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风盛行的今下,人们对美与才学总是心怀敬畏又尊崇的。俞渺担得起他们心悦诚服的尊敬。曲罢,世家公子们又对俞渺作揖肃拜。
许久之后,有船从远处而来。上有一童子撑篙。
俞渺虚虚站起,就有人从船的竹帘内伸出手,洁白染有墨竹的衣袖垂落,俞渺手搭上去借力登上了画舫,进入被掀开的竹帘。
他是要离开了。
纵然内心不舍,但他们之前的出声已经是失礼,又怎能继续唐突。
楼上的公子哥离开栏杆,却无再开宴的心思,脑海回想那一幕幕动人心魄的画面。
谢启缓缓叹出口气——
“真是个妙人啊……”
俞渺到了船舫里,才真感受到什么是别有洞天。
外表看似简陋,内里却铺着华美舒适的地毯,显贵人家必备的香炉燃烧着怡人心神的香,矮案上刻有棋盘,放了一壶酒。
靠两边的镂花窗折射金灿阳光,照在跪坐在矮案边的公孙恣如宝玉润泽。
美玉只会被时间打磨得更加润泽无瑕。
俞渺慵懒地斜躺在公孙恣对面,琵琶就搁脚边。
公孙恣温柔笑着凝视他,那眼神又好像在怀恋什么。
公孙恣说:“陛下都长大了。”
俞渺睨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一点也没老啊?”
此话一出,公孙恣便笑起来,桃花眼笑得眯起,他用袖掩住唇,过了良久他的笑又戛然而止。
他望向俞渺的眼眸闪烁不明的晦涩,俞渺觉得那是一种显而易见的哀情。
公孙恣:“陛下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来公孙府吗?”
俞渺点点头:“记得。”
公孙恣灿烂一笑:“当时的陛下只有七岁,但已经是龙章凤姿了,像是仙童一般。”
我怀疑你在彩虹屁我,我还有证据。
俞渺微微撇头,说真的,男人最受不了的就是同性夸奖。
会飘!内心还有点害躁。
公孙恣安静地望着他。
他接着开口道:“当时陛下一直由奴隶抱着,不肯下地,五郎年小在家跋扈惯了,说了些话,当时你就给打回去了。”
俞渺:“他说我是没断奶的奶娃娃。”
还笑的挺开心的。
公孙恣失笑,“那陛下还会记恨五郎吗?”
俞渺摇摇头。说实话,这种没长开的孩子是不会懂预备社畜重归孩提的心的。他和熊孩子计较没意思。
但经他这么一说,他想起自己在公孙家发生的事确实挺多的。
比如剪了公孙延的胡子,将夫人的胭脂水粉拿来给郎君捣鼓,硬威逼公孙五郎穿了女装……
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再重谈……俞渺忽的悟然,他抬起头,静静看着公孙恣。
公孙恣抬头,直直与他对视。
他说:“陛下,你身上留着公孙家的血,即便当初先帝遗诏让您的母亲陪葬,但无论如何公孙家都会是你最有利的刀刃。”
“我们的血亲,然而陛下是要对公孙一门赶尽杀绝吗?”
俞渺默然,自从张九与他统一战线后,他赋予张九权柄,使张九在他年少遮掩锋芒时做了做好的挡箭牌,有了权利的张九也在他的默许甚至是指引下拔出公孙一门在朝中的钉子。
就连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张九也都知道。
俞渺勾起唇角:“赶尽杀绝倒不至于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公孙家在军队的威望以及朝中的势力不是一朝一夕能清理的。”
拿起酒壶酌满酒碗,俞渺仰头喝下,他真不习惯打古代的官腔,说的话也直白。
“你能说那些事不是公孙家做的?因果循环,轮回报以罢了。”世家哪有干净的。
张九家乡的田地便是公孙旁支不由分说侵占了,爹娘苦求却被活活打死。
杀父杀母之仇,难怪张九这么恨公孙家。
公孙恣也倒了一碗,执起轻抿一口。随后便放下,垂下眼睫。
他叹口气,问:“那这一切对陛下而言有好处吗?您不仅动了公孙家,还动了其他世家的根,昔日高祖禁练私兵,但您知道世家大族的家奴有多少吗?知道他们的良田有几万亩吗?知道矿脉武器锻造有多少掌握在世家手里吗?”
最终,他徐徐道——
“即便你掌握了许多世家的秘密,但陛下就不怕世家反吗?”
