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周围惊奇厌恶视线恍若未闻,继续说:“城里人打赏总会多点,特别是情侣……”
另一伙盯俞渺的还有周江和张秋。他们最近搭档一起监视嫌疑人俞渺,彼此都穿着便装隐匿在人海。戴眼镜的张秋是记录人员,手机不停在便签打着字。
他瞧一眼俞渺,又低头,手敲动键盘。
中心商城附近有许多甜品快餐店,假期天是诸多孩童快乐的聚集地。
迎面而来穿粉色棉袄的小女孩,扎着辫子手里还有一包红豆饼。
包装袋上的logo俞渺十分熟悉。
馥郁奶香飘扬很远,饼子一咬下去满满热乎的红豆馅。
小女孩脸上欣喜,牵着妈妈的手轻轻晃动。
“妈妈,好好吃啊~你也吃一口…”
“乖乖你吃吧…”
母女渐渐远去。俞渺手也揣进兜里走入人群。
那家东西甜的掉牙,也就小孩会喜欢。
—
“9:50买了中华。”
“10:00一个红豆饼,皱眉吃完了。”
“10:05进了耐克实体店,并未试鞋。”
“10:10走出耐克店进入小吃店用早晨,吃的是……”
张秋一边记录一边呢喃。
周江汗颜:“用得着这么事无巨细吗?”
张秋推一推眼镜:“生活中的细节能体现一个人真实性格。”
周江:“那你有看出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吗?”
张秋:“拿到红豆饼时他皱眉,似乎并不嗜甜。”
“进入鞋店,他浏览的是球鞋柜台,证明他是喜欢打篮球的。虽然我们已经知道了。”
“进入寻常小吃店,店面整洁程度不高,甚至可以说是杂乱。但他没有在意。没有洁癖,随性。坐的位子远离人多的地方,他喜独处,但是又并非是厌恶喧哗。”
“东西吃完了。用自己揣的纸巾擦嘴、纸巾入篓。教养很好。付钱用的不是零钞,看来生活里并不是很细致……”
周江拜服竖起拇指:“不愧是高材生!”
“没什么。”张秋笑了笑,他看着远去被风吹拂衣摆的少年,这个少年周身仿佛与这个世界有着一层隔膜,与人群疏离。
难以想象这是与穷凶极恶帮派关联的人。
就像洁白无瑕的玉放进黑匣。该在世间发光发亮的绝色沉浸黑暗。
他缓缓说:“我感觉…他不像一个坏人。”
周江嘿嘿一笑:“现在不都流行帅哥反派嘛。万一人就是恶人呢。别主观判断了。”
张秋皱眉:“你第一句也算主观判断……”
“害,人走了,我们继续追吧。”
两人跟随俞渺去了很多地。
来到大的地下超市里,隔着不远的距离。看俞渺走到某专区,推车里装上一盒东西。
他俩偷偷摸摸在俞渺走后去看……口水咽下。
尺码……可以。
少年腰肢劲瘦肩膀宽扩,臀窄腿长,难以想象就连那地方格外的……
*
曾经的元城是什么样的呢?
在顾青印象里,它就像一个废料垃圾场。
河水到了夏天总是恶臭难闻,公路坑坑洼洼。商场人口聚集之地缺胳膊少腿的乞丐躺在中央,身前是斑驳的铁钵。
仰头天永远是要压死人的灰白。
不仅是环境,就连人也恶臭腐朽。
顾青和张英两人走在去往经开区片区派出所的路上。
他对张英说:“以前这个城市远没有如今的繁华。”
“你也知道,这个城市很小,也很烂,犯罪率在全国居高不下。以前,别的地方不要的工厂都往这迁。我的老家,也就是爷爷奶奶住的房子,在深山里。”
“小时候我和阿紊最爱去田地旁是水沟里捉鱼、螃蟹。那个水很清很清……可是当一座垃圾处理厂建成后,一切都变了。水浑浊不堪,那股恶臭在老家房子里都能闻见。他们给了所谓的赔偿费用……”
“还有,你知道abb这个品牌吧。呵,就是电视广告上那个。我们这的人都不敢喝那些东西。因为他们的生产工厂建在了郊区。就因为他们这个厂,郊区那条河也被污染了。那里的居民很多,闹了几年事情依旧没解决下来。节假日厂会给员工发几件饮料,几乎没人喝……这个城市烂透了,抢劫犯罪随处可见,而人们行将就木。”
