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谢故一下子警觉起来,怒吼着,“你们要干什么!”
司机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开车,按下了按钮,让隔断升起来,把谢故完完全全困在了后车厢内。
“卧槽……”谢故开始疯狂拉扯车门,“放我下去——!”
他开始在后车箱里拳打脚踢,疯狂撒泼,“谢生!你个王八蛋——!”
然而一点用都没有。
汽车开往的地方谢故根本就不认识,最终停下来后,谢故看着面前建筑上的招牌,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精神病矫正预防中心。
谢生……竟然把他送到这里来……
“王八蛋!狗东西!”谢故被两个彪形大汉从车里拖拽出来,一路上他都在挣扎,“老子不会放过你——!”
他被强行按在了束缚椅上,手脚都被捆绑住,甚至于嘴都被勒住,防止咬舌自尽。
谢生在这个时候终于出现了,他瞪着谢故,手里摔出了大把大把的照片,“谢故!你过分了——!”
谢故看着地面上散落的照片,瞳孔不住颤抖着,每一张都拍摄的是凡渡和他,有牵手,有亲吻,甚至于还有他们躲在家里爱/抚。
“跨物种?”谢生都气笑了,“你不是有病是什么?”
谢故的眼角滑下了眼泪,他没想到自己与凡渡的感情竟然就这样被人直白地指出来。
跨物种就是有病。
跨物种就是该死。
谢生因为谢故的这点破事愁的头发都掉了一大把,咨询了好多“专家”的意见,认为这种情况是可以通过外界来矫正的。
只要矫正过来,谢故就能作为一个Omega老老实实去给他联姻。
就算被上过了也没有关系,标记可以清洗掉。
谢生甚至于都没有去想,如果真的这样,谢故的下半辈子就要与痛苦相伴了。
谢故看着靠近的医生护士疯狂摇头,眼泪不断滑落出来,口齿不清地求饶,“别……别过来……求求你……求求你了……”
这个所谓的精神病矫正中心根本就不是正规机构,他们的矫正手段也无非就是电击加催吐。
他们一遍一遍地给谢故播放凡渡的照片,逼迫他吃下催吐的药片,然后又使用电击的手段,粗暴至极地想要消灭掉他大脑中的“异样”感情。
医护人员告诉他,只要他重复一遍“我不喜欢凡渡,跨物种是有罪的。”就能减少一次电击。
可谢故每一次都哭着说,“我喜欢他。”
就只能继续接受无休止的电击与催吐。
电击的额度一次一次被调大,到最后谢故已经被电到大小便失禁,意识模糊不清,可他还是用自己的口齿发出不清楚的声音,“我喜欢他……”
好像松口了,就放弃了什么一样。
他在孤勇地捍卫自己年少的爱情,就仿佛是守护着一朵玫瑰的丑陋巨龙,即使躯体伤痕累累,也不愿松开自己的爪子。
医护人员都是拿了钱了,必须要矫正掉谢故的想法,到最后他们想出了非常变态的一招。
催情。
给谢故灌下了超剂量的催/情/药,然后把他一个人丢进了冷冰冰的监护室里,广播里循环播放,“我不喜欢凡渡,跨物种是有罪的。”
只要他开口重复一遍,就可以被注射抑制剂。
医护人员想象的很美好,那么大剂量的催/情/药,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头大象也能放到,在他们的预估下,谢故挺不到两小时就得松口求饶。
然而两小时过去了,监护室内根本就没有传来声音。
谢故仿佛是死了一样。
一直到第三天,医护人员终于是放不下心了,担心谢故真的死在监护室里,打开了监护室的大门。
他们都镇惊住了。
地面上乱七八糟都是血痕,谢故手脚都被束缚住,满身伤痕地瘫倒在地面上,裸露的皮肤上全部都是自己抓出来的伤口,嘴里戴着口枷防止咬舌自尽,但是舌头上却满是伤口,额头也血流如注。
可见他根本经受不住折磨,多少次尝试着结束生命。
宁愿死,他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爱情。
其实……哪怕只是说一句谎话……也可以啊……
医护人员只能把情况如实告诉了谢生,这个病,好像真的矫正不过来。
谢生不愿意让人一辈子都戳脊梁骨,平时和生意伙伴谈起话来,别人说自己的儿子找了个多么有钱的对象,而他只能说自己的儿子跨物种恋爱了。
在他的意识里,一切不为繁衍的恋爱,都叫变态。
好像他不到二两重的面子,比自己亲儿子的命都重要。
“谢故。”谢生不得不自己面对谢故,他搬了个椅子和恢复意识的谢故好好面谈,“爸爸好好跟你说说。”
谢生是暴发户出身,没有什么文化,但是平生最恨的就是别人说他土,没有风度。
他经常听那些洗脑讲座,因此说起话来也都跟放屁一样一套一套。
谢生掏心窝子跟他说大实话,都是自己半辈子总结出来的道理,“我觉得在人生中,爱情这个东西,是最不能够放在第一位的。你们还小,不知道柴米油盐贵,这时候的爱情那都是扯淡,只顾着快乐去的,你们什么都没有,所以才觉得爱情至高无上。”
