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也察觉到他的视线,偏头微微对他一笑,俊脸还挺哄人,像个明星不像和尚。
秦拂比俞渺年长,沉浸社会摸爬滚打,处理事务方面和人情那是老人精了。他瞧了瞧俞渺的脸色,又对坐在对面的空相笑了笑,说,“大师可真年轻,一看是真的想不到,还以为是大学生呢。”
这句话说完,也不求回应,秦拂又热情地对待俞渺的长辈了。
“叔,给你拿了瓶酒。”
他满脸带笑从桌下拿出一盒酒,双手捧着递过去。
裴保全一脸惊喜:“哎呀!好酒啊,谢谢你了小秦!”
长辈笑得欢心,秦拂也跟着陪笑,紧挨着俞渺坐,接下来动筷吃饭,他除了时不时起身给长辈挑距离远的菜,然后就是去观望俞渺。
他看着俞渺干干净净的碗,筷子整齐摆在上面没有动过,也不敢动作……毕竟少年是不喜别人挑菜的行为的。
他低声问:“阿渺,没胃口吗?”
俞渺敛目,修长手指把玩烟杆,点头也不开腔。
这让当舅舅的裴保全看了眉一皱眼一瞪,大嗓门就来了,“饭桌上还抽烟,还不赶快吃饭!”下一刻目光环视了一圈,他又道,“来来来,渺哥儿,你给大师敬杯酒!”
“……大师?”俞渺语气不耐,头丧气低一下,蓬松微卷的发晃动,唇角弧度都绷着,他举起酒杯,给长辈面子,也不热络地站起来。
酒杯冲空相,“大师,我敬你一杯。”说的话毫无激情,就一股子慵懒不着调。
“渺哥儿…”俞燕轻斥,神色有些忙乱地想说些什么,余光之中瞥见刚刚才训斥了侄子的裴保全脸色青白,眸中有红光一闪而过。
俞燕大骇,脸上血色全无,吓得鼓瞪大眼睛,声音卡在喉咙里发不出。
接着,一直没怎么开口的空相举起果汁抿唇轻轻笑了。
他说:“谢谢,百闻不如一见,你果然是一表人才。”
一举一动清雅如莲,那盛着果汁的杯子和俞渺的酒碰杯,他的杯延低出俞渺的很多,不像长辈连同辈碰杯礼仪都不是。
未免也太自谦了吧…
秦拂也觉得有点纳闷,随后他拢了拢身上貂皮披肩,目光放在对面有些不对劲的和尚身上,含笑说:“大师来这做什么的?可是叔和姨家出了什么岔子?”
“这个问题,”空相双手合十,笑容静谧美好,“你可以问他。”
“他?”
——“阿渺……”
突然,“裴保全”的嗓子里蹦出断断续续沙哑至极的呼唤,听起来悲戚又带着让人无法喘息的黏重偏执。
俞渺抬眼死死盯着他,一边俞燕已无法抑制地尖叫起来。
“啊——”
“阿渺,你怎么不来看我……”
“……怎么能忘了我…”
作者有话说:
乡村灵异
第50章 返乡4
门外,黑皇冲着房内大声喊叫,“汪汪汪!龇牙咧嘴,在空旷的乡村扩散的很开很开。
农家吃饭地方……
门外, 黑皇冲着房内大声喊叫,“汪汪汪!龇牙咧嘴,在空旷的乡村扩散的很开很开。
农家吃饭地方的灯光昏黄, 四四方方的小房间里, 墙壁黝黑,飞蛾扑凌着翅膀击打灯泡,席间裴保全诡异地笑着, 说出那些话后几秒又猛的激灵, 双目恢复清明。
裴保全哆嗦着唇,求助地看向空相:“大、大师……刚刚我是怎么了?鬼附身了吗?”
不料, 刚说完这句话, 他双目圆瞪, 张开嘴发出粗声吼叫——“啊!”
只见他脸涨得通红, 喉咙出现诡异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喷涌而出。
“呼…呼、吸不了……”裴保全目眦欲裂,眼球凸起!不过一会那脸色已经紫红, 俨然一副快晕厥的状态。
“保全你怎么了?别吓我啊!”俞燕吓得紧扑过去,连筷子碰掉在地上也不在意, 遭遇这种惊吓她泪流不止直打哆嗦。
俞渺见状不对立马扔掉烟站起来,到裴保全身边排起他的背给顺气。秦拂扶住焦急地俞燕, 空着的手拿出手机, “我喊个救护车!”
场面极度混乱, 空相敛目手中佛珠一颗一颗翻动, 嘴里念叨, 忽然他抬眼, 目光凌厉。
“哗——”一点一点, 有细长的枝条蜿蜒向上, 它抽枝发芽、长出艳红的花苞,荆棘刺破裴保全的唇舌,他痛苦地呜咽,目眦欲裂,血流的速度和枝条生长的速度一致。
这突发诡异一幕令人不敢想象皆愣住——
“保全!”
