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糙的指腹磨过肿起的红斑处时，时生因为全身瘙痒而发颤，陆凛单膝跪在轮椅旁，摸了摸他通红的脸，“难受得厉害吗？”
　　“……还好。”
　　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陆凛的眸光又晦暗些许。
　　“我没事。”时生摇摇头，扯了扯他衣袖。
　　“谁让你喝的酒？”
　　时生抬头看去，傅周二人早就在刚才借口尿遁，其余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部分女同事神情莫名激动。
　　他扯了扯嘴唇沙哑道：“跑了，晚点算账。”
　　“好。”
　　·
　　洗手间里，吴南贰打湿了毛巾就要离开，听见关着门的男厕里传来熟悉声音。
　　“这事我们会不会做太过分了，虽然只是想让他不能参加试音，但这回看着还挺严重……”
　　“没事，死不了，”另一道声音说道，“没想到那家伙真失忆了，居然连自己过敏都忘了，瞧他那样嘿嘿，丢人丢大发了吧。”
　　“你怎么知道他酒精过敏的？”
　　“去年他和吴南贰聊天，我给听见的。”
　　吴南贰闻言握紧了拳头，他盯着男厕的门，最终只是打开了手机录音键，里头又低声说了什么，接着传出周翰存的声音，“放心，他没证据说这事就是我们干的，这最多算巧合。”
　　吴南贰抓着手中湿毛巾，转身从洗手间大步离开。
　　他走进包厢里，陆凛正在摸时生的脸，红红的好像个猴屁股。


第8章 去洗一个澡
　　毛巾湿敷擦拭，时生感觉好像没那么痒了，但是衣服底下还是难受的紧，陆凛见他感觉好多了，起身收拾东西，推起轮椅车。
　　“我带你去药店买点药，如果还觉得难受，再去医院打个针。”
　　时生点点头。
　　吴南贰看了眼陆凛，手插衣袋里摸了摸手机壳的边缘，没说话。
　　他们俩一走，包厢里压抑的气氛随之一松，李婷拍拍胸脯，“吓死我了，我还真怕时生出什么事。”
　　“过敏能有什么事，不就身上起点红疹，整得这么兴师动众。”
　　“你懂什么，过敏严重是会死人的！”李婷扭头看那人，“还好刚才时生喝得少，不然你们劝酒的都有份。”
　　“行了你们呐，好好的一顿饭，庆祝人家出院，差点又给送进去。”冯国强摆摆筷子，“快吃吧，吃完早点散了。”
　　傅周二人从卫生间回来，若无其事地在一边坐下。
　　晚风拂过发梢，时生的面颊还是很红，陆凛一手推着轮椅，另一手捂湿毛巾里，降下温度后掌心贴在他面颊上。
　　手掌很大，厚茧粗糙，时生觉着这个温度很舒服，就抓着他的手腕偏头蹭了几下。陆凛站在他身后，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你骑摩托车回去吗？”他往后仰头看陆凛，眼睛亮晶晶的，对上陆凛的喉结一动。
　　“……你坐轮椅车后座去，我带你。”
　　“不要面子了？”
　　陆凛低哼一声，“拜你所赐，小拖油瓶。”
　　时生又被抱到后座上，唇角显露笑意。然而恍惚间，他又对于这个称谓隐隐觉着耳熟。
　　等到他们俩一前一后坐上双人轮椅车，陆凛捏着油门，车就滴滴开了起来，非常平稳地驶在道路上。
　　路旁烤面筋的大叔抬起头奇怪地看他们一眼，扭头看向一旁同摆摊的。
　　“新出的城市观光车？”
　　新疆大叔颠了把羊肉串，点点头：“可能吧。”
　　时生握着柄手处，张手在路灯下伸出五指，阴影投在陆凛的衬衫上，好像从前自行车响铃叮当地骑过小径，他也坐在车后座上拽着那人的衣角，阳光下的发梢都沾着湿意。
　　“有校霸载我去上学，他们肯定不敢再欺负我。”他挥舞拳头。
　　“小拖油瓶，今天要是再被人堵在厕所里，别说你是我陆凛的小弟。”
　　“好的，大哥！”
　　……
　　时生晃荡脑袋，再想记起些什么，却又没有了。
　　他们去了药店，买回来马来酸氯苯那敏和氯雷他定片，回到宿舍后陆凛就给他削了个梨头，解酒。
　　时生咬得嘎嘣脆，陆凛忽然低下头来，凑近闻了闻。
　　“你干什么？”他鼓囊着腮帮子眨眨眼，不动了。
　　“闻闻你酒气散了没，马来酸氯苯那敏会和酒精起反应。”陆凛起身来，“还好吗？要不要再去医院？”
　　“没事，我好多了。”
　　他瞟了眼手表，如果这个点去挂盐水，今晚陆凛就别想睡好觉了。
　　陆凛闻言，抓起他手腕轻轻摩挲着，好像红疹是有小了点，没有他刚到饭店时候那么吓人。
　　“你先去洗个澡，哪里不舒服和我说？”
　　“好。”