“趁着年轻,人应该去追逐一下权利和财富,有了权利,就有大把的人追捧你,你想办什么都能够找人办到。有了钱,你就可以潇洒自在,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够禁锢住你的。”
谢故不看他,也不说话。
“你心里应该有数。”谢生直接给了一记猛药,“你和凡渡压根就不是一路人。”
他从随身皮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到了桌面上,“这个,是你们班主任给我的,你看过吗?是凡渡的获奖履历,他前不久参加了一个国家级的竞赛,拿到了特等奖,全国就只有三个人获奖,含金量相当之高。”
提起凡渡,谢故终于有兴趣了,看着面前的获奖履历,一个个奖项看过去,最次最次的还是省级二等奖。
这些奖项堆叠在一起,塑造了一个金晃晃的凡渡。
谢生将后背靠在了椅背上,两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你们马上就高三了,面临着高考,单看凡渡的成绩,全国的好大学随便挑。而且有一件事你知道吗?”
谢故抬起眼看着谢生。
谢生露出了一个可惜的笑容,“全球排名前三十的大学有三所给他发了面试邀请,他可以不需要参加高考,面试进入大学学习,但是凡渡却都给拒绝了。”
谢故的瞳孔猛地一哆嗦。
谢生摊开手,“谢故,你从小就聪明,你拎得清,你告诉我,你觉得这样值得吗?”
“我说的这些话你可能不爱听,当然了,现在的你们年少轻狂觉得自己天下第一,但是仔细想想,如若你们真的就这么走下去了,凡渡放弃了飞黄腾达的人生,选择和你在一起,你觉得多长时间之后,他会后悔?十年?还是二十年?他和自己身边的海归朋友高谈阔论,而你呢?连英语你都听不懂,那个时候你怎么想,他怎么想?”
谢故说不出来。
谢生戳中他的死穴,他最不敢想的,就是和凡渡的以后。
他没有前途伟大的未来,可是凡渡有。
谢生又给他举例了,“好,就算凡渡为了你,放弃了好大学,放弃了好工作,放弃了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泯然众人,那你们就这么当一对普普通通的小夫妻,可是孩子啊,你们跨物种,法律上没有保障,在生活的柴米油盐琢磨下,你拿什么保证,凡渡不会嫌弃你,会一直爱你?病危了你签不了字,去世了你继承不了遗产,甚至都没有孩子给你们养老!”
谢生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你们啊,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第94章 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自从期末考试后吵架,凡渡连着一周都没有联系谢故,自己闷在家里生气。
但是时间长了,他又受不了,太想念谢故了。
他也进行了自我反省,当时的情绪太过于激动,说了不该说的话。
谢故生气也是应该的,可是……
……也不至于一周都不联系自己吧。
起码哄哄啊。
凡渡焦躁地在家里走来走去,犹豫了好半天,才终于拿起电话给谢故打过去。
但他没想到的是,没有打通。
不止是这个电话,接下来的十几个电话都没有打通。
凡渡终于开始有一点慌乱了。
他自以为是的冷战,在谢故可能出事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谢故家,然而敲门了一个小时,都没有人开门。
凡渡又赶去了工作室,抓住了三哥和虞老师一问,才知道谢故已经消失一周了。
他彻底慌了。
凡渡赶去派出所报案,民警踹开了家门检查一通,发现谢故是自己走的,手机钥匙包括身份证都带走了。
民警得知了他们吵架之后谢故才消失的,就劝说凡渡再等一等,等谢故气消了就自己回来了。
可是凡渡越来越不安。
一开始他也有点生气,心想着谢故至于么,就是一次吵架,哪对情侣不吵架啊。
他自己闷闷不乐了三天,又开始难受了。
他给谢故发道歉短信,几百字几百字地发,全方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检讨自己的错误,保证再也不逼迫他学习,可以不去首都,他可以陪着谢故留在海城,谢故想要纹身可以,他们就一起开一家情侣纹身店。
凡渡发来的短信,谢故都一字不落地看完了。
他蜷缩在病床上,没想到谢生这个老畜牲说的话都成真的了。
凡渡要为了他,放弃自己的远大前程。
谢故发现自己居然不敢去赌,多久以后凡渡会后悔自己这个时候的决定,一年?两年?三年?
