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什么,等他醒了再看也不迟。”人一多明忱心里越发烦躁,径直往外走,“抱歉,上个卫生间,你们聊。”
何深没多想,跟出去。何鸿宇一把揪着瞪了一眼带到身边,问萧雨涵,“朝野是什么个情况,你和我说说。”
提起这事,萧雨涵眼里就忍不住冒泪花,仰头缓了会儿哽咽说:“朝野上午还好好的…中午忽然喘不上气了,然后不省人事,医生之前明明说只是肺的问题,养养就好了,可现在…突然这样我怎么接受得了...”
“转ICU观察说不定晚点就醒了。”路易斯闲着无聊,手插裤兜,半躺在明忱躺过的床上,悠悠晃着腿。
萧雨涵看他一眼,低下头从包里拿纸,“我守着吧。麻烦陆先生一会儿送小忱回去休息,他才抽了血容易头晕。”
“没问题。”
何深蹙眉反驳的话冲到嘴边,何鸿宇斜他一眼,笑道:“既然这样我们就不打扰了,朝野醒了我再过来看他。”
何深不情不愿被拽出去,出了医院大门,何鸿宇忍不住问:“你和明忱是怎么回事,老实交代。”
姜还是老的辣,再怎么糊涂也能从自家儿子小动作中看出点端倪。
“就那样,我和他不对付着呢。”
何深吊儿郎当拉开车门坐进去,认命般闭上眼睛回家接受老妈的制裁。
谁能想到何鸿宇这样不苟言笑,说一不二的商业能人竟然是个老婆奴!
沉默半晌,何深忽然想知道明忱怎么来的,歪着头凑近他爸,狗腿子似的锤着肩膀,“爸,你给我说说明忱呗。”
“休想。”
“不是,您别想歪了,没有非分之想,我就是好奇。”
何鸿宇斜他一眼,事先问道:“回家怎么和你妈说?”
“诚恳认错,她一我不二,我保证。”何深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头顶发誓。
“还有呢?”
“还有什么?”何深装傻充愣。
“臭小子,再玩就废了,来公司上班,明天就来!”
“...行,那您快说。”
何鸿宇往后看靠了看靠,回忆一会儿说了一路故事。
“什么!”何深扭头看他,“我小时候和明忱一起玩过?”
“何止,你跟在人家屁股后边,死活不肯跟你妈回家。”何鸿宇回想着忍不住笑出声,“你玩就玩吧,尿人家身上,被揍了一顿还往身上凑。你说你这脸皮,也不知道随谁!”
闻言何深脸都绿了,好汉不提当年,咳了咳问道:“当时梁阿姨既然还在,为什么明忱和他弟弟还失踪了?还有,现在明忱回来,那他弟弟呢?”
“人家的家事,你问什么问。”那档子陈年旧事何鸿宇显然不愿多提,顿了会儿说:“明忱自从被接回来对他爸的态度就不好,这次病发——”
“爸,你什么意思?”何深打断他的话,不敢置信说:“你以为是明忱导致他爸这样的?怎么可能!怎么说他也是您的晚辈,哪有您这样恶意揣测晚辈的!”
“小深,爸也只是猜测,你别出去乱说。”何鸿宇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何深不能理解,“为什么会这样猜?换位思考,如果有人说我希望您死,我会疯的。”
“那不一样。”何鸿宇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明忱懂事起就没养在身边,朝野也说过,明忱把他母亲的死归咎在他身上,这样一来解释得通。”
“不可能!”何深第一次这么反感和他爸聊天,别开脸趴着窗,“您还是别多管闲事了。”
作者有话说:
二狗有存稿了!!目前存了十个字!!!好棒。
照例想要海星,么么。
第21章 别欺负他啊。
突如其来的暴雨将日暮拉前,视线落脚处皆是一片灰蒙混沌。
明忱出去了很久,一个人站窗边抽烟,最后没烟可抽就愣着发呆,直到大颗雨点溅上脸才回神。
明朝野情况不容乐观,是不是说,他可能会死?
手机的振动声在此刻几乎不可闻,明忱动了动木讷的指尖抽出手机。
是孙杰,他每个星期四都会按明忱要求前往东城别墅区24号查看入住情况。
下雨的缘故,一直无人居住的24号门口聚集了许多避雨的流浪猫,他给明忱打电话想问需不需要清理。不料明忱仅仅听到‘猫’字, 就让他不要靠近,直接回来。
住宅四周种着大片大片绿植,被雨淋得乱颤,脆弱的枝丫跟雨一起狼狈砸在地上。这地方属于老别墅区,上年纪养老的人居多。
这个点大家都睡了,除了路灯再难见别的光亮。明忱到的时候雨势渐大,偶有炸雷划破天际。
大门口的台面果然聚集了许多流浪猫,明忱撑了把伞慢慢走过去,噼里啪啦的雨点撞在伞上震耳欲聋,也比不上他现在乱如麻的思绪。
收了伞才发现,伞的作用似乎不大,明忱的衣服大半淋湿,还在往下滴水。
那群流浪猫看到他来没躲开,慌张抬起的小脑袋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明忱坐在猫群之间,同样注视着它们。
“你们啊...”