“遭瘟的东西!出来!”在秦拂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俞燕大喊一声,伸手去扯掉裴保全嘴里的东西,“我不管你是哪路鬼怪,别来招惹我们!”
“唔、唔——”抑制不了花的生长裴保全因为缺氧和痛苦翻着白眼涕泗横流,四五十岁的黝黑肌肤泛起青黑,血与泪交织。而手碰上花枝的俞燕不顾刺破的掌心,奋力的向上拉扯,“哗啦——”
一大捧的玫瑰在俞燕高扬手扯出来时竞相绽放,绚丽的弧度,一些散落开来,娇艳欲滴的红色花瓣比手心里流下的血液更明丽,欲说还休着炽热的情。
馥郁的玫瑰混杂血锈气息充斥整间屋子,被扒出花朵那刻裴保全终于支撑不住的倒下去。
“保全!保全!”俞燕丢下那花,推攘昏迷不醒的男人发觉怎么也叫不醒,她抹泪对空相道:“到底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我们了,还要去害渺哥儿,请大师一定要帮帮我们!”
“我会竭尽所能的,不过,”空相从衣兜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在手心,走到裴保全位子上,喂进裴保全嘴里。
“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抬眸看向俞渺,又转移视线到地面上散落一的玫瑰上,和善地笑笑。
秦拂看手机面色难看:“怎么会突然没有信号……”
“那是因为我们都已经在那鬼的领域之中了。”空相出口说。
“现在打电话送去就医也来不及的,如果天亮之前,那鬼不收回咒法,那么裴先生就醒不过来了。
我想这位小哥也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吧?”
目光很明显的朝向俞渺,那笑意盈盈模样任谁都看出他对待俞渺态度的特别。
秦拂那点慌张全无了,空相对俞渺的态度让他产生强烈危机感,“你什么意思?说话故弄玄虚就不说全,呵,是要钱吗?”
他从身后椅子上挂着的包里拿出一叠现金,撂桌上。
“不够还能给你,只要你把事摆平。”
“钱财并不重要。”空相笑了笑,“也是俞裴两家的家事,我劝你你还是莫要掺和,沾染因果。”
“不过,我也无法干涉你,之后的路要怎么走,你自己挑。”
—
从这到俞家祖宅要翻过后山,再过一条长长的位于一汪死水般的潭上的古老廊桥。山野里时不时传来声声鸟鸣,它们与流水声相和,因为鲜少有人到来,所以在静谧的冬天,银装素裹。
俞渺昂首看向贴着“一苇渡江”的残破对联的踏入高墙门槛。
老宅因为俞渺这唯一的嫡系不在,回来也不会到这,已经荒废多时。枯枝落叶遍地,踩上便会发出脆响。爬山虎和绿苔爬上老宅的木质墙体,蜘蛛于此安家,建筑上许多地方都显露受潮的霉斑。
这些俞渺记忆中的景象无不布上灰败色彩,独自一人四处看了看,过一会俞渺回到正厅。
脏乱积灰的正厅里站着打扮富贵浮夸艳丽的秦拂和素净如莲的空相两个人,他们这截然相反两人,似乎刚刚说过话,秦拂的脸上有没收住的刻薄,空相的笑容也似乎更加深刻。
“阿渺!”秦拂见俞渺回来了,脸上的刻薄随即烟消云散,他冲向前去挽住俞渺胳膊,“这灰大,有什么事就让这和尚做吧,我们早点走。”
俞渺睨了他一眼,没有抽出手,淡淡道:“你要走就先走。”
秦拂脸色难看,瞬息回复正常,他手臂收紧,将脸贴在俞渺肩膀处蹭了蹭,怪嗔:“怎么可能独自就先走呢。”
朝空相毫不客气扔出个翻白眼神,“大师,拜托你了。”
怎么可能有好脸色……这个臭和尚,在俞渺不在的时候竟然说他不配跟在阿渺身边。
笑话,难道这素未谋面的和尚也配?秦拂忍不住嗤笑。
空相轻轻一笑,他意有所指道:“我觉得还是不要在这种地方表现的太亲密。”
“怎么……”秦拂话未说完,就忽然感觉后背发凉。
那是厚重貂皮都无法阻挡的冷,他愣神,而这时一股阴冷的风拂面,秦拂鼻尖嗅得到空气中浓郁玫瑰气息,丝毫未走远,仿佛就近在咫尺——在他和阿渺的身边!
“操!”秦拂直觉告诉他,那未知生物面相着俞渺,他将俞渺拉到身后,面色不善,“你是什么东西!”