　　时生撑手起来，给脚套上塑料袋，拎盆跳进了浴室。室门关上，陆凛眯眼望着。
　　刺啦一下，花洒喷出水来，水汽蒸腾洋溢起。
　　时生垂首一手撑墙，忍不住伸手去抓，身子因为痒意而绷紧，水自发间淅淅沥沥淋下，挂在发尾，一滴滴落在脚前。越抓越痒，他只能伸手将水龙头掰去冷水方向，靠这个方法减轻痒感。
　　然而哗啦冷水一淋到身上，就冻得他打了个激灵。
　　卒然，浴室门被移开，氤氲雾气里，时生猛然别过头来，对上陆凛晦暗眼神。
　　“我，我洗澡呢！”
　　他连忙捂住重要部位，陆凛已经踏门槛进来，时生还要来拦他，陆凛已经掰转他身子去，强硬摁在墙上，一手转了水龙头把柄的方向。
　　“热水和冷水的水流大小声音不一样的，笨蛋。”
　　时生的脸噌一下就红了，虽然原来也红得像个猴屁股一样。陆凛目光下移，看到被他抓破的地方。
　　“热水一冲就痒了，没办法，我等下吃点药。”他别过头试图营造一种可怜巴巴的氛围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见到陆凛生气。
　　水淋下来，热气氤氲在他们俩之间，陆凛伸出手来，指腹轻轻擦过破损处，轻微刺痛感刺激得时生身子一颤，他又抬手摸过时生后背红疹处，片刻之后，抬手关了水龙头。
　　“洗完了吗？”
　　“完了。”没洗完也得说洗完了，他总不能让陆凛帮他搓澡。
　　毛巾落了下来，盖在时生头上，陆凛抬手草草给他搓了搓，套了衣服带回床上去。
　　“自己吹干头发。”
　　砰一下，陆凛又一次关上浴室门，心头无端烦躁。
　　而时生搓着毛巾，多少有些无所适从。光着屁股蛋被人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了出来，可是为什么陆凛除了生气就没有别的反应。
　　他是不是不行，时生忍不住恶毒揣摩道。


第9章 零碎记忆里
　　陆凛换了睡衣出来，时生已经吹干了头发，吃了药，小小一只盘膝坐在床上。他打量了一下陆凛的脸色，好像也不是很难看，放下心来。
　　说起来他也没干什么亏心事，怎么就这么心虚。
　　“转过去。”
　　时生喔了一声，转过身去，就感觉床咯吱一重，陆凛拿过湿毛巾来坐下，撩起他睡衣帮他冷敷。
　　他打了个激灵，弓着身一动不动地，想起先前在轮椅车上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片段。
　　“这时候知道冷了，刚才洗冷水澡怎么就勇成这德行？”陆凛低沉嗓音从后边传来。
　　“害，一码归一码，”时生砸吧了下嘴，他这不也是替陆凛着想吗，“你……以前是校霸？”
　　背上的动作一停，时生刚想转过头又被陆凛摁了回去，身后人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声线里带了点微不可察的紧张。“你想起来了。”
　　“一点点。”时生抓着脚踝处的痒包，“我们俩之间的故事呢，说好晚上等我回来讲的。”
　　“才七天，能有什么故事。”
　　“你明明说我那天向你……告白，你也答应了，”时生摸着下巴道，“像这种剧情，不应该是双向暗恋很久吗？”
　　“……”
　　真要双向暗恋就好了。
　　“快说嘛。”时生催促道。
　　“我们高中时候认识，我比你大一级。有次看见你被几个人欺负，就顺手帮了把。”陆凛慢悠悠说道。
　　时生了然，从此喜提一枚好大哥，白嫖一名骑车的苦力。“那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忘了，喜欢就喜欢了，还用理由吗？”
　　他嫌弃点点头，“别停，继续。”
　　每年生日，我都会送你一些奇怪的东西，”陆凛手摸下去，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挠着痒，“比如说去年是……大颗仙人掌。”
　　时生撑手后仰头看陆凛，“我还以为你会送向日葵。”
　　“我还记得我把表白的纸条埋进仙人掌盆栽的土里，希望你能看见。”
　　“那我肯定没看见。”
　　陆凛扬了扬眉，“因为你后来浇水的时候，把纸条泡碎了。”
　　“……”时生语噎，熟悉的画风。“那，还有其他呢？”
　　“除了你的父母，你的生活一直很好，周围人都对你很好。高考成绩下来你刚好去了我在的大学——”
　　“所以我们就这样一直保持联系咯，兄弟情一直都很好？”
　　陆凛顿了下，回答道：“嗯。”