“...见到明扬了吗?”明忱更像是自言自语,没有一只猫回应他,他仍旧接着说:“他是灰色的,有些胖,爱听故事,喜欢自己待着用爪子叠罗汉…被欺负不会还手。你们见着了别欺负他啊…”
这一夜,不知道是他陪流浪猫,还是流浪猫陪他。总之,他们一起度过了这个漫长的雨夜。
回去时明忱特意叫人把周边的流浪猫全都收养起来,安置在明宅百米处特意改造出来的猫咖。
此后几天明朝野一直没醒,明忱也一直不愿意再回医院,那地方所带给他的折磨,不啻于当年突如其来,梁晨阳病逝的消息。
明忱没再回过公司,书房桌上堆着今天必须要处理的文件,他需要一一看完内容,无误后签字。
看似简单,但是对于现在的明忱来说,光聚精会神就很难,脑袋昏沉如同糊上一层滚烫的浆糊,沉重又灼人。
他闭口不提,身体的反常又让他不得不记起。
……
桑瑶复查结束,桑瑾中午闲着没事去接她,回来在大门口碰上先一步进门大包小包的余姨。
明忱时常不在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看着瘦了不少,她特意赶去海鲜市场挑最新鲜的鱼煲汤。
听见喊声,余姨才顿住脚步等她们过来,走近了才问:“你两个谁是谁?”
“余姨,说几遍了,耳后有颗痣是桑瑾!”桑瑶半开玩笑半生气,毕竟从懂事起身边的人总分不清她们,早就习惯了。
“谁没事扒拉你俩耳朵分谁是谁?”余姨边笑着,眯眼望了望天:“天气不错,没乌云了,少爷屋里的行头弄出来晒晒,杀杀菌,夜里睡着才舒服。”
桑瑾接过余姨另一只手拎的菜,“还用您说,我妈估计早就弄出来晒了,她前天还在抱怨雪停了又来雨。”
桑瑶也主动接过余姨手中那条鱼,拎起来看了看,“这么大条鱼!”
说起鱼,余姨可有得显摆,一圈老头老太太都没抢赢她,“就是要挑大的,少爷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单给他做得一点不珍惜,谁都想分点。弄条大的,他自己也能多吃些。”
桑瑶作势掂了掂,“得有五斤。”
“岂止,”余姨拍拍桑瑶的肩,忍不住多说两句,“精气神看着不错啊,我听你妈妈说,你老家那边有个小伙子三番两次想联系你?老大不小老了,考虑考虑。我姑娘在你两姐妹这么大的时候,娃都俩了。桑瑶你还不赶在你妹前面!”
“余姨...”桑瑾先听不下去,桑瑶则笑着摇头,拒绝道:“和不了解的人谈恋爱太费劲了,顺其自然吧,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
“说的什么话,小姑娘家难道就这么孤寡一辈子啊?”余姨不能理解年轻人思想,一张嘴也说不过她两姊妹,瞥见宋管家连忙招手请他过来评理。
“都有理,要我说别嫁太远,就在京城,老头子帮你们物色物色,不急于一时。”
余姨剜他一眼,果然,男人无论多大都靠不住,她准备一会找桑瑾妈妈说说这事儿。
等他两人先进去,桑瑶看一眼妹妹,随口问:“小瑾,明少爷这回会在家呆几天?”
“一两天吧,看着还挺忙的,我早上收拾书房,资料堆成小山了!”桑瑾说完看了眼日头,“姐,你去找找咱妈,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事,没的话趁现在暖和,我们去猫咖帮巧姐给猫猫洗澡。”
“是前两天少爷安置的那些猫吗?”