回答他的是瞬间关闭的大门,俞渺和空相消失不见。
“阿渺你在哪?”秦拂焦急地左顾右盼,可这时忽的狂风呼啸卷起层层叠叠枯叶浪潮,天空灰白得仿佛淡然墨色,不见旭日,直叫人心情压抑。
叶浪卷杂的沙石灰尘风迷人眼,秦拂闭眼几秒,等再次睁开眼后,眼前的场景俨然全部变换!
“阿渺!”秦拂慌乱地转身,而他所寻找的人就在他的身后。
夜幕星河,黑水柔波,两岸灯火幽幽,他们站在一艘悠哉晃悠于河中央的小船上,细雨朦胧,只有俞渺手中撑起一把绘着红梅的油纸伞。
“阿渺!你在这里啊……”秦拂宛如找到主心骨,提起的心瞬间放下,他近乎呢喃呼唤俞渺的名字。
慢慢走近,想像刚才那样挽住俞渺的手,但他刚迈出一步,俞渺就后退。
秦拂看着面无表情撑伞的看着他的俞渺,终于发现不对。
那张脸更像是他曾经见过的俞渺十五六岁的模样。他的身后背着缠绕绷带的古朴黑刀,身着修身黑衣,像从武侠之中走出的少年英雄,面容带着疤痕风霜,站在那里既有青松竹林的潇洒又宛若出鞘锋芒毕露沾染血气的剑。
秦拂内心有不好的预感,“阿渺……”
“谁允许你这样称呼我的。”少年微哑语气不咸不淡,平直无神的眸子不带感情地瞥过他,精致面容上显现极致冷峻,“我与阁下无亲无故,还是莫要套近乎。”
岸边楼阁谈笑喧哗,抚琴与笙歌艳舞不断,微醺微妙。
在酒楼之中,喝得醉醺醺的酒客眺望夜景时不经意看到船上的人,手中酒盏“啪嗒”掉落,睁大双眼激动地凑到栏杆处——
“我认得那把刀!黑金玄铁!是冥刀!江湖盛传已久的西北冥刀!”
“南有裴轻剑北有俞冥刀……他怎么到江南来了!难道传言是真的……”
酒客喃喃道:“裴侬和俞渺要生死决战。”
第51章 返乡5
侠客
不知道是谁喊了声“俞渺在船上!”, 两岸、阁楼像雨后春笋冒出许许多多的人来,他们成群结队探头探脑,许多姑娘簇在一起翘首以盼张望, 根本不惧风雨——
“俞少侠!”
“俞郎, 看我!”
除了冥刀的名号,俞渺更为人津津乐道的便是塞上一枝花的美名。
传闻天下第一的美人于北地见到俞渺后一见倾心,表达爱慕之情被拒后人渐消瘦, 本就才貌具备, 这位美人留下了许多悲情诗篇,描述求而不得的悲苦和俞渺的容貌仪表和风姿。
今日难得一见, 轰动了整个金陵城。
这艘船不知道行向何方。
秦拂看见眼前这十六七岁大小的俞渺皱眉, 握伞柄的手蓦然握紧, 似乎在这种注视下十分不耐。
这一点真的和阿渺一模一样, 阿渺也是讨厌被过多瞩目,会感觉很不自在不耐烦。但是,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 现在的状况到底怎么回事……
湖边的老树被月光照射,月色苍苍, 天空飘落淅淅沥沥的小雨。
那些景象、嘈杂声音,是幻象还是真实秦拂分不清, 秦拂还想说什么试探俞渺是否能够想起, 但是他发现, 他已经无法操纵自己身体了。
他看着他伸出了双手, 摸上船桨, 嘴上吐露道歉地话:
“抱歉啊少侠, 我这就加快, 您看, 马上就到百花楼了。”
等等,百花楼,怎么听起来如此不对劲!
任秦拂如何焦急,但是身体不由自主地用浆划船。
水声哗啦、波纹荡漾,黑山有条不紊的一个接一个连绵不断,夜晚他视线有些模糊,过了一会,远远的瞭望到一灯火阑珊的楼阁,还有扑鼻的香粉胭脂味。
近些了,楼阁外表华丽非凡,靠水岸的大门敞开,门匾上龙飞凤舞三个字“百花楼”。
从外向里探究,红紫彩布纵横交错,装潢富丽堂皇,各色各样的美人穿梭来回。
秦拂心一沉,船渐渐近了,到了靠岸边停下。没有道别,他接过银钱,只能眼睁睁看着俞渺迈步离开,单薄身影渐渐没入璀璨金光中,姹紫嫣红鱼贯而出的姑娘攀附他,调笑娇嗔清晰的传来。
滚开!
怎么能触碰啊渺,这群肮脏的东西!秦拂无不恶毒的诅咒,眼神仿佛掺了毒地死死盯着那些女人。
嫉妒、无力的藤蔓缠绕全身,秦拂手还不由自主地划桨远去,他的身份如今只是位船家。
“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愚弄我!”他在心底嘶吼。
突然,一阵讥讽笑声划破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