　　时生啪唧一下躺倒在床，脑袋里面还是空空如也。陆凛低眼看着他睡衣撩起，露出一截白嫩的腰，想到浴室朦胧雾气里的一幕，眼神瞬间幽暗。
　　他忽然提起时生脚腕，往床下拽去。
　　时生一下回过神来，“干什么干什么！”
　　“这是我床，要睡去你床上睡去。”
　　“喔。”善变的男人。
　　·
　　陆凛拉了灯，黑暗里时生缩在床上，两只眼望向他的方向。
　　“看什么，要一起来睡？”
　　时生匆忙收回目光，翻了个身。
　　如果他早就喜欢陆凛的话，他们俩认识了十年的时间，却到最近才坦明心意。
　　时生盘算着陆凛刚才的每一句话，他的生活很好，周围人对他都很好，他们的兄弟情也一直都很好。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时生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昏暗里，他又梦见自己在铺满冰凉瓷砖的角落里，许多人涌上来，他被人捏着下巴被迫抬起，什么东西在唇上一抹而过。
　　他挣扎地抬起手抗拒，很快被四五只手摁了下去，光亮一点点被挥舞的人手所填塞，直至陷入黑暗里，而在最后一抹光消失之前，他看见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吴南贰。
　　“南贰，帮帮我！”
　　时生猛然睁开眼，冷汗涔涔，小夜灯被打开了，他对上陆凛攥着他手，那双眼带着疲惫，但眼神看过来好像是要冻死人。
　　他急促喘息着，转头看四处，还躺在床上，刚只是一场梦。
　　但是——他好像把吴南贰的名字喊出来了。
　　完了，芭比Q了，捉奸现场。
　　“做噩梦了？”
　　时生实诚点点头，看了眼墙上的钟，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梦见什么了，还喊吴南贰名字？”陆凛松开手，转而去看打石膏的脚。他是被时生在床上扑腾声惊醒的，听见警铃声出警的反应都没这么快过。
　　“我……梦见好像有人打我……”
　　他眼神一暗，随即抬眼冷飕飕道：“你怎么不喊我帮你？”
　　“这，梦里一时疏忽，没喊到？”时生又开始心虚，拍拍他手，“下次一定。”
　　“……”
　　时生擦了把额上冷汗，抬手看手臂，红疹已经消下去不少。陆凛忽然一掀被子，钻了进来，把他往里头挤。
　　“你干什么，我床很小的！”
　　“怕你再乱扑腾，这脚是别想好了。”陆凛对于时生的抗议不作回应，关了小夜灯，随即结实将他拥入臂膀中。
　　时生瞬间感觉自己像被一只散发着奶香味的大型泰迪熊抱住了，夹杂淡淡荷尔蒙气息，感动吗，不敢动。
　　然而陆凛搬出来的理由似乎也很有道理，他僵住身子想着刚才的噩梦，不知几分真假，还没等开口，身边人的呼吸又开始绵长平稳，他转过头去，陆凛已经睡着了。
　　绝。
　　“陆凛，喂——摩西摩西？”
　　没有回应。
　　昏暗里，时生除了感觉被捂得有些热哪里都好，但好像确实，他也心安了不少。
　　·
　　黑夜里，伴随着几声狗叫，另一处，还有的人深夜未眠。
　　吴南贰收拾出来高中的毕业合照，坐在床头，指腹摩挲过照片里时生青涩面庞。
　　即便是合照里的高糊一角，仍然可以看出他的长相精致。但照片里的时生一点也不开心，眼睛凝视着镜头，好像一块没有生机的木头。
　　有些事从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淡忘半分，他好像因为那声呼求被永远地钉在耻辱柱上，永远没有下来的机会。
　　假如可以……
　　吴南贰打开手机里的录音，他想要有这个补救的机会。
　　指挥部的家属宿舍里，床头的手机屏幕一亮，跳出吴南贰的一条消息：睡了吗？
　　然而时生早已窝在陆凛怀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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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点还有一章，四舍五入就算五一给大家加更
　　“嘴上抹了一下”这不是猥.亵啊不是朋友们，你们怎么想到这个的！！别慌，抹的是口红...


第10章 一闹一笑
　　下半夜，时生睡得很舒服。
　　陆凛醒来关了闹钟声响后，看见某睫毛精正枕着他臂膀，身子缩着面容微红，看起来过敏已经好上不少。