“对,它们除了营养不良没什么大病,还挺好,暖和了洗澡不容易病。”
桑瑶眉眼弯弯赞同点头,两姐妹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穿衣风格不同,外人也从穿着来分辨她们。桑瑶是姐姐,穿得更活泼偏可爱风,桑瑾是妹妹,更安静偏淑女风。
楼上,明忱忙完这堆文件,恍惚听到余姨和桑妈的聊天,提到猫咖忽然也想过去看看,带回来一直没空去看,索性下楼活动活动酸疼的筋骨,直接过去了。
猫咖原身是一个小书店,落在银杏树之间,风景好归好,理想始终支撑不了生活,那个尔雅的老师把书店转手给明忱的时候特意说,书不收钱。
书不值钱,理想值万金。
这个季节叶子掉得差不多,大片的绿草坪显得尤为养眼,老远就能看到草坪上奔跑追逐的小猫。
或许长得不够可爱漂亮,却一个赛一个鲜活。
明忱是过来者,他懂这种感受,因为苦尽甘来,所以快乐地拥抱新生。
桑瑶一身黑搬椅子坐在前院水池帮猫洗澡,光影冒着腾腾热雾,她坐了半小时,忍不住脱手套揉酸痛的腰,恰好看到明忱过来,招呼道:“明少爷,您忙完了?”
“嗯,”明忱望着她,迟疑一瞬,“你是...”
“桑瑶,是姐姐。”
明忱也分不清她们,索性蹲在旁边看她重新戴好手套帮小家伙们洗澡。
“我妹和巧姐在馆里帮它们吹毛,享受着呢,您看那些,”桑瑶用下巴指指草坪上撒欢的猫,“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小猫洗澡会这么乖。”
“开始肯定也怕,雨淋多了,慢慢习惯的。”
桑瑶手下一顿,也许怪她自身敏感的原因,恍惚觉得这时候的明少爷没来由脆弱,但仔细看又和平常无异。
“少爷想试试帮它们洗澡吗,真的很乖。”
“好。”
桑瑶开心跑进屋拿了手套和一只小白猫,凳子也挪给他,教道:“戴上手套,抹点沐浴露就可以了,尽量不洗脑袋,怕进眼睛里它们乱动抓着您。”
“它知道你对它好,爪子就不会真的伸出来。”明忱捏着白猫的小爪子,“但是,它的爪子该剪了,这样走路多疼。”
“肯定要剪,我妹负责这一块。”
明忱撩起衬衫袖子,抛却心中所有乱七八糟的心事,一心一意都在手上。
才洗一半,兜里的手机骤然震了几下。
是医院的电话,明朝野醒了,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除了明忱,谁也不见。
明忱拿手机的手隐隐在颤,听他几不可闻‘嗯’了声。
桑瑶默默看在眼里,明老爷的情况明家上下或多或少知道些。她也终于明白,明忱刚才那股不愿袒露的脆弱和现在的凝重来自哪里。
见他起身大步往回走,桑瑶连忙脱了手套追上去,“少爷,明少爷…”
明忱顿住脚步等她过来,疑惑道:“怎么了?”
“没有,”桑瑶从口袋里抓了彩色糖纸包装的糖放他手里,“很难受的时候吃糖会好受些,我妈告诉我的,我觉得很管用,不信你下次试试。”
“妈妈说的…那一定管用。”明忱视线停在那几颗糖上,罕见笑了笑,“谢谢。”
……
时隔一个星期,明忱再度回到医院还会感觉一阵接一阵的不适。
视线范围内意料中没见到萧雨涵,事实上自从明朝野醒来就没了这女人的音讯,具体因为什么明忱也只能猜个大概。
重症病房大门紧闭,明忱在医生要求下换上无菌服。
他面前这个外国医生明忱认得,很早以前路易斯介绍的,和他一起的还有明朝野的主治医生。
“明先生,这里有一份文件需要您先签字。”
明忱没多问,‘病危通知书’五个字仿佛定身咒,他一动不敢动,心微微发慌,“一定要签?”
“是这样的,肺栓塞性病起病比较急,病人现在的情况很复杂,还有其他并发症,随时有可能再上手术台,除此之外,避免发生猝死一定要签一份。”
几秒后,明忱面色恢复如常,紧紧捏着笔,一撇一捺端端正正写上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二狗存稿/3000
我果然是出息了!
第22章 较劲。
走廊到重症病房的距离不远,明忱理了理无菌服,医生送他进去带上门。病床上的人蓝白病服,罩着呼吸器。
原来他鬓边的白发这么多,皱纹这样深,原来明朝野老了,短短几天折腾得瘦了一大圈。
听见声音,明朝野懒懒抬着眼皮,望着明忱的方向久久不语。
明忱一样不发一言,呆呆顿在一米远的床尾,感受空气中刺耳的‘滴—滴’声,跟随心脏的振动。现在的一切都显得很被动。
“忱忱。”
明朝野终于开口,仿佛积攒了好久的力气终于将这两个字说出来,目光如炬一动不动落到明忱脸上,前所未有的软语道:“过来些,和爸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