当激情褪去后,凡渡发现自己年轻的时候有机会伸手碰一碰天。
他会不会埋怨,将他拖拽到泥塘里的自己呢?
凡渡,我可以一辈子爱你,但我不能耽误你的一辈子。
谢故疲惫不堪地将凡渡发来的短信都给删掉,将脑袋埋在自己的膝盖里,心想着,终究是自己……配不上。
凡渡一直等到了假期快要结束,都没有等到谢故回来。
他感觉自己已经成为了一块望夫石。
快回来呀……
别让我担心了好不好……
我错了,老公知道错了……
不不不,你才是老公……
凡渡甚至都无心学习,窝在工作室里,和谢小凡玩拍手游戏,“你会说话的时候,是不是谢哥哥就回来了?”
谢小凡眨巴着眼睛看他,歪了歪自己的脑袋。
“算了。”凡渡叹了口气,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就是个小哑巴。”
凡渡以为只要开学了就能见到谢故,谢故就算是再生气,总不能不回来上学。
但是他没想到,噩耗总比好消息要先来到。
他回到自己家的时候,打开门,忽然看见了满客厅的行李,以及坐在沙发上的凡海。
这个架势,凡渡非常熟悉,因为他们搬过太多次的家了。
凡海抽着烟告诉他,“收拾一下。”
“为什么要收拾?”凡渡忽然开始慌张了,“才在这里住了几天?”
凡海面无表情地告诉他,“这里的云我画腻了,换个地方。”
“每一次都是你说走就走!”凡渡忽然红着眼眶爆发了,“你问过我的感受么!!!”
凡海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从小到大……”凡渡几乎要哽咽了,“从没有在一个地方待过半年,我从没有朋友,也不敢有朋友……”
凡渡脸红脖子粗地朝他怒吼,“你只在乎你的画!从来都不在乎我!因为是我害死我妈的!你在恨我!!!”
凡海站起来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凡渡踉跄着倒退了两步,用倔强的眼神看着凡海,“这一次,我不走,要走你走。”
“随便你。”凡海看着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翡翠色双眸,音色很冷,“反正你已经成年了,我只答应养活你到成年,现在我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
凡渡流着眼泪哽咽,几乎是苦笑着,“我对你来说是累赘……对吧?”
亲情他早就不奢望了,现在爱情也要保不住了。
老天爷就是这么对他的。
凡海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在茶几上留下了一张机票,“你的。”
他出门的一瞬间,突然回过头来看着他,“你说错了一件事,你害死的是你另一个爸爸。”
凡渡的瞳孔猛然放大,就仿佛被击中了一样,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凡海的眼眶也红了,苦笑着看向自己的儿子,“十九年前,我他妈竟然在给杀死我爱人的凶手喂奶……”
“爸爸……”凡渡嘴唇嗫嚅了一下,“爸爸……”
凡海扭头走了,地上只留下了一个烟头。
凡渡一把冲向了凡海一直锁着的卧室,这一次门是打开的。
他胸膛剧烈起伏地看向床头,墙壁上有一张画没有拿走,画着的是一片云,凡海这辈子最擅长的云。
凡渡愣愣地看着那片云,越看越像一只羊,他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自始至终,凡海都没有反对过他们跨物种的恋爱,没有对他们的感情说过一句否定。
他还记得,自己五岁的时候闯入凡海的画室,奶声奶气地指着画板对他说,“爸爸,你画的好像一只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