抬眼看向席归渊:“就这样清理吧。”
席归渊垂眸看着他:“嗯。”
沈宴伸手将小的淋浴花洒取了下来,转身拿了一块毛巾,选择了一个合适的水温后将水流调到最小,让那点点滴滴的细小水流落在他的肩头,他的胸膛,他的腹肌上,准确的避开了绷带所在的位置。
水流蜿蜒冲刷过半干的血痕,带下一道道淡粉的水痕,从胸膛滚落坠在地上,坠在制服长裤上,将原本深色的布料泅浸成了一点一滴的深黑。
湿润的毛巾擦拭过血痕,最后也被浸成了淡淡的粉色,
擦到腹肌的时候沈宴睫羽颤了颤,垂眼目不旁视。
腹肌因为紧绷触感非常的硬,席归渊因为他的触碰,不可控的在紧张。
沈宴关掉了水,将帕子拧干,开始清理他伤口上方的脖颈处,那里覆盖着一大片顺着衣料蔓延而上的血痕,连喉结处都染上了淡红。
手刚伸上去,却被席归渊抓住了手腕。
他眸色暗而沉,忽然有些紧张。
“我自己清理吧。”
沈宴正想将毛巾交给他,眼尖的发现他血痕覆盖下的肩膀和脖颈连接处,有不少深深浅浅的伤痕,看起来颜色并不深,细碎的分布在他的肩头和这一侧的颈部。
沈宴眉头微皱,不记得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伤。
霰弹?
不像。
碎玻璃?
怎么会弄得这样脆弱的地方到处都是?
这不像席归渊会犯的错误。
“手放下,别动。”沈宴淡淡的警告他。
席归渊坚持了一会,最终还是在沈宴的目光下放开了手,他垂下眼,眼中暗涌的神色复杂,最终化成一片暗黑,幽深不见底的敛在微垂的双眸中。
温热的毛巾贴在脖颈处,一点一点擦拭而过,从脖颈到肩膀,小心翼翼的避开了绷带缠绕过的地方,露出了那片肌肤原本的模样。
随着他的动作,席归渊闭上了双眼,沈宴抬眼的一瞬注意到他眉心微皱,如同在忍耐一般。
在医院的手术台上时,他都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
仿佛被触碰这片带着旧疤痕的肌肤,比肩头上巨大的伤口还要难以忍耐。
毛巾一点点擦拭而过,血痕褪去,那些深深浅浅的细碎散落的疤痕便露出了全貌。
看清那些痕迹的一瞬,沈宴握着毛巾手骤然收紧,他垂眸看着席归渊的肩窝处,那零零散散一大片的……
齿痕。
从肩膀到脖颈。
沈宴大脑空白了一瞬,下意识的唤他名字:“席归渊。”
“嗯。”
席归渊睁开了双眼,静静注视着他。
对上他的双眸,沈宴回过神来,垂眼掩住眸底神色,语调淡漠:“清理好了。”
沈宴收回手,将那块染血的毛巾随手扔在台面上,转身出了浴室。
却听见席归渊在身后有些哑的声音传来。
“沈宴,别生气……”
沈宴背对着他,无声的笑了一下:“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啊?席上将。”
席归渊竟然也会允许别人这样咬住他的侧颈,咬住的紧靠大动脉的弱点。
痕迹很淡,像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了。
那个时候是席归渊十八?还是二十?
刚分化成Alpha,玩得够疯的。
走出浴室,沈宴摇了摇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脑内。
席归渊所谓的喜欢他,也只是在他变成了顶级Omega后的临时起意,在这之前席归渊怎么玩又关他什么事。
沈宴上了楼,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却都是那片齿痕。
是哪个Omega?
这么野,或许是个Beta。
*
浴室里,席归渊已经换上了薄软的浴袍,他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还没系好的衣襟内,衣领下方的那片齿痕,抬手摸过肩颈,疤痕部分的触感还很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