世家们为了利益的时候便能扭成麻绳,一致对外,现在俞渺这个少年帝王就是触犯他们的利益。
狗急了都要跳墙,何况是唯利是图在权利的金窟醉倒的世家。
俞渺明白公孙恣给他剥析时局,是想他及时止损,可惜了,他想。
他这人可能天生反骨吧,本来就是在追求一种竞技的刺激,那么多人越不想他做的事,他越要干。
俞渺: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要贯彻到底咯。
他真诚又灿烂地笑了,和以往不同,爽朗不带一丝嗤意。
公孙恣看得怔怔,他的心一下子狂跳。
俞渺说:“让他们来吧!”
作者有话说:
俞渺那首歌,是长安辞!因为歌词内容很符合情况。
强烈安利,歌很短,很好听。
然后,嗯,三千多字其实我感觉前面好多废话。
时代背景很像魏晋,古代唱歌很正常!看曹老板的短歌行也是唱的呢。
如果有bug,勿喷呜呜呜
第18章 结束(上)
世家暗地里动作不断,操练奴隶买卖铁器,看着暗卫上报来的内容俞渺蹙起眉头,不虞将情报扔案上。……
世家暗地里动作不断,操练奴隶买卖铁器,看着暗卫上报来的内容俞渺蹙起眉头,不虞将情报扔案上。
跪在地上的张九神态镇定,然那袖中的手已紧紧握住,指甲陷进肉里。身为臣子,他努力不表现出焦躁忧虑,但刚刚少年帝王不虞模样令愧疚苦痛紧紧纠缠住他。
他闭眼痛苦地说:“陛下……臣悔恨万分,所作所为连累了陛下,愿以死谢罪!”
俞渺一愣,想明白张九说这句话是想他把他推出去,让世家泄愤。
他“啧”了一声:“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马后炮。”
“事情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别说什么后悔不后悔的话。而且你也没有连累我,我们俩还算是狼狈为奸呢。”
情报上密密麻麻都是世家操练的家奴数量,购置锻造的兵器。这些都是会对俞家统治造成的威胁,可以说这份奏折
俞渺瞥一眼跪在地上张九,负手走向前去,腰侧珠玉晃响。
眼前的张九是快要四十岁的人了,两鬓里藏着花白,因为不常笑,只有淡淡细微的纹路在脸上。
即使看起来依旧清傲,但是岁月已经在他身上留下明显痕迹了。
他伸手扶起张九:“奉常,别担心,就算有一天寡人被弄的当不了这皇帝了,我也能保证咱俩能继续快意潇洒。”
随后是无所谓般张扬一笑。
张九喉头一紧,沉沉地注视着俞渺。
他只是看见他笑得那一刹那所有紧张消失殆尽,任是从高处跌落粉身碎骨,还是被践踏到泥里,源源不断灌注的勇气都会支撑他前行。
多么张扬又青涩的存在啊。张九眼中带上笑意,但手却悄悄抽回垂在身侧。
见俞渺没有在意,他敛目状似轻松问:“那陛下与臣如何快意潇洒呢?”
阳光洒在俞渺唇角翘起弧度的侧脸——
“我们逃出生天后,就积蓄力量,然后卷土重来,杀上金銮殿!把他们立的皇帝从皇位上拽下来踩脚底下,看那些世家错愕嘴脸,我再大喊一声——”
“我不做人了!jojo!”
张九:“……”
空气格外沉寂,张九扶额讪讪道:“我以为,陛下指的是像臣的老师那般,隐隐于市,享红尘潇洒,没想陛下回想重新夺回一切。”
他听见俞渺嗤笑一声。
“夺回?”
少年帝王坐回了尊位,随意垂下的华服称托得他风华绝代。
他说:“就算我脱了龙袍,取了冠冕,从龙椅上走下去。世间也无人能称王——”
“我,俞渺活着一天!”
张九心大震。
“便是大周的天,大周的皇帝。万民朝拜,海内诚服。”
是啊,您是大周的皇。
张九由衷为他亲眼见证成长的帝王感到自豪,然随着年岁增长,他内心时常又因这种自豪蔓延阵阵难以言喻的钝痛。
君正值风华,吾已老矣。
他盯着自己苍老手掌,似乎要哽咽,但是喉头颤动之后,所有的爱恨痴嗔被咽下。
“臣会同陛下见证的。”
—
空旷寂静的宫殿里,阴暗角落,裴无音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天了。
他安安静静的,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像。眼神空洞的可怕。
忽而,他扭转头去看窗外,太阳光芒慢慢减弱了。
太阳快下山了。
渺渺怎么还不回来……
他去哪了呢?