“我曾经就读一所全市数一数二的中学,目睹男主任以玩笑的方式拍打女学生屁股,并在考试时又以玩笑姿态解开学生脖颈后绑上的蝴蝶结内衣带子。其他老师似乎有目共睹,曾经班上说去那间办公室与人同行。直到有一天,一个女生退学。传闻她单独进入办公室,那个主任让她坐在了腿上。但是为什么不能将如此道德败坏的人开除呢?我一直心想。受害者沉默,加害者猖獗。生活在这里我无时无刻不在焦虑,那种抓心掏肺的难受融在每一次呼吸里……”
张英叹口气,说:“我很高兴你能对我说这么多……现在那个男老师怎么样了。”
顾青低头默了默:“我打声招呼把人搞下去了,因为没证据,他还在继续当老师,就是没了单独一间办公室。不过听说后来,他暑假开补习班,摸了女生的锁骨,女生哭着回去告了状。她爸是□□拳的,将人教训了一顿……”
张英:“报应。”
顾青扯出一抹笑,不可否置。
张英:“证据是真的很重要……但又不是人们所期望的,那是另一种不可治愈的伤痛。”
转了许多个弯,一所小小的,被破旧筒子楼包围的蓝色建筑出现在他们眼前。
庭院里种植了许多种花和仙人掌,墙边停放几辆电瓶车。门面很小,里面办公的人也很少。
顾青和张英找到了曾经负责林琛那起案件的老刑警,详细询问案件经过。
老刑警回忆说:
那是一个冬天,城北的梅花开了一簇一簇。
因为是经开区,老旧自建房太多了,江河辽阔,两两相望,没有高楼一望都是青山与树。
街坊间线缆沟渠交错,老旧led灯牌闪烁在夜里使天空变成暗红。
背着老婆出来找乐子的男人最近迷上了同性的滋味,就走进小巷里的一间房子。房子的主人是给钱就张开腿的青年。
男人心里想着要回答青年一个问题。
“真正的快乐是什么?”
他想一定要在一展雄风时说:□□碰撞、唇舌交缠、达到顶峰,那就是真正的快乐。
而在他进入巷子时,目光惊恐。他的惊叫吓跑了筑巢在房檐的喜鹊。
“死人了……”
而死者正是那美艳的青年。整个案件他们并没有调查太久。以前在排查指纹时就已经锁定凶手是一个年仅17的少年。
他们问:你为什么杀人
林琛:杀死他需要理由吗?一个烂货。
他们愤慨:这是你杀人的理由吗?每个人都有存在的价值,他人的生死并不是你来估量的!你才17岁,为什么这么恶毒想不开!你的父母……
话语戛然而止。
资料上,林琛的父母早死于环境污染致癌上。
五道不同伤口,一把刀,一个学生。
这起案子在当年元城引起不小轰动,但也被校方警方压下来,新闻上没有出现少年的名字。
未成年是花朵,未来。
人们对恶魔施舍怜悯,因为道德光辉照耀大地。
听完那次案件,顾青问:
“那你知道俞渺吗?”
老刑警微眯起眼:“那个孩子,我记得我们调查过他,他的长相不是容易让人忘记的。”
张英挑眉:“噢?”
老刑警说:“他们的感情也很好呢……听说那孩子经常会探监给林琛送书。”
顾青问:“什么书?”
老邢警:“听说大多都是名著,鲁迅和国外作家的书……”
张英:“那你清楚林琛和□□有联系吗?以后我们也要去探视林琛。”
不料老邢警摇摇头,他们以为摇头是因为第一句。没想老邢警说:
“这恐怕你们得先打听一下了。今天洗石沟监狱的犯人压了许多去山上修路,开车绕来绕去也得几个小时。不知道林琛在不在里面。”
这么巧?张英顾青面面相觑。
“至于□□。元城势力多了去……另一方面我们并没调查林琛有没有和□□有联系。”
“死局帮呢?元城势力的龙头,我们没从你们资料库看到他们一点情报。你们没处理过吗?”
“唉——”
回应的只有老邢警一声悠长叹息。
第34章 回家
埃斯科拉庇俄斯的蛇杖如今成为卫生组织和医院的标识。这家精神病医院就
埃斯科拉庇俄斯的蛇杖如今成为卫生组织和医院的标识。这家精神病医院就是这样。
外面下着小雨, 纷纷扬扬透露刺骨寒意。而在室内,潮意似附骨之疽,住院部前台的护士小南忍不住抖了抖。
脚挪进小太阳处, 她端着热茶一脸兴味地对旁边安安说:
“诶, 你知道新来的秦医生家里是什么条件吗?”
显然她们喜爱谈论八卦。
而一直能准确掌握信息来源的安安愣住,仔细想了很久,眼中闪烁疑惑的光。
“奇怪, 我都没听过秦医生的什么事, 连他从哪医学院毕业都不知道……”
“那就算了,诶, 原来秦医生学心理学的。”
“那个病人也挺好看的, 可惜了……”
一间心理咨询室, 顾紊被带到这里后, 拖住他的人都关上门走了。他抬头,宛如一道惊雷炸在眼前,惊恐万分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青劲爆起目眦欲裂。
“是你……”
通常温馨明亮的咨询室此刻不见天日,一个披着白大褂的男人站在窗帘前, 目光透过一小点的缝隙向外。
缓缓,男人侧过身。
浓黑发色在点点光下十分透亮, 他身姿挺拔, 面上挂着浅笑, 却是不带一丝感情。
他轻轻笑着, 一步步走进被束缚在躺椅上的顾紊。
手伸向顾紊, 腕上的红绳称托他的手苍白骨感。
而踏在地上的脚步声沉重响彻顾紊的心扉, 无数回忆此刻翻涌在脑海。
【呵, 又是个老鼠……】
【让我把他的肉一片一片切下来】
【长得挺不错的……】
……
【把他给我玩玩】
【纹个标志, 他是我的家.畜了……】
顾紊的头被提起,他不做挣扎。
整个人像崩溃坏掉一般,眼睛空洞无神,泪水纷涌。
“很久不见,虽然知道你一直在元城,但毕竟你是阿渺的东西,加上有条子,我也不想找你麻烦。”
男人的脸足够英俊,但是他的眼睛宛如阴毒的蛇,他笑着,像灼灼浓艳的桃花。
他说:“但是你带给了阿渺麻烦呢。条子盯上阿渺,想顺藤摸瓜到死局帮。”
顾紊瞳孔细缩。
“你知道的吧。”
男人低声说话,放开抓住他头的手。
“如果调查出什么,对阿渺来说,可是个大麻烦呢。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那张照片,就是被俘虏时顾紊衣领上袖珍相机拍摄下来传递出去的。
当时的顾紊,还没被冠上家畜之名。
“所以……”
“现在只有你,我们,才能帮助阿渺。”
“只要阿渺回来,死局帮永远都是他最强的后盾。”
窗帘缝隙里透过亮光,照在秦拂的背脊肩头。
他笑着说:“去告诉你的哥哥和朋友们,俞渺的身份和过往。”
“让他回家吧。”
顾紊闭嘴沉默,他是成了疯子,但不代表没有思考能力。相反,他只要在俞渺的事情上就格外敏感。
他明白死局帮的势力,和与俞渺千丝万缕拖不清的关系。现在这种情况下只有死局帮才能帮助主人……
来时的人又把顾紊带回病房时,想平常心理咨询怎么会这么快结束,而来的人掐准五分钟进来,恐怕这医院已经被死局帮的人给无孔不入了。
就连个□□都成了医生。
笑话。
这间心理咨询室就留下秦拂一个人。满室寂静黑暗里,他坐在椅子上,脱下身上的白大褂,免起衬衣袖口。
红色的绳子在他苍白的过分的手腕上触目惊心,渐渐,手腕抬在脸旁。
他眷恋地用脸蹭着,半眯的双眼透露恍惚又奇异的亮光。接着鼻尖触及猛嗅,浑身轻颤之后竟在阴暗里,某处鼓起宛如硬石。
“阿渺,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阿拂,你做我的情妇吧]
阳光下蹲在街边看他的少年似乎近在眼前,对方稍微平直的单眼皮眼睛带着笑意,一手夹着烟,薄唇张合。
烟雾缭绕下嬉笑怒骂蒙上一层幻梦,却在他脑海格外鲜活。
秦拂此刻彻底陷入一种虚幻梦境,而脸上布满潮红。
他们记忆中,三年前,不,一年前的俞渺是什么样的呢。
所有接触过他的人,记忆里永远留下一抹显眼亮色。
你清晰记得住他的肆意笑容,记得他运动完后率性地抹发,记得他叼着烟哑哑的说话嗓音,记得他抱着吉他挑眉唱情歌的场景。
如果世界上,有比□□更令人上头的东西,那一定就是俞渺的。
你看着他,灵魂被打入鼓点。他笑一下,你浑身剧烈响动。
不由自主跟着他起舞到凌晨,随他堕落到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