日日夜夜朝夕相处的渺渺最近总是离他而去,和其他人接触。
就像灵魂与呼吸都好像被剥夺一半,他被一种令他几欲窒息的痛苦折磨的快要崩溃。
但在经历这种痛苦时,他会回忆起曾经。
小时候的渺渺会甜甜的叫他“阿音哥哥”,会坐在他身上,搂着他说话……
“哈…呵……”
裴无音抬起手,捂住因为兴奋而逐渐扭曲的咧开笑容的脸。
对他而言,人生中最重要的就是渺渺啊。
只要一想到渺渺心里就满满涨涨的,裴无音面部热意,神色恍惚。
然而喜悦如迷幻的梦,熟悉的场景一遍遍重复再轮换。
很快,裴无音极度兴奋后在看空无一人的宫殿,冷寂变成刀刃,深深刺入他的心脏。
笑声渐止,转而悲戚哭声伴随怪异的呜咽响起。
渺渺,渺渺……
忽然殿前传来琼佩珊珊声响。
在宫门口俞渺就让所有宫人退下了,按他思想,寝殿这地方别人来就是侵犯私人领域,而且他不需要太多人伺候,里边有个裴无音就够了。
这不,来挺快。
俞渺抿了一下唇,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飞快爬过来的裴无音。
在落日余晖之中,他像狗一样跪着蹭他的手疯狂颤抖的模样映入眼帘。
俞渺好笑地出声:“你是不是有病?”
他蹲下,与那流着泪扭曲的面孔持平。
“看着我。”
裴无音克制住身体过激的抖动,无比哀怮执着看向苦苦追寻的人。
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俞渺蹲下的很随意,双手搁在膝前,华服的衣摆垂落地上。他笑了笑,“你会怨我离开你吗?”
无端他这副轻描淡写姿态让不好的预感同落日的阴影覆盖人心。
裴无音狠狠摇头,眼里流露害怕恐慌,眉头蹙紧想与俞渺靠的更近一些然而俞渺却一下站起身来。
“我也不能在任何时候都带着一条狗吧。”
金灿灿的余晖洒在衣摆上宛如盛放的金花。裴无音身体僵硬,脸贴在贴在俞渺衣摆上,眼神空洞的毫无光彩。
下一刻,突兀的力道自裴无音头顶施加,他的头被踩在地上,是俞渺的脚踩上裴无音的头,侮辱性撵了几下睥睨的眼神不带一点感情。
“特别是不乖,有病的狗。”
这举动没有让裴无音疼痛,但他眼眶兀地浸出许多泪水,心里满满涨涨都是难受恐慌。
他让阿渺不满意了吗?渺渺不要他了吗?
会丢掉他吗?
天地变成昏黑,他像在螺旋之中旋转,不安几欲使他昏厥。
直到他听到——
“阿音,你乖我就会很喜欢你。”
“所以。”
他的头被提起,少年挑眉轻笑的模样比天际的太阳更耀眼夺目。
“请你一直乖下去吧。”
“好……”
夜。
裴无音猩红的舌尖细细舔舐过,广阔粗壮的背脊绷直,给予少年最极致享受。
俞渺满意揪了一下他的腰肢:“真不错,很紧。”
裴无音微深的肤色夹杂少许粉晶,腹肌上的汗渍深入好看的曲线里。双眸失神涣散,胸膛起伏着。
——呼。
——呼。
“渺……阿渺……”
“呵。”俞渺不知道,他慵懒魇足神态时的嗤笑沙哑的想猫爪子挠人般,令人心痒无比。除了声音,流转淡漠的眸子尾部晕染醉人的红,使人醺醉。
——颠倒众生。
野兽高大的身躯笼罩少年,像圈住珍宝一般。
俞渺似叹道:“阿音,我也想和你永远不分开。”
他凑到裴无音耳边,嘴巴张合。
野兽畸形身躯被烛火拖出的影子巨大黑暗。裴无音原本涣散痴态的眼瞬间细缩,血丝突兀遍布,面目狰狞扭曲得无比凶恶。
背脊高高拱起,尖牙显露,一副攻击姿态。
俞渺说——
——“他们都想害我。”
——“杀死我。”
裴无音搂紧俞渺,无比神经质般念着:“不行……杀,杀……”
“保护……”
“我会,保护,渺渺……”
俞渺笑了笑:“你一定要保护好我啊,哥哥。”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忍不住想玩梗。
我不做人了!jojo!
第19章 结束(中)
世家对俞渺这皇帝的不满从很早就产生了。帝王年少时,他们以为是张九把握帝王心思于是只是想着针对张九